“不必了,我就在這裡看着。你們勝,則我自當無事;你們若敗,則我與你們共死。”莫火從嘴角緊抿,面容堅定。
赤炎幫幫派衆人都已經匯聚在此,只等着烈焰幫前來。
今日,一場惡戰,已經是在所難免。
刀槍無眼,交戰時必定會有傷亡。
虎子仍然試圖規勸莫火從聽從自己的建議:“老大,人多混亂,到時一旦打起來,沒有人顧得了您,烈焰幫那幫子人又都是半點江湖道義都不講的,到時萬一有些居心叵測的人繞到後頭來傷了您,那可怎麼辦啊!”
“如果我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那麼我還如何保護你們呢。”莫火從語氣沉着,目光直視着前方。
虎子聽到這裡,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都勸不住莫火從了,當下只得作罷,但是心裡頭依然十分擔憂。想了想,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小手槍遞給莫火從,聲音壓得越發低了:“這傢伙是我上回從一個做倒賣的人手裡買來的,老大你拿着吧,萬一遇到緊急情況,也可派上用場。”
莫火從接過小手槍,看了看,是中國製77式手槍,當下笑了起來,將小手槍收入口袋,朝虎子點了點頭,道:“沒想到你身上竟還藏着這種東西。”
兩幫派交戰,長刀棍棒都能帶上,但槍是禁忌。除非雙方點名要進行槍戰,否則偷放暗槍,是黑幫中人所最不恥的。
虎子臉一紅,擡手抓了抓頭,不好意思地解釋道:“當時買下它的時候,是因爲機緣巧合,我絕對沒有想過要暗槍傷人!”
莫火從微微一笑,瞭然於胸。
“烈焰幫來了,來了!”
隨着這一句呼喊,烈焰幫開始騷動起來,有小弟大聲吹着口哨嘲諷烈焰幫,也有小弟言語尖銳挑釁:“媽了個老子的,專門背後拉黑屎的烈焰幫,終於有膽量出來跟爺正面打一架了啊!”
兩個幫派的小弟,很快就開始互相罵架起來。
罵架也是黑幫的規矩,意在比試雙方的氣勢,激起對方的鬥志。
赤炎幫跟着莫火從輾轉攻下了幾座城市,人口魚蝦混雜,天南地北的都有,因此罵起人來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各種方言,各種土到姥姥級別的髒話,就跟機關槍一樣突突地發送。
個個都扯着嗓子,臉紅脖子粗,大聲怒罵,簡直跟鬼哭狼嚎無異。
在這樣的強大火力攻勢下,烈焰幫漸漸招架不住了。
烈焰幫的幫主立刻適時地擡高手臂制止了手下的罵架,一雙陰鷙的眼眸掃過赤炎幫衆人,冷聲嘲諷道:“怎麼,赤炎幫的幫主如今成了縮頭烏龜嗎?”
虎子聽到這話,第一個狠狠罵了回去:“縮頭烏龜罵誰呢!”
赤炎幫的兄弟們都已經忍了烈焰幫很久,如今好不容易莫火從同意了交戰,人人都興奮得像吸食了鴉片一樣,聽得虎子開罵,心都癢得跟十萬只螞蟻在爬,一個個地正準備繼續罵回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低沉卻暗藏戲謔笑意的聲音——
“王琰烈,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呀!”
赤炎幫衆兄弟聽得莫火從開腔,一個個自動往兩畔分列而站。
儘管莫火從坐在輪椅上,然而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強勢氣息,依然自他周身彌散開來,令人不敢輕視。
不過讓烈焰幫衆小弟摸不着頭腦的是,“王琰烈”又是誰?
大家目光一番逡巡,最後順着莫火從眼神焦距的方向定格在本派幫主身上。
難道是幫主?
這個念頭一浮現,大家都震驚在原地。
混跡黑幫的人,早就將本名埋在了土裡。
莫火從竟然會知道自己幫主的本名,那麼想來兩人的淵源絕對不少。想到這,大家望着莫火從的目光不由帶上一抹探尋,一抹……敬畏。
王琰烈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也是一怔,待低頭目光對上莫火從,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看着莫火從輕輕點了點頭,道:“是啊,好久不見呀。”
隨後,目光定格在輪椅上,嗤笑道:“我一直以爲輪椅這種東西,是隻有老年人才會用的,沒有想到,堂堂赤炎幫的老大竟然也靠它出行。哈哈,有點意思,有點意思啊!”
烈焰幫衆人頓時鬨堂大笑起來。
但是笑着笑着,他們中的大多數就都笑不出來了。
因爲莫火從的眼神在一點點地變冷,愈來愈冷,愈來愈冷……
冷得就像是一柄橫空出世的寒冰血劍;
冷得周遭的風都停止了流動;
冷得凡是與他目光對接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牙齒打顫、渾身發抖。
就連烈焰幫中人也無一不是噤若寒蟬,不過,相比赤炎幫的人,他們畏懼的同時,更多的是崇敬,是欣喜。
當年那個帶着他們火拼血戰的黑幫老大,宛如天神一樣的男人,如今終於回來了。
像是天火,他們每個人瞬間都被點燃,渾身鬥志昂揚。
王琰烈敏感得察覺到了氣氛的轉變,當下殺機立漲,一聲暴喝,高聲喊道:“他孃的囉嗦那麼多幹什麼,兄弟們給我打!狠狠打,往死裡打,今天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他一邊說着,已經一邊揮動着手裡的鐵棍往前衝去。
赤炎幫不甘示弱,一個個的也都紛紛嘶吼着迎戰。
混戰開始!
