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薇的面試很順利,畢竟她個人素質是很優秀的,她長相端莊溫和,氣質優雅,談吐儀態各方面都是一等一,雖然沒有在職場呆過,待人接物有些遲鈍,又缺乏電腦等職業技能。?愛睍蓴璩但是如果勤奮點補課的話,假以時日都可以補回來。加上她董氏四小姐的背景在那裡擺着呢,那個名叫鍾斯的老闆二話沒說就讓她下星期來上班,薪水並不高,活兒是最簡單的檔案整理文書工作。
安知薇有些氣餒,沒想到母親在職場上的估價竟然這麼低,董薇卻很高興,認認真真地簽好了合同,又約定了上班的時間,就跟安知薇回家了。
忙忙碌碌安頓好,安知薇看看手機,才發現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餘嘯言的。她趕緊回覆過去:“餘嘯言,不好意思,我剛纔在忙呢!”
“啊,這樣嗎?”餘嘯言說,“那麼今晚我們的約會,是否需要取消?”
他問話問得很有技巧,安知薇一下子就想起來了,早在過完年的時候餘嘯言就約了自己吃飯。她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不用不用,現在忙完了。櫟”
餘嘯言爽快道:”那麼你現在在哪裡?我來接你。”
“不用了,你定個地方我自己來吧。”
餘嘯言的車子和人都太過引人注目,儘管他的實力可能跟顧念有很大差距,然而某種程度上,這種養尊處優出來的公子哥兒反而更加不知道收斂。安知薇可不願意又成爲女人公敵——咦,爲什麼她要用“又”字呢訃?
“好啊。來海邊吧,九號碼頭。”
…………
傍晚七點,啓明星剛剛升上東邊天空的時候,一身淺黃色連衣裙,帶着同色系淑女帽子的安知薇,來到了九號碼頭。這裡有一個很出名的海邊餐廳,而今晚,餘嘯言特意定了這裡一個房間。
安知薇踩着狹小的旋轉樓梯上了二樓,還沒有到二樓平臺,已經聽到了悠揚的琴聲。
柔和的《月光曲》,在海浪的波濤聲中靜靜起伏,海潮拍打着岸邊,琴聲緩緩在海面流過,就連墨藍的天幕都變得溫柔起來。
她放輕了腳步上了樓梯,被包了場的二樓拐角處,彈琴的少年背影躍入眼簾。淡黃色的燈光打在餘嘯言如玉的臉上,泛起寶瓷樣的光澤。他嘴角噙笑,眼神溫柔,修長白皙的五指在八十八個琴鍵上跳動,美妙的音符融融流出,把人們原本躁動的靈魂都一一撫平。
餘嘯言……真是一個天才。
安知薇斜斜地倚靠在門邊,聽着聽着,前世今生恍然交錯,不知不覺已經熱淚盈眶。
“你哭了?”冷不防溫柔的問候傳入耳中,安知薇才如夢方醒,發現餘嘯言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彈琴,來到自己跟前,垂眸看她,如玉的眼眸內,滿是疑惑和憐惜,“你爲什麼要哭?”
安知薇趕緊擦擦眼淚,微笑:“沒什麼,你的鋼琴真是彈得太好了。”她掩住自己的心悸,說,“什麼時候我纔能有你這樣的造詣!”
“你有天分,只要有名師指點,又勤奮練習,假以時日一定會超過我的。”
“名師指點”幾個字一說起來,安知薇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你該不會是來給弗里曼教授做說客的吧?”
“當然不會,你覺得我是強人所難的人嗎?”餘嘯言也笑起來,他今晚心情很好,“我是聽說這裡新來了一批海鮮,所以邀你來嚐嚐——德國只有酸菜和鹹豬手,可沒什麼新鮮的海味吃。”
“那是,你們一家都是屬貓的,愛吃腥……”
安知薇忽然發覺自己說漏了嘴,還沒來得及掩飾,餘嘯言已經又驚又喜地說:“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魚?你這樣關注我嗎?”
“咳咳,新江有江又有海,當地人誰不喜歡吃魚。你說是吧?”
嘻嘻哈哈地,好不容易地矇混過去了,餘嘯言眉開眼笑,笑得一屋子的花兒都要黯然失色,更高興了:“還有這裡的玫瑰膏,很香甜很細膩。”
……餘小四,原來是個吃貨嗎?
