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新郎官無語地張了張嘴,氣得掉頭就走。
範小魚正準備以白眼相送,少年新郎官突然又轉過身來,嘴角略向上彎,面容卻僵硬之極,好像有隻無形的手正在強扯着他臉上的肌肉,硬要組合出一個叫做“笑容”的表情來。
“小妹妹,你瞧知道這是什麼嗎?”少年新郎官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袖子,最後從腰間扯下一塊瑩潤的白玉來,在範小魚面前搖晃,自以爲口氣很和悅地道。
看着那垂着紅色流蘇的玉佩,範小魚突然覺得此情此情是何等的相似。
好吧,既然你們有錢人都喜歡動不動就拿錢啊玉啊來勾引她這個窮人,那就拿這塊玉佩來當作這傢伙亂闖私宅的賠禮吧!
範小魚眨了眨眼,藏着眼眸深處的一點狡黠,盯住了那塊玉佩,順其自然地當起了傻子,乖乖地回答:“白色的石頭。”
呃……少年新郎官表情頓時更僵。
範小魚心中暗笑,接着又補上一句:“很漂亮的石頭。”
“對,是快很漂亮的石頭。”少年新郎官明顯地忍着氣,誘惑道,“你喜歡嗎?”
範小魚歪着頭想了想:“喜歡。”
“那你想不想要?”
“想。”這一句倒是真心話,上官府那麼有錢,這個少年新郎官又是上官家的獨子,身上所佩戴的不是好東西纔怪,要是能把這塊玉佩拿到手,少說也得值個幾十兩甚至幾百兩的銀子吧?
“那好,如果你能乖乖地回答大哥哥幾個問題,大哥哥就把這塊漂亮的石頭送給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
範小魚咬了一下手指頭,裝作考慮,然後出乎少年新郎官意料地搖了搖頭:“我不要了。”
少年新郎官大急:“你怎麼又不要了呢?”
範小魚憨憨地道:“我爹爹說,不能隨便要人家的東西。”
少年新郎官訝然了一下,道:“你不要怕,這是大哥哥自願給你的,你爹不會罵你的。”
範小魚退了一步,害怕地搖了搖頭:“上次李伯伯給了小魚好吃的,爹爹說小魚是偷的,打的小魚屁屁好痛。”
上官家和那個純屬路過的小正太可不一樣,人家那麼一座大莊園就擺在那裡,要是知道她設計賴了上官家小公子的珍貴玉佩,那麻煩可就大了。她貪財歸貪財,但首先後路要先給自己安排好,雖說這樣老是算計很累,但世上之便宜哪有可能那麼容易就撿得到的,就算是掉在地上的錢,也是要先彎腰去拾才能到手呢!
少年新郎官想必很不擅長和小孩子打交道,更不擅長和這樣一個雖“傻”卻又“傻”得一根筋的範小魚打交道,臉上明顯地表現出不耐,嘴巴里卻還要假裝和善地做着各類保證,可範小魚就是搖頭,逼得他一會就耐性盡失,終於兇巴巴地怒道:“那你要怎麼才肯相信呢?”
範小魚適時地讓自己表現出害怕的神情,只是由於她的演技還不到家,這水汪汪的眼淚卻不是想來就來,只好假裝害怕地連連倒退了好幾步,然後故意不小心地碰倒了前天才爲鼕鼕新買的筆墨和一小疊宣紙,名正言順地遮住眼睛哇哇地大哭了起來,並感激偷偷地往眼睛上抹口水。
少年新郎官原本是想拿玉佩引誘範小魚說出範岱的去向,好去找自己的表姐心上人,可沒想到費了半天力氣,還在範小魚同意不同意交換的程度,一個問題都沒問,心情簡直煩悶的要死,哪裡注意到範小魚是真哭還是假哭。
俊眉緊皺下,三兩下地就從地上撿起筆墨紙硯,從桌上的茶壺中倒了一點茶水進去,唰唰唰地就磨了起來,然後在範小魚“好奇”的目光下大筆一揮地寫了幾句話,又掏出荷包中的一個印章,呵了口氣砰地蓋上。
相比起表姐的下落,一塊小小的玉佩他根本就不看在眼裡。
“哪,這個是大哥哥保證絕對不騙你的保證書,你爹回家看了就不會打你了。”少年新郎官指着桌子道,“現在你可以回答問題了吧?”
“保證書?”範小魚眼中滿是疑惑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心底早已樂開了花,這個傻子,居然還真的寫了一份保證書,承諾將玉佩送給範小魚,還說永不後悔。
“對,有了這個東西,你爹爹絕對不會打你,還會誇你能幹呢?”
“嗯!”範小魚眉開眼笑地用力點頭。
“好了,現在你告訴大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叔叔在哪裡?”少年新郎官總算問出了第一個問題,卻粗心地忽略了其實後來範小魚的說話雖幼稚卻早已話語流暢了。
“我叔叔……”範小魚這一回倒是真的在考慮該怎麼回答好。
“說你知道。”正當範小魚準備隨便忽悠個地方讓少年新郎官去找的時候,一個極細的聲音突然鑽入她的耳中。
範岱?範小魚心中驚訝,但面上卻迅速決斷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他在哪裡?”少年新郎官驚喜地提高了聲音。
“說我在梅家彎,再告訴他那個女人也在哪裡。”
範小魚不急着回答,故意上前了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玉佩,並技巧地擋在了少年新郎官和寫了保證書的桌子之間,然後怯怯地伸出了小手。
少年新郎官連考慮也沒考慮地就把玉佩放進她的小手中。
“早上的時候,叔叔帶了一個很漂亮的大姐姐,說要去一個有好多好多梅花的地方。”範小魚滿意地縮回了手,十分乖巧地道,順便胡謅,“小魚也要去,可是叔叔他不讓我去。”
“很多很多梅花的地方是什麼地方?”少年新郎官急道,聽說範岱是帶着表姐一起走的,臉上的醋意明顯地氾濫。
“就是有好多好多梅花的地方,”範小魚裝傻,不過還是好心地給他指點了一條明路,“村裡的叔叔伯伯都知道。”
話音未落,那少年新郎官已轉身猛地跑向門外,衝進了細雨之中。
他一離開,範小魚立刻收起了那張簽有落款蓋有私章的保證書,再看着手中的玉佩,鼻子眼睛全笑的像是一朵花。
其實,她用的真的是拙劣地不能再拙劣的小伎倆了,不過事實證明,世界上就是有一種所謂白癡的人,就喜歡拱着手求着別人收下原本很垂涎的財物,那天那個小正太如是,今天這個小新郎官也是。不過,她的世界卻正是因爲這些白癡才美麗了起來,五兩銀子算什麼,這塊玉佩纔是真正的鉅款啊!
“嘿嘿,小魚,今天這一筆大收入叔叔也該算一份吧?”範小魚只覺劉海被一陣風拂起,範岱已經嘻笑着從前門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滿頭滿臉都是溼濛濛的雨水。
“那個什麼瑤兒呢?”範小魚將玉佩放入懷中,直入主題,“她到底是你的什麼人?爲什麼一見你就追?你又爲什麼一見她就跑?她現在人又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