王琰烈殺意騰騰的目光,越過幫派衆小弟,筆直地落在莫火從身上。
莫火從卻恍若不覺,面容平和,無畏無懼。
唯有眸中那點寒芒,閃耀生輝,隨時都可燎原。
王琰烈心頭怒火更甚,若不是因爲被赤炎幫衆小弟纏住脫不開身,否則他真想立即衝到莫火從跟前,跟他大戰一場!
他等這場大戰,已經等了太多年!
醫院裡。
闕耀城執意要出院,院方勸不住也不敢勸,只得將祈求的目光投向夏桐。
不想夏桐卻是微微一笑,看着闕耀城的眼睛,柔聲道:“既然你不想待在醫院,那麼回去養着也是好的,反正家裡有私人醫生。”
良好的氛圍與愉悅的心情,更有利於身心康復。
既然條件允許,那麼何不遂了闕耀城的心意呢。
更何況,記憶剛恢復的夏桐,有許多小細節已然模糊。她也希望回到那個曾經承載着自己記憶的地方,將腦海中仍然有些混亂的記憶進行梳理。
“桐桐……”
闕耀城拉住夏桐柔若無骨的小手,目光中溫情蔓延:“謝謝你。”
謝謝你願意原諒我那個晚上的所作所爲。
夏桐抿着嘴輕笑,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闕耀城的手,輕聲道:“這麼快就說謝謝,那接下來只怕你嘴都停不下來了。”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
兩人擡頭一看,只見小萌娃正從門外探出大半個腦袋,笑嘻嘻地問道:“爹地媽咪,寶寶可以進來了嗎?”
小萌娃在門外偷聽牆角,聽得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即衝進去給夏桐一個大大的熊抱。
從今以後,他們一家人,終於
可以團圓了!
夏桐起身,大步走到門口,將小萌娃抱起,親了親他的臉頰,笑道:“你瑤瑤乾媽呢?”
“乾媽在犯花癡,我們不用管她。”小萌娃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什麼時候回家上,他望了望躺在病牀上的闕耀城,小眉毛緊緊皺了起來,擔憂又心疼地道:“爹地,你傷得這麼重,我們得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啊?!”
說到這裡,小萌娃想起那天綁架自己的壞人,當下恨恨地道:“都怪那個壞叔叔,要不是他,爹地也不會受傷。爹地,一定不能夠放過那個壞人!”
提起宮駿,夏桐不可避免地想起宮駿那天在山崖所說的話——
“你別拿夏梧來壓我,實話告訴你吧,綁架你兒子,這事夏梧也是同意的!不過夏桐你也莫怪你姐,要怪,就怪你自己恩將仇報不識好歹!”
只要一想到這句話,夏桐就覺得心口一抽一抽地疼痛。
她有錯,她承認!夏梧要怨她恨她,甚至報復她,她都能夠理解。
但是,孩子何其無辜!
她怎麼可以對孩子痛下狠手?!
闕耀城瞧見夏桐面上愁雲籠罩,知道她心中所想,當下忙轉移話題道:“木桶,爹地受傷了,需要媽咪照顧,你這段時間就跟瑤瑤乾媽一起住吧。”
“不嘛不嘛,寶寶不嘛……”小萌娃一聽這個提議就不幹了。
天了嚕,爹地竟然想一個人獨佔媽咪!
不行,不行,這可不行!
小萌娃雙手緊緊抱着夏桐的脖子,扭頭看着闕耀城,鼓着腮幫子抗議:“爹地,你不能這樣子對寶寶的!寶寶也需要媽咪照顧!”
夏桐莞爾,正準備點頭同意。
門被推開,張瑤瑤滿臉笑容地走了進來,從夏桐手中接過小萌娃,道:“桐啊,我最近這幾日老失眠睡不着,你兒子借我用幾天吧。”
闕耀城求之不得,立即點頭答應:“多用幾天也沒有關係!”
小萌娃尖叫起來:“乾媽,你什麼時候跟爹地一夥了!”
張瑤瑤立即假裝可憐:“小正太,難道你不想跟乾媽玩嗎?乾媽可以帶你去坐過山車哦,還允許你吃兩個漢堡包!”
聽到可以吃兩個漢堡包,小正太的眼睛頓時亮了。
小孩子對油炸食品有種天然的喜愛,但是因爲對身體不好,闕耀城一直都是禁止的。
張瑤瑤見提議奏效,立馬趁熱打鐵,朝闕耀城與夏桐眨了眨眼,然後抱着還在糾結兩個漢堡包是什麼口味的小萌娃,飛一般地往外走去。
夏桐看着這一幕,不由笑了起來,嘆道:“瑤瑤哄孩子還真有一套。”
“你該說我把孩子教得好。”闕耀城驕傲地道。
“是呀。”夏桐滿腹柔情地道。
闕耀城望着言笑晏晏的夏桐,只覺得一切都恍若一場夢。
夢這麼美,他一輩子都不願意醒過來。
“桐桐,我們現在就回家。”
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爲了這一天,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等待了多少個日日夜夜。
如今,一分一秒,他都不想再等待。
那個家,少了她,從來都算不得家。
闕耀城其實傷得不輕,小腿脛骨折骨折,全身多處軟組織受傷。醫護人員是強烈建議臥牀靜養,但是架不住闕耀城的決定,最終商議直接擡着病牀上車。
有夏桐在身旁,闕耀城的嘴角眼角,始終盪漾着幸福滿足的笑意。
那是由心底發出的喜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