安知薇無語。
一時二人面對面地坐了,餘嘯言忽然說:“太好了,安知薇,太好了。”
“怎麼了?”
“你沒有不開心,你真堅強。這樣就太好了。”餘嘯言欣然說,“你父親的事,老實說我很爲你難過。不過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堅強地走下去。我真沒想到,林知夏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你們姐妹二人的作爲,怎麼可以差那麼遠!”
無緣無故地提起林知夏來,餘嘯言這是什麼意思?安知薇敏感地捕捉到什麼,又不好問,就笑了笑,等餘嘯言說下去。
“說起林知夏……我該怎麼形容纔好。其實,弗里曼教授很生氣。你剛纔問我是不是做說客來,我倒真的有幾分這個意思。因爲我和教授如今,都被人***擾得受不了了。”餘嘯言嘴角邊的笑容,漸漸收斂,俊秀的面容有了些冷意,“如果你願意去德國。我們就少了一大堆麻煩。”
安知薇長眉一揚,說:“難道***擾的人,是林知夏?”
從餘嘯言無言的苦笑中,安知薇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的那位母親,我真是無語了。弗里曼教授是什麼人,她居然就那樣拿着支票,放在教授面前,讓教授隨便填……”想起那天林落翹來見弗里曼教授那副紆尊降貴的委屈模樣,餘嘯言兀自覺得不可思議,“難道她覺得一張支票可以買通教授的嗎?oh,no!”
“哈哈哈!”餘嘯言愕然擡頭,安知薇已經笑得捧着肚子,“哈哈哈!真是好笑!”
餘嘯言不解地問:“什麼好笑?”
“我笑那位林女士啊。居然在餘家面前曬有錢,這可不是魯班門前弄大斧,魯迅面前賣文筆嗎!”
能夠收到餘嘯言這樣的人做學生並且還保持剛正不阿,弗里曼教授又豈是金錢能夠影響的人——就算金錢可以影響他,也不是林落翹手頭那一點兒小錢可以影響到的!不用細問,林落翹一定在教授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光是想到那個情景,安知薇就覺得好笑!
好不容易笑完,安知薇才正色說:“那麼,後來怎麼樣呢?”“後來弗里曼教授告訴她,與其走這種歪門邪道,不如練好鋼琴。林女士雖然是安楠先生的……愛人,但鋼琴造詣並不是家裡財產可以傳承,還是必須好好修行的。”
大鬍子有着德國人的嚴謹和認真,鐵定是好好教育了林落翹一場。
安知薇越想越好笑,就說:“可我真的不想到德國去。所以這段時間還是要你好好考覈啦!”
她這樣一說,餘嘯言頓時苦起了臉:“搞不好,就只有看看阿薰的意思了。畢竟當初除了你之外,他是最好的。”
說起阿薰,安知薇也感到有些可惜。他一直沒有在林知夏的玩弄中走出來,眼看着一個好苗子就要毀掉了。餘嘯言心中顯然也想到同樣的事,氣氛一下子沉悶下來,隨即二人很有默契地,都轉到了別的話題。
談談講講些無關緊要的玩笑話,一時侍應捧上了新鮮烹製的普羅旺斯雜魚湯和鮮嫩的蒸魚。這裡的廚師據說曾經在美其林三星飯店做過,尤其擅長做魚。這裡的海魚採用中菜西做的做法,全部起了骨頭,只用魚肉來跟蛋清一起清蒸,極其的嫩滑美味,安知薇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到主菜吃完,等待上甜品之際,餘嘯言指着海邊說:“你看。”
安知薇應聲看過去,只見平靜的海面上,一輪金黃圓月在地平線上一躍而出,那月亮銀盤似的,在墨藍的天空中與啓明星交相輝映。星月同輝,真是美不勝收。
“漂亮嗎?”餘嘯言以手支頤,迷醉地說,“我當年練習《月光曲》時,遇到了瓶頸,怎麼也彈不好。後來我哥帶我來這裡吃飯,那時候是中秋,月亮更圓更美,我當時連話都不會說了。回來之後,就突破了那個瓶頸。從此以後,只要腦海中有了這個畫面,我彈《月光曲》,就怎麼都錯不了。”
“漂亮……”安知薇忍不住低聲念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一時之間,四周萬籟俱寂,似乎只餘下清風朗月,還有餘嘯言和自己。安知薇的心跳,漸漸加快起來。不安的感覺,開始自四周圍攏着她。
餘嘯言兀自不覺,“安知薇,好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