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寧沉着臉,雙眼,盯着夜瞑那慵懶的俊顏,眸光看上去格外尖銳,讓夜瞑有些煩悶地蹙了下眉。
“唐允現在躺在病房裡生死未卜,你現在滿意了?”
語氣中的質問,讓夜瞑感到有些煩躁,原本打在他臉上的陽光,似乎也因爲他驟然冷下的眸子而降了溫度。
“你想說什麼?”
“你跟黑洞之間的事,爲什麼要把唐允扯進來?”
她目光凌厲地看着夜瞑,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
似乎早就料到宋安寧會問這個,夜瞑的臉上,並沒有多少驚訝。
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動了動眼皮,道:“把你最近查到的都說出來。”
宋安寧因爲他這話而變了臉色,雙眼驚詫地看着夜瞑漫不經心的臉頰,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知道她一直在查他?
夜瞑看出了她眼中的詫異,諷刺地笑了一聲,“宋安寧,在我這裡,你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宋安寧無言,同時,也覺得諷刺。
是啊,她是夜瞑的階下之囚,還有什麼行爲能逃過夜瞑的眼睛。
她竟然還因爲夜瞑的無所察覺而沾沾自喜。
看着夜瞑的眸光,他眼中的諷刺,看着她的時候,就像是在看着一個天大笑話,在笑她的自作聰明和自以爲是。
雙手,嵌進了掌心之中,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道:“跟羅斯合作的tae是你的人吧?他之所以提出跟羅斯在及賽進行毒品交易,也是你跟他提議的吧?”
夜瞑挑了挑眉,沒有否認,那模樣,分明是讓宋安寧繼續說下去。
“你的目的,並不是羅斯手中的那批貨,而只是想通過唐允的手,幫你一起滅了黑洞這個障礙。”
夜瞑笑了笑,手指,漫不經心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敲打着,“繼續說。”
宋安寧深吸了一口氣,面對他的不以爲然和洋洋自得而感到惱火。
“原本羅斯跟tae的交易並不是在及賽,是你讓tae提出在及賽交易,而通往及賽的港口,必須要經過卡亞港,z國對毒品向來控制得很嚴,只有這樣,唐允纔會答應出手幫你一起除掉黑洞。”
宋安寧說完,目光死死地盯着唐允,眼中迸射出來的怒火,似乎要將夜瞑給燒成灰燼。
整間茶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壓抑得讓宋安寧覺得有些不舒服。
半晌過後,只聽幾聲清脆的掌聲響起,夜瞑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擋出了灑在宋安寧身上的陽光,讓她周身頓生涼意。
“真不愧是特勤部的宋部長,搞情報這種事,真是調查得詳詳細細,不過,查清楚了又能怎麼樣?”
他的脣角,漾開了嘲諷的笑,看得宋安寧渾身冰涼。
是啊,一切都成了事實,她又能把夜瞑怎麼樣?
就是質問,她都顯得過於微不足道。
可她還是不甘心,擡眼看着夜瞑,眼底滿滿的心痛。
他們之間的身份,本來就是對立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夜瞑,更沒有想過,今生還能再見他。
他們的身份,讓他們沒有在一起的可能,可是,唐允一旦死了,z國跟地獄門,將永遠對立了。
他們之間,也永遠只可能是敵人。
宋安寧眼中的悲傷,太過強烈,有那麼一瞬間,夜瞑的心頭,有過一陣強烈窒息的感覺。
手,情不自禁地擡了一下,想要撫平她眉間的憂傷,可只是動了一下,還是收了回去。
“夜瞑,如果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那該多好。”
眼底,閃爍着難過的晶亮,她聲音喑啞地落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如果沒有認識過,她就還是特勤部的宋部長,還是宋中將的女兒,她不用離開自己的父母家人朋友,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夾在z國跟夜瞑之間,活得這麼痛苦。
夜瞑垂在身側的手,顫了一顫,在宋安寧轉身出去,關上門的那一剎那,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
可手中,除了那看不見,摸不着的空氣之外,他什麼都抓不到。
只是宋安寧轉身出去時,眼底的悲傷和痛苦,卻真真實實地抓住了他的心,只要一用力呼吸就會疼。
一個月後——
唐允總算是過去了危險期能自主呼吸了,呼吸機也從他身上拆了下來,只是,如醫生說的那樣,唐允什麼時候醒來,是個未知數。
或許明天,或許一輩子都不會醒。
因爲唐允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他們便把他轉回了國內,便於照顧。
“你回國了?”
