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睛時,腦中還殘留着之前警戒的範小魚立刻本能地掃了一眼房間,一眼便看見站在窗前的一道身影,忙迅速仰起上身,喝道:“誰?”
“是我,小魚,你好些了嗎?”窗前的人忙轉過身來,經過桌子時,先掏出火摺子點了燈,才疾步走了過來,很自然地伸手摸她的頭,柔聲道,“頭還疼嗎?”
“爹?”範小魚疑惑地坐穩,“你一直在這裡嗎?”
“我回來後聽說你不舒服,就在這裡了。”範通給她理了一下有些散亂的頭髮,慈愛地又追問,“現在好些了嗎?”
“哦……我沒事了。”範小魚有些恍惚地道,難道之前看到丁澈在深情地望着自己,是在做夢嗎?
應該是夢,那傢伙怎麼可能會這麼看自己?範小魚快速地反駁了自己的疑惑,可是白日裡在自家衚衕的那一幕卻又自動地浮了上來,他牽住她的手……
“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看見她在發怔,範通頓時一陣心慌,趕忙起身,“我去找嶽先生。”
“爹!”範小魚忙拉住他,垂頭掩飾臉上的羞意,隨便扯了一個謊言道,“我只是還有沒有睡飽。”
“那你再睡一會吧,要是醒了就一聲就行,廚房裡燉着燕窩,醒來就好吃了。”說着,範通就要扶她躺下。
“不了,我不想睡了,我起來洗個臉就好。”範小魚忙搖頭,又蹙眉道,“爹,你買燕窩做什麼,我又沒生病。只是酒喝多了一點,很正常的。”
“誰說只是酒喝多了,嶽先生明明說你過於勞心勞神,纔會頭疼的。”範通堅持着不肯讓女兒起來,愧疚地道,“都是爹沒用,才讓你小小年紀就不得不挑起一家子的重擔,爹不是個好爹。”
“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麼,娘現在不是找到了嗎?”想起葉芷燕,看看老爹失神的樣子,範小魚有些不忍,柔聲道,“爹,娘現在已經有了好歸宿,你也該放開爲自己着想了。”
“我……我着想什麼……”範通忽然慌了起來。避開眼去。
“老爹,你怎麼這麼奇怪?”範小魚疑惑地眨了眨眼,她只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怎麼老爹反應就這麼強烈,不會是他已經有第二春了吧?“難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沒有……我哪有什麼喜歡地人?”範通的臉立時紅了起來。放開了她。
“真的沒有?”忽地,那日和丁澈從夜市上經過所看到的一幕又浮上心頭,尤其是那一聲“範大哥”,範小魚眼珠子一轉。笑盈盈地道:“爹,我想吃夜市東街頭的餛飩,你幫我去買一碗吧?”
“啊?”這一下範通更是驚跳了起來,一下子離開了牀沿,又是窘迫又是吃驚地看着範小魚,“你……你……”
“果然是那個餛飩西施,老爹,你瞞的我們好苦呀!”範小魚幽幽地道。
“不……不是的……小魚。你別……別誤會……爹……我……我們不是……不像你想的那樣?”範通頓時大急。
“說話都成結巴了,要說沒有問題,誰信?”範小魚再也忍不住地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指着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地範通道,“爹,你也三十好幾了,早已是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喜歡就喜歡。有什麼不好承認的?難道你是怕我和鼕鼕會怪你?”
“姐。爹怕我們會怪他什麼?”範白菜看見屋裡亮起了燈,便端了燕窩走了上來。正好聽見最後一句。
“小魚!”範通十分窘迫地叫了一聲,語言中帶着哀求之意。
“爹有喜歡的人了,怕我們不同意。”範小魚纔不理他。
範白菜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半天才消化了這個消息,然後突然衝着範通擠了一下眼:“爹,原來你和二叔都不是和尚呀!”
噗哧……範小魚忙把已經接過來的燕窩端的遠些,阿彌陀佛,幸好她還沒吃,不然春燕就要洗被套了。
這一晚,雖然範通一再申明他和那對可憐的母女真的沒什麼,不過就像是以前幫助過的所有人一樣,只是偶爾幫她阻止一下流氓地欺負而已,但仍逃不過一雙兒女的“嚴厲”逼問着,從頭到尾,一絲細節也不肯放過。
然後,範小魚再一次感嘆了命運的神奇。
那個餛飩西施居然就是自己剛穿越時,範通拿了本該買米鹽的錢去贊助的那一位旅途中死了丈夫地年輕寡婦,那一會,那個寡婦便已經有了遺腹子。本來這一樁事對於範通來說實在再平常不過,可沒想到六年多後,範通竟然還能再次遇到了她們。
因爲母女倆討生活不容易,知道她們常受欺負,於是一來二去兩人便有了來往。
“這樣吧,爹,我不是要打算要開酒樓嗎?讓那位仇九娘來幫我們,只要是她能通過我和鼕鼕的考驗,而且對爹您也一樣的心,那我們就不反對她來做我們的二孃。”範小魚爽快地做了決定,“反正娘已經不可能回來了,我們剛認了一個親妹妹,要是再來一個妹妹,那才更熱鬧呢!”
“是啊是啊,爹,你明天就帶我們去見見那位仇大嬸吧?”
見姐弟倆一唱一和,範通真地又急了:“小魚,請你相信老爹,仇家妹子真的和爹之間真的沒什麼,我們真的沒什麼的。”
他才找到了小魚和鼕鼕的親孃,就算夫妻無法破鏡重圓,可他也不能這麼快就找第二個女人啊!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去見人先。”範小魚故意道,然後給範白菜使了個顏色,“我要換衣服了,鼕鼕,把老爹拉出去。”
“是!”範白菜嘻嘻哈哈哈地推着猶自分辨不休的範通就往外走去。
屋內,範小魚笑彎了腰,哎呀,她家這對雙胞胎還真一對活寶,要不就悶騷個許多年,連屁都不放一個,要麼就一下子時來運轉,桃花朵朵開啊!
雖說範小魚故意說第二天就要去見那個餛飩西施仇九娘,以及她的遺腹女兒戴雲英,不過要一下子把百靈閣丟開,還是有很多地方要做考量,光是和柳園青以及羅亶商討各項事宜,就耽誤了一整天地功夫,才敲定了大致地運行環節。
到了下午,盧府又派人來接姐弟倆一起過去玩,並在府中晚膳,結果等到快到關城門的時候才告辭回家,騰不出半點的時間來詢問範通,範通因此很是鬆了口氣。但隨着第二天的天亮,他又緊張了起來,乾脆一大早就溜了出去,把姐弟倆幾乎笑死,沒想到自己這個老爹碰到感情呢的事兒居然這麼害羞,真不知道當初孃親是怎麼嫁給他的。
不過範通溜出去了,夜市又是晚上才擺,姐弟倆就是想找那個仇九娘也無處可找,範小魚便讓範白菜在家裡安心讀書,自己則一個人進城去瞧瞧有沒有合適的店面。
如此一逛,又是一日過去,回家依舊是團圓吃飯,聊天睡覺,生活十分平靜而安寧,只除了一顆心,似乎總是隱藏着一點令人心慌的情緒,再不能像往日般很快地沉入睡夢之中。
兩天了,他一直都沒有再出現,而那天那一眼,究竟是真還是幻?
範小魚把自己當成鴕鳥埋了起來,固執地不肯去深究自己地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