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巷,子家衚衕,雲來客棧。
“不要告訴我,你叫我出來只是爲了她。”離開上官嬌的房間,才上了屋頂,範小魚就聽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清冷聲音。
一回頭,只見淡淡的夜色下,一道月白色的頎長人影卓然而立,面容普通,一雙眼睛卻猶如星子。
範小魚指了指腳底下,又指了指不遠處,暗示他走遠一點說。
丁澈瞪了她一眼,率先返身,幾個起落就落在附近一座舊閣樓頂上。
範小魚跟了過去,細聽之下,現這間閣樓裡毫無人氣,而旁邊最近的民居也在幾十米之外,倒是個安靜之所。
“她是誰?”丁澈看着東張西望的範小魚,沒好生氣地道。
自從告訴她自己住在哪裡之後,他幾乎就沒有怎麼出門,沒想到終於聽到一聲狐狸的鳴叫聲,看到的卻是兩個人,而不是他以爲的單獨一個。
範小魚看了看地下,撩起袍角順勢在瓦片上坐了下來,一邊笑着回答道:“一個差點被推入火坑的傻丫頭,順手從青樓裡撿來的,不好帶回家,也不便放在百靈閣,就暫時先讓她住這裡了。”
“你去青樓做什麼?”丁澈本來有點生氣,可是看到她的動作,顯然一時不會走,心情又莫名地好了起來,再聽到她的話,不由詫異地問道。
“找人試藥,”範小魚也不瞞他。
“試藥?”
“嗯,一種能讓男人變成太監的藥。”範小魚笑吟吟地道。臉上雖然蒙着布,但一雙眼睛中卻盛滿了狡黠的笑意。.
“……”丁澈直直地看着她,半天才語調古怪地問道,“你要報復誰?”
“這個你先不用管。”範小魚嘻嘻一笑,歪着頭看他。瞳孔清亮,“怎麼,你不對我這個行爲表一下看法嗎?”
丁澈瞪着她,他當然想問,可是,這種問題他問地出口嗎?一個才十五歲未出閣的姑娘家,居然跑到那種地方去試藥,更不用說她是怎麼判定是否成功……
丁澈只想了一下。就覺得人皮面具下的臉火辣辣地燙了起來,猝然地躲開她存心要探究的視線,硬邦邦地道:“我沒什麼看法。”
“騙人,你心裡一定是在想,這個丫頭怎麼這麼沒羞,居然跑到那種地方去,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對吧?”他想避而不談,範小魚卻不打算放過他,嘻嘻一笑。
她既然做了這件事情。就不會在乎別人地目光,更不會怕人家鄙視,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想知道這個出生豪門卻拜了一個老乞丐爲師的少年對於她這個行爲的觀點。他會用世俗的眼光來看她嗎?
範小魚輕鬆地瞧着丁澈,好像不管他什麼樣的回答都無所謂,卻不曾注意問出這個問題後,自己的手已不自覺地微握起來。
不管她覺得自己在不在乎,這一刻,她都在等一個答案。
等待的時間總像是很漫長地,哪怕只有幾秒而已,這一段靜默依然像是延續了很久很久。
夜風徐徐地從屋頂拂過。帶來沿街叫賣的各種小吃的香氣,衚衕內人們的談笑聲彷彿也分外地清晰。
然後,丁澈終於開口了,語氣裡明顯帶着不悅,可說出來的語言卻是這樣的:“這京城裡的青樓多的去了,世上自命風流。。ap,。喜歡沾花惹草的男子更是數不勝數。難道你能一個個地都把他們變成太監麼?”
範小魚怔了一怔,忽然曲起腿抱住雙膝。把頭埋在臂彎裡不住地低笑起來。
“你笑什麼?我有說錯嗎?”丁澈微惱地看着身邊打扮成男子裝束的少女。
“沒,你沒說錯。”範小魚聳了聳肩頭,覺得笑地有些悶氣,便順手拉下堵着口鼻的面巾,好笑地望着丁澈,“不過,你以爲我是那種想要報復天下所有負心人的偏激女子麼?”
看着那張猝不及防地展現在自己面前,明明還是很熟悉,卻又好像變得有些陌生的嫣然笑顏,丁澈地雙耳莫名地微微轟鳴了一下,卻強自鎮定地反問道:“不然你無緣無故地突然試那種藥幹嘛?”
“我當然有特別的用處。”範小魚輕笑着舒展了四肢,雙方反撐在瓦片上,仰頭看着夜空,“天底下不正經的男人像星星一樣多,要是一個個都教訓過來,幾生幾世也是不夠的,我怎麼可能那麼傻?再說,我有那麼偉大麼?”
