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麼大,時間又緊迫,上哪裡去找他們?
只從丫環口中打聽到範小魚是進城去的丁澈,一邊腳步不停地在人羣中穿梭,一邊環目四顧,不放過街旁的每一座店鋪茶樓,可眼看着規定的時間就要到了,卻依然不見半點想要找的人的蹤跡,眉頭不由緊緊地擰了起來。
“大官人,您就繞了小老兒吧?這麼多年來,東家對小老兒一家一直不薄,合德姑娘姐妹對小老兒更是尊敬有加,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兒小老兒可不能幹啊!”正遲疑不定不知該往何處找尋,一個微小的抽泣聲突然傳入敏銳的耳中,引起了他的注意。
“行啊,你不幹也可以。”一人冷笑道。
“多謝大官人,多謝大官人……”
“本官人不要你謝,既然你這麼不識擡舉,來啦,把他那小孫子給我做了喂狗去。”
“不……”求饒的男人頓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不要啊,大官人,您就饒了我們爺孫倆吧,小老兒喪子又喪媳,嚴家就這麼一根獨苗了呀!”
“要我繞了你們,也行啊,該怎麼做你可早就明白了。嚴老頭,你痛痛快快給一句話,幹還是不幹,乾的話,本官人看在你還有點能耐的份上,不但放了你的寶貝孫子,還賞你們爺倆一口飯吃。要是不幹,老子數三聲,你的嬌孫子這隻手可就先卸下來了。”
“要卸手是麼?行啊,本官人最擅長這個活了。”
小院堂屋內,坐在太師椅上的某大官人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陌生的聲音,還未等某大官人反應過來,只覺肩頭處傳來一陣難以言語的劇痛。一整隻手已失重地垂下。
“啊……”某大官人本能想要慘叫,然而,儘管嘴巴已經疼痛地張到極致,卻偏偏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極度的驚恐中,某大官人只見眼前一片虛影晃過,方纔還張牙舞爪的四個打手也同樣抱着手臂,倒在地上無聲地打滾哀嚎起來。
取而代之地是一道長身玉立的身影。那面容明明普通之極,然而一雙眼睛卻猶如寒芒般逼人。
難道這就是百靈班身後那神秘的保護人嗎?某大官人那急劇收縮着的心都幾乎快駭得跳了出來。
“爺爺……”
原本被其中一個爪牙抓住的那個**歲的小男孩甚是機靈,一見壞人已經被制服,立刻撲了過去扶起地上的老頭,只見那老頭一臉驚喜地望向了丁澈,顫抖地道:“多謝小官人救命之恩,敢問小官人是哪位鷹大哥?”
鷹大哥?丁澈詫異地揚了一下眉,沒有回答。
“爺爺。這位大哥哥好像不是我們東家的人。”小男孩一臉感激和崇拜地看着丁澈,方纔地害怕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老頭擡袖擦了擦渾濁的眼睛,仔細地看了一眼丁澈的袖子,發現那上面確實沒有老鷹的標誌,這才相信自己是被外人救了。忙又拉了孫子跪下,要給丁澈磕頭。
“起來吧,不過是件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丁澈阻攔住他們。面無表情地道,“既然你們有東家做主,還是趕緊回去找人吧,這幾個傢伙一時半會還動不了。”
丁澈說着,腳尖已在地上的四個爪牙身上各踢了一腳,又一把抓出正趁着他們說話想偷偷地從後面溜走的某大官人,隨手就把他扔回到椅子上。
開玩笑,十幾只野鹿一起四散奔逃。都仍逃不過他的眼睛,一個下三流地痞子也敢不自量力。
“小官人,請小官人送佛送到西吧,這一帶都是他們桑家的地盤,小老兒怕是走到街上就又會被人盯住,小老兒風燭殘年,死不足惜,可就這麼一個孫子。還請小官人大慈大悲。再施援手?”老頭哀求着又要磕頭。
丁澈蹙眉:“你們東家在哪裡?”
老頭忙道:“不遠不遠,就在荀家瓦子裡頭。小老兒是百靈班的樂師。只要小官人能把我們爺倆送到戲班子裡頭就安全了。”
話音未落,丁澈已一隻手一人地抓起爺孫。
“大哥哥等一下。”小男孩急叫道,掙脫了丁澈的手,跑到某大官人身邊,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個瓷瓶,又狠狠地向動彈不得地某大官人吐了一口唾沫,才揚着笑臉跑了回來,“大哥哥,可以了。”
丁澈也不問他拿的是什麼,雙臂一展,已如一隻蒼鷹般帶起兩人。
“哇,大哥哥會飛,大哥哥好厲害啊!”小男孩陡然被抓到了空中,不但沒有絲毫害怕反而羨慕地喊了起來。
丁澈的嘴角輕鉤,浮起一絲微笑,當年的他,也曾多麼地羨慕那一家人,只可惜今日……想到自己又浪費了不少時間,丁澈又斂了笑意,目光又深邃幽沉了起來。
片刻後,一老一少一小平平安安地走進了荀家瓦子,還未走到百靈閣,就見裡頭一個小夥子飛迎了出來,連珠炮地道:“老爺子,您可總算回來了,東家正派人四處找您了,要是您再晚回來,這戲可就要開鑼了,少了您這個昔日的宮廷老樂師,那戲兒可就失色多了。”
“相哥兒,你先什麼都別說,東家在裡頭嗎?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她。”老頭還沒從騰雲駕霧一般的飛奔中平靜下來,顫聲兒道。
“嚴先生,我在。”相哥兒還未說話,一個身形窈窕的蒙面少女就從裡頭走了出來,聲音脆如清石敲馨,又柔若春風。
丁澈見人已送到,正要悄然離去繼續找人,一聽這個聲音心頭突然一震,兩道銳利的眼神直向蒙面少女望去,眸中迅速地閃過一絲驚喜,沒想到一時的心軟做了件小事,竟然化成一條長線牽引他來到她的面前。
丁澈猜得沒錯,這個蒙面少女正是範小魚。
上午她因爲擔心今天首場會有人搗亂,所以親自前來監督,果然發現琴師嚴先生和孫子都不在班子裡,以嚴先生地敬業品德而言,斷然不會臨開戲還四處亂走之理,當下立刻派人找尋。但是京城如此之大,又幾乎每一個瓦子勾欄都眼紅他們百靈閣,一時之間實在難以找到他們的下落,正自焦急,沒想到人突然平安回來了。
嚴先生年輕時曾在宮廷任職,最是講究禮儀,此刻卻衣着狼狽,和孫子倆臉上都有紅印,不問可知一定曾被人虐待過,再看他們身旁站着的這位面容雖普通、一身氣息卻自然而然內斂的少年,範小魚幾乎在見到他們的第一眼,就猜出爺孫倆之所以能安全回來一定和此人有關。
此刻她的眼睛明着是看向嚴先生,卻早在先一步就把丁澈上下打量了個遍,眼前這個少年明明十分面生,可不知怎麼的她卻覺得有些眼熟,丁澈這一眼中陡放光芒,她更加覺得這眼神似乎在哪裡見過。
“東家,那桑家想要害合德姑娘。”
範小魚正要抓住丁澈剎那間激射的眼神,試圖查出他是誰,卻只見旁邊地嚴先生說完這句話後,突然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