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這個擁有四個腦袋的怪蛇,腿腳在瑟瑟的發抖。它的眼神太過邪惡,以至於同樣身爲妖靈的我,情不自禁地要拜倒在它腳下。
我開口說道,四蟠蛇蜃大人有何指教?言語間頗有點不爽,這就是給幻辰帝國播下千年的詛咒的蛇神,這就是給父皇離殤製造蜃影的蛇神大人,可惜,我對它不感冒。
等了好久,四蟠蛇蜃依舊凜然地望着我,沒有回我一句話。我對瀟湘子冷冷說道,讓開,我要離開此地到遠方。
瀟湘子清澈的眼神突然渾濁起來,最後變成四頭蛇一樣的凌厲的三角眼,嘶啞的聲音說道,洛辰,我是四蟠蛇蜃,我就是掌管幻辰帝國的守護神,血月之咒是我種下的不假,蜃影是我佈下的不假,你可知道爲什麼你可以自如地出入蜃影,而從來沒有誤入幻境?
我搖頭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救活我哥,否則,我會陪着他一起死去。如此而已!
四蟠蛇蜃藉助瀟湘子的口說道,洛辰,你不可以再這樣任性下去了。是的,你可以自由地出入蜃影而不必擔心遭受蜃影的反噬,僅僅是因爲,你本身,就是蜃影,是我在幻辰帝國佈下的維持蜃影的法寶,你源源不斷的靈力,就是維持蜃影的法寶!
瀟湘子輕輕地說道,但是我卻猶如一個晴天霹靂,震得我渾身不住地顫抖。我拼命搖晃着瀟湘子的肩膀,瘋狂地說道,爲何是我,爲何是我,這麼多個靈力高強的人之中,你爲何單獨選中了我?
瀟湘子怪異絕倫的笑聲在我耳畔響起,因爲,你就是我的後世,你的身上,流淌着我們妖靈的鮮血,你爹爹鬼皇破蚐是如此,你娘蜮魅也是如此。
我頹廢地癱倒在地上,往事歷歷,所有的親情,似乎都已離我遠去。我絕望地說道,我怎麼樣無所謂,可是我哥,蝗星,如何救活?
瀟湘子尖細着聲音說,洛辰,夢靈皇死去了,蜃影已經沒有了存在的必要,你也沒有活着的使命。你哥是你殺死的,你唯一的辦法,是用你盡的鮮血,來餵你哥。你哥現在已經是個死靈了,只有鮮血,害死他的人的鮮血,才能喚醒他求生的慾望,進而拯救他的生命……
當我聽到這裡,我再也不理會瀟湘子和四蟠蛇蜃,我用匕首割裂我的手腕,殷紅的血液奔涌而出。我把傷口對準哥的嘴,讓我體內妖靈的鮮血,疾烈地送入他的體內。
良久良久,我的眼皮越來越重,我感到全身最後一點力量隨着血液送入了我哥的體內,我趴在哥的胸膛上,聽着他的靈漸漸有力的悸動,我心滿意足地笑了。哥,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
……
我好似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看到了自己,血紅的雙眼,銀白的長髮,還有那綠瑩瑩的尖銳指甲。他就凝滯在我面前大地的上空,猙獰地望着我。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手腕一陣鑽心的劇痛,我看到我手腕巨大的傷口上血液已經結痂。我開始明白,這一切不是幻境,這是真真切切的,血淋淋的現實。
我好奇的望着眼前同一個我,開口說道,喂,你是誰,爲何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對面的“我”嘻嘻一笑,說道,這不是廢話嗎,我就是你啊,而你,就是我。
我聽得一頭霧水,往常迅速的思維能力突然停頓起來,搖搖頭苦道,那你可曾知道,爲何世上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我和你?
對面的“我”輕蔑地一笑,答道,這你都不知道?你把體內所有的血液用來拯救你那沒用的皇兄,妖力不足以抑制你體內的邪惡,所以我就跑出來了。換句話說,我就是邪惡的“你”,而你就是善良的“我”,這下你總算明白了吧?