沈意接到夏曦羽的電話時,剛從唐允的病房裡出來。
“嗯,有半個月的年假,回來看看你。”
電話那頭,傳來夏曦羽有些悵然的聲音。
“好啊。”
唐允一直沒醒,沈意表面上雖然沒有表現得過於悲傷,可只有她心裡清楚,午夜夢迴時,見不到唐允,甚至夢到唐允要永遠離開她時,那種恐懼和孤獨,她不敢告訴別人。
“我看到你了,先掛了。”
“嗯?”
沈意還沒有反應過來,夏曦羽便把電話給掛了。
“小意!小意!”
右前方,傳來了夏曦羽的聲音,可她將視線看過去的時候,卻看不到她的身影,知道夏曦羽離她越來越近。
莫名的,她的心裡,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咯噔了一下,目光,朝夏曦羽的方向再看了一眼。
又看了看自己自己身處的位子,身邊,是一面非常大的凹面鏡……
沈意的心頭,驟然疼了起來,她用力抓住了心口,有一種強烈想法,在自己的心頭劇烈交纏着,可她卻抓不住。
“怎麼了,小意,你的臉色好難看。”
“沒……沒事。”
她看了看那面凹面鏡,似乎是在努力地理清什麼思路。
難道那天,唐允他沒看到……
想到這個,沈意的身子,猛地一顫,有些不敢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啊。
她怕,怕這樣的想法一旦成立,她欠唐允的就越來越多了,那種虧欠和內疚,她不敢去面對。
“唐允還是沒醒來的跡象嗎?”
夏曦羽蹙着眉,看着沈意這一個月又消瘦下來的模樣,心疼了起來。
“嗯,不過,他能活着,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念想了,或許,有一天他就醒來了呢。”
她對夏曦羽,扯出了一抹蒼白的笑,苦澀得厲害。
夏曦羽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能坐在她身邊,安靜地陪着,什麼都不說。
或許,小意說的對,活着,總還是有念想的,總比死了好。
唐允昏迷的時候,沈意還是堅持回到了外科上班,下班了之後,就會去陪唐允一會兒,日子,就這樣周而復始地過着。
“允,我帶兒子來看你了。”
她抱着剛剛會牙牙學語的小傢伙,在唐允身邊坐了下來。
小傢伙似乎是認識牀上的人似的,“吧吧”地喊着,肥嘟嘟的小手,抓緊了唐允的手指,烏黑的大眼睛,盯着唐允。
“吧吧吧吧……”
口水伴着“吧吧”聲,從小傢伙的嘴裡噴出來,那一聲聲的“吧吧”彷彿能把牀上的人給叫醒似的。
“允,這個小傢伙長大了肯定是個白眼狼,我天天陪着他,他都不會叫媽媽,你看他現在,爸爸爸爸地叫得多歡。”
她竭力忍着眼中的淚光,握緊唐允的手,道:“你要趕快醒過來,這小傢伙還是給你帶吧,你要是不醒來,我也不管他了……”
她淚光盈盈,眼中的希冀,一點點地化作難過,“允,你醒來看看好不好,你錯過了他的出生,錯過了他會坐會爬,再過幾個月,他就週歲了,你還想錯過他學會走路嗎?”
“這個小傢伙很調皮的,你要是不起來管管他,我真怕他學會了走路就不聽我使喚了。”
“允……”
“……”
她在唐允面前說了很多話,成天自言自語,卻得不到任何的迴應。
讓傭人把孩子送回唐家之後,沈意繼續留在外科那邊上班。
基本上,她晚上都是留在醫院裡,就算沒有夜班,也都會去唐允的病房裡待着。
今晚,沈意還是在外科值夜班,急診那邊送來幾個心梗的病人,會診完之後準備回外科,卻在除了急診大樓的時候,遇上了樑院長,還有身邊一個看上去有些年紀,但依然精神抖擻的老人。
“院長。”
沈意上前打了聲招呼,又跟他身邊的老人禮貌地點了點頭。
“小意啊,這位是姜老。”
樑院長指着身邊的老人,介紹道,跟着,又對老人道:“這是允的未婚妻。”
“姜老您好。”
“你好。”
姜老有些遺憾地看着她,點了點頭,“允的事,我今天回國了才知道,唉,真是可惜了,之前還找過我做耳膜神經修復手術,我還打算這次回來找他的,沒想到……”
“姜老,您說什麼?”
沈意的心頭驀地一滯,之前一直縈繞在自己心頭的猜測,也在此時變得越發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