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座頂層的露天比賽會場,在最中央決賽區的韓國隊隊長範智賢突兀站立起來,他舉起一支手臂向裁判與全場示意。然後他說道:“對不起,我們選擇棄權。”
本來熱鬧的,都在討論着這場充滿懸念比賽最後勝負的觀衆們都愣住了,比賽評論員愣住了,在場的工作人員也都愣住了。
範智賢一語出口,全場皆靜。
“就當是對你敏銳判斷力的獎勵好了,八千八百八十金幣我過兩天給血口公會送去。”並沒有理會在場其它人的愕然,宣佈棄權後,範智賢轉過頭對朱鵬言道。
“爲什麼不繼續,你應該還有完全可以彌補甚至蓋過破綻的底牌,何不掀開看一看能不能用來翻盤?”朱鵬微微皺眉,他下一場還打算讓池美香搶選末日使者(稻草人),看範智賢怎麼應對呢。結果對方這突兀的棄權,讓他所有的計劃與謀算都落在了空處。
“我範智賢,贏,就要贏得徹徹底底無可置疑……今天,我把這場無可置疑的勝利送給你。這樣,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吧?”一邊說着,一邊穿着背椅上的風衣。這時韓國的另外四人雖然有些驚訝有些不願,但範智賢在他們之間積威甚重,再加上他們四人在上一場的拙劣表現,所以也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
範智賢的話語讓朱鵬沉默了片刻,他直直注視着眼前的男子,在頗長一段時間之後,朱鵬笑了一下,然後非常真誠地點頭認可:
“……當然,只要你願意,我們始終是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
範智賢聞言滿意的點點頭,然後他帶着自己的女友與小弟轉身走了,雖然比賽棄權,但這個男人神情意態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負面,強大職業選手的心理素質展露無疑。反倒是他身邊一個淡金短髮的圓臉小姑娘顯得非常委屈的模樣,那圓圓的可愛小臉都鼓成一個球了。
樸惠美在她身邊笑着,也不知道在說什麼話語安慰着失落的金珠。
全場的目光聚焦向最終的勝利者,就像範智賢所說的,除了第一名,第二名與最後一名沒有任何區別,原本氣勢顯赫的韓國隊,就這麼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之內。
“現在,讓我們的冠軍隊選出一個代表登上最高之處,接受索羅斯家族第一繼承人:安妮·索羅斯小姐的獎賞。”緩緩從已然溶入黑暗夜色中的範智賢等人身上移開目光,作爲隊長與mvp全場最有價值隊員,朱鵬當然要代表全隊去會場最高處領取獎勵。
“我不要錢,我要索羅斯家的鍊金裝備,你們呢?”完全放鬆下來的朱鵬舒展身體,看着現場氣氛漸漸從火熱高昂轉變成吃吃喝喝與議論紛紛,朱鵬終於露出了一個完全放鬆的平和神態,他隨口問向自己的夥伴們。
“索羅斯家的鍊金裝備……我也知道相比首飾什麼的,還是可以救命的裝備更加重要些。”有些嘟嘟嘴的伊雯迴應道,美麗的首飾終究還是跑了,範智賢財大勢雄完全沒有以物抵債的意思,這讓女精靈頗爲難過,白打得那麼賣力了。
“我也要鍊金裝備,反正我是在哥哥家吃住,要錢做什麼啊?”一邊說着,布麗姬特一邊撲到朱鵬懷裡,小姑娘在男人懷裡磨啊磨啊磨,朱鵬女人緣一直都不怎麼樣,但小孩緣卻好得驚人……果然,媳婦得從蘿莉養起。
“布麗姬特要鍊金裝備,那我也要鍊金裝備幫鵬哥哥。”
“美香,和美子姐姐現在工作那麼辛苦,你不應該幫幫她嗎?你一直在努力當職業選手,但其實一直都沒賺到什麼錢吧?你那一萬金幣就取現金,讓和美子姐姐存起來,你們兩個以後也有個依靠。”說着,朱鵬也不管池美香有些發紅的眼圈,就幫女孩決定下來。
“我也要錢啊,鍊金、附魔裝備什麼的,對我來說沒用。”這是李越人,他明顯是職業玩家,戰職者的武具裝備,對他來說也的確沒什麼用處。
“請選手‘狂翻的鹹魚’上臺領獎。”
伴隨着會場主持人的話語聲,朱鵬一步步走向了安妮·索羅斯所在的會場最高臺,在走上鋪蓋着厚厚紅毯的階梯之前,那名禿頂黑袍氣質得體的老管家已經等在那裡。
“請隨我來。”
蒼老但頗有威嚴的管家說道,然後他轉身恍若走入水波般,踏上了通向現場最高臺的紅毯臺階。
踏上階梯的第一步,朱鵬便敏銳感覺自己到恍若穿過一層單薄的水幕,並且向上的臺階遠遠比會場上所看到的漫長曲折。