我點點頭,說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邪惡的“我”伸了一個懶腰,打着呵欠說道,我要去找皇兄,把他的靈挖出來給我服食,不然我的妖力永遠也統治不了西域鬼城。喂,你要知道我們的父皇是誰,是西域鬼城的鬼皇破蚐,現在他老人家和我們那個死了的娘蜮魅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我可不想像他那樣窩囊地過一輩子,連個女人都留不住,最後還是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他的皇位。喂,雖說你看你很不順眼,但我和你好歹也是同一個人,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去殺你哥,然後登上皇位,到那個時候,嘿嘿,西域鬼城和幻辰帝國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我憤然打斷他的話語,說道,我對這些沒有興趣,你要就拿去好了,但是皇兄蝗星是我們辛辛苦苦救活的,我決不允許你再次傷害他!
對面邪惡的“我”眼珠子轉了轉,嘻嘻地說道,不殺就不殺,小氣鬼,當初是誰拼命地擊殺皇兄來着。你傻,並不代表我不殺。哎,說實話,要不是早知道殺了你我也活不了,剛剛你就永遠也不會醒來,哼!
邪惡的“我”說完,撲騰着翅膀向西方而去。我仔細一想,暗叫“不好”。幻辰帝國是瀟湘子的靈力凝結而成,而蜃影是我的妖力凝結而成,一旦我哥醒過來,發現了這一切,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去雪笀國尋找他孃親,必定會通過西域鬼城。而邪惡的“我”必定想到了這一點,去了西域鬼城守株待兔,我哥危險了。不信,我一定要去阻止他!
然後,我就在西域鬼城遇見了哥,我看着他茫然無策地被霧妖欺凌,困在迷霧幻境中慢慢地離城門越來越遠,就要一腳踏進萬毒屍淵。我什麼也沒有說,走過去輕輕牽住哥的手,帶着他往幻境的出口走。
我終於明白鬼城之中各路妖孽爲何驚慌地離得我遠遠地,是因爲我是鬼皇的兒子,是因爲我體內潛伏的妖力遠遠地超過了它們。所以在這個勝者爲王敗者爲寇的鬼族世界裡,各類鬼物纔會那麼的害怕我。怪不得剛纔那個邪惡的“我”有能力有膽量來爭奪鬼皇之位,他是想要用哥的靈,來激活他體內潛伏的妖力吧!
一路上我們默默地走着,哥牽著我無畏地走在我前面,各路妖孽惡鬼卻消失匿跡了。我在後面看着哥起伏的雙肩,感動的淚滴淋溼了我的胸膛。
就這樣,哥牽着我一直走,我忽然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就這樣走下去,即使在煉獄之中,我也不會害怕。
濃霧中城門不斷地成形,等待霧色漸漸散去,我最害怕的事情出現了——另一個“自己”,晃動着羽翼盤桓在城門之上,嬉笑道,皇兄,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在我看見他之前,我悄悄地啓動了隱身術,準備在他襲擊哥的時候,突然出手制住他,好讓我那可憐的哥哥逃生。遺憾的是,我沒有猜到他這一擊石破天驚,直要玉石俱焚,避無可避擋無可擋。我無法再想,也不能再想,因爲這一瞬間我本能地撲了出去,擋在哥身前。
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就讓我來結束吧。這世界上最強大的敵人就是我自己,是因爲我無法對他作出任何事,唯一的道路,就是和邪惡的自己一齊毀滅。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這在我知道自己所有的身世距離不到一個時辰,身世再離奇再顯赫,終究也逃不過一死。爲了自己守護的人兒而死,死得其所。
我的嘴脣張了張,最後始終沒有對哥說出這一切,因爲我看到哥悲痛欲絕的臉,我不能再讓哥傷心了。我無靈的胸口藏着這個秘密,沉沉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