說最後一句話時,她又側轉了頭看丁澈。
由於今日扮了男裝,範小魚的一頭秀全部都盤束了起來,原本一直被覆蓋着的光潔的額頭也隨之露出,襯得無暇的面容越地乾淨清爽,再襯上秀挺的鼻樑,別有一股颯爽的英姿,而她眸中所含的淡淡笑意,又恰像是剛強中的那一抹溫柔,更令她具有一股別樣的魅力。
丁澈忽然又想起了多年前地那一個生命地轉折,那一天夜晚,那一片樹林,那踉蹌中快交錯而過,卻從此如烙印般刻在記憶中的那一瞥。.
那一天……他好像……一直沒有正式地向她道過一聲謝!
“喂,什麼呆呀……啊……”
冷不防地,有一樣事物忽然在眼前晃過,丁澈幾乎是本能地擡手抓住,卻覺入手處一片柔軟,這纔看清自己抓在掌中的竟然是一隻手,而這隻手,是屬於範小魚的。
再一擡眼,又迎上一雙永遠也難忘記的清眸,丁澈幾乎是火燎般地放開了手。
左手腕被扣住的那一瞬,範小魚忽然覺得體內好像有一股極細地震顫閃電般地掠過。令她情不自禁微微顫抖了一下,可再一定神,丁澈已經放開了手,只留下一層淺淺的餘熱。
這一種疑似錯覺般的感覺讓範小魚也突然尷尬了起來,沒有思考的。嘴巴已代替還未來得及運行的思維,提前作出了若無其事地反應。
“哈,看來你這幾年學的不錯嘛,都條件射了。”
“什麼條件射?”丁澈無意識地順着她的話問道,卻沒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暗啞。
範小魚將左手背到身後,臉上笑得越燦爛:“就像你剛纔這樣啊!要是有敵人向你射暗器,你一準馬上覺。”
“哦!師父爲了訓練我,常常出其不意地來偷襲。讓我吃了不少苦頭,所以不知不覺就養成習慣了。”見範小魚似乎並沒有介意自己的唐突,丁澈緊繃的肌肉微微鬆緩,赦然地解釋道。
“理解理解,當師父的都有暴力狂,我也常常被二叔偷襲,身上老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事實證明,人在思維混亂地情況下,什麼都可能說得出來,當範小魚惺惺相惜地點頭時。說出這句話後,才猛然醒悟自己竟然給丁澈提供了一個邀約比試的絕佳時機,頓時懊惱不已。
範小魚啊範小魚,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連青樓那種地方都敢去,牆根都敢聽,現在居然只是被一個男孩子抓了一下手腕就混亂成這樣?你還是穿來的嗎?真是丟了所有穿越人的臉啊!
不過,事實再度證明,範小魚的擔憂完全是沒必要的,因爲同樣處於混亂之中的某人,這個時候壓根兒就沒想到可以趁機提出自己一開始就想要提出的問題,反而把關注的重點放在其他上面。
“你經常受傷嗎?”某人蹙眉道。
“也不是啦。只是一點小傷而已。”見還有人更遲鈍,慶幸之下,範小魚急忙轉移話題,“對了,你剛纔在想什麼,那麼出神?”
“我……”丁澈抿着嘴。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呼出,終於下定決心地擡頭正視着她。“謝謝!”
“謝謝?謝我什麼?”範小魚有些莫名其妙,“我請你幫忙照顧人,應該是我說謝謝纔對呀?”
丁澈眼睛清亮:“那一天在宋樓鎮,你用自己的性命救了我,可我卻一直沒對你說過這兩個字。”
範小魚一怔,隨即笑道:“嗨,這都是哪一年地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再說,你不也是幫了我家很大的忙嗎?要不是你,我爹的黑鍋也沒那麼容易洗清啊!”
“可……”
“哎呀,別可是了,不早說我們兩清了嘛!”範小魚不等他繼續,就擺手阻止,這樣突然通情達理起來地丁澈,還真讓她有些陌生,有些不適應,“對了,我剛纔說的事情怎麼樣?我還有些事要辦,你暫時幫我暗中保護一下嬌嬌應該沒問題吧?”
“既然前面的事情都兩清了,那今天這個算不是你欠我的人情?”丁木頭忽然開竅起來了。
範小魚愣住,半響才翻了個白眼:“是,算我欠你人情,大不了改天我再請你吃飯好啦!”
“好啊,不過這一次的地點和菜式我來選。”丁澈微微一笑,眸中有一絲狡黠閃過。
範小魚再度黑線,怕他追問上官嬌的來歷忙一口答應,並站了起來:“行,那我先走了,後會有期!”
說着,順手蒙上面巾,朝丁澈一揮手就縱入黑暗之中。
臭小子,虧他白天還在信誓旦旦地說根本就沒那回事,背地裡卻早已偷偷地把人家小姑娘勾搭上了,要不是他心血來潮地回來想要臭小子陪他去吃宵夜,他還不知道這小子在這裡暗度陳倉呢!
居然瞞着師父,哼哼,不過,看在他總算開竅的份上就先把這事記賬上好了。
丁澈和範小魚都沒察覺到的一處陰影裡,一個鬍鬚雜亂地老頭偷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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