那被厚厚鬆軟紅毯所鋪蓋的階梯呈造型誇張的詭異曲線,要通過這裡走上頂層只是看便是一段極漫長的道路。然而單純從會場四周觀察,不真正如朱鵬般踏上階梯的話,卻又會覺得那位美麗可愛的豪門小公主離大家並不遙遠。
很明顯,以安妮·索羅斯爲中心的整個空間都被強大法術扭曲了,任何刺殺者若是以自己的目測距離突進目標,恐怕會死得很有節奏。
“朱鵬,純血地球人,精神力資質爲泥巴種。原地球青山孤兒院的一名孤兒,幼齡時曾被一對不孕不育的夫妻收養,從幼時起便務農養豬侍奉雙親。直到一年後,你的養母被查出懷孕,老夫妻擁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孩子……而你,在一場雨夜被趕出了家門。可以理解,對於那種寒門人家來說,你已經成爲了他們的負擔。
而這件事也成爲你心理疾病的根源,它恍若黑洞一般吞噬着感情。所以你始終無法突破自身所學的拳法境界,因爲你對於這個世界如同隔着一層紗布般,無法真切的體悟,始終無法在感動中尋找到心靈的力量。”緩緩地言說着,有些禿頂的提伯斯背對着朱鵬,他自然也無法看到身後男子心中創口被強行撕開時,其臉色是怎樣的扭曲恐怖。
突然停止住了腳步,禿頂白髮的老管家緩緩側頭,看着身後年輕人幾乎完全化成惡鬼的模樣,朱鵬全身肌肉膨脹,臉頰上的青筋起伏爆綻,恐怕無論是伊雯、池美香亦或者布麗姬特,都無法想象朝夕相處的溫和男孩,會有如此可怕的神情。
“你居然能忍住沒一拳轟在我背上,挺讓我意外的。在調查的記錄裡,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咯咯咯……哈。”胸膛一陣起伏,全身骨骼在發出一陣不知意味的脆響聲後,朱鵬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息。
“若非是我養父母把我趕出家門,我也不會遇到師父,更沒有幸運成爲武當純陽宗的當代嫡傳……我是道家修士,我身上寄託着師父的期許,我有心魔沒錯,但我決不會被它拉着墮落魔道。”當說完這番話時,朱鵬周身的戾氣漸消,並非化解,更恍若被這個男人以強大的意志強行壓回體內一般。
“……你這不是定力,只是在強忍而已。來到地球后,你們這裡的修煉典籍我也時常翻看,華夏道家認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你始終無法放下,只是修建道心堤壩抵禦心靈魔潮,一旦潮漲堤毀再無法抵禦時,你這二十年的苦苦修持就徹底毀了。放下已然沒落的道家信仰,全心轉修鬥氣武功吧,以朱鵬你的天資才情,定然可以在新的道路上走得更遠。”說完話,轉過頭,提伯斯繼續邁步帶着朱鵬順着階梯往上走。
“以巫師學徒之身,擊潰複數一階戰職者獲得自創職業資格,從地球人的層次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但把這份成績放在整個通天巫塔來說,這樣的表現僅僅只能算是將及格。在剛剛征服的天狼神位面,隨便選一名與你同階修煉《武帝霸皇訣》的獅族劍士來打,人家可以直接以硬實力殺穿整場考覈……巫師世界的強大造就了同一階位更強大也更弱小者,尤其是對於非巫師職業的戰職者來說,武功不再需要夜以繼日的苦修,戰技不需要千錘百煉的琢磨,突破不需要生死喋血的搏殺,給巫師老爺當狗,花費十幾年求一瓶強化藥劑後灌下去,直接就突破了。
強大巫師世界把每一階原本100的戰力向上擴展到120甚至150,但卻又把每一階的最低下限下降到了60,在那些原始的異位面,戰職者想要突破一階的戰力基礎值至少是80。可以說,強大巫師世界那過於完善的培養體系反而造就了許多沒有精進可能的蛆蟲。”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的意思是:擊敗那些憑藉藥劑突破的職業公會戰職者沒什麼可得意的,隨便一個異位面的同階武士,都比他們強大凶悍的多。”
“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是,通天巫塔所統治的世界羣落龐大遼闊得超乎你最狂妄的幻想,現在展現在你面前的世界連冰山一角都遠遠談不上,別被現在的眼界束縛了你的野心,兩個月悟透狼鬥氣推衍出鬥氣奧義‘殘暴’,你是有資格站在更高位置俯覽衆生的。”在前面走着,老管家提伯斯蒼老的話語聲顯得有些飄忽,也有些緬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