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華央微微挑了挑眉,“景相有辦法?”
景晟點點頭道:“其實也算不得什麼辦法,只是一個小小的提議,既然外面都在傳皇上是要謀害輔政王,那隻要皇上讓衆臣如光化殿親眼看一看輔政王如今的狀況,那不就得了?如此一來,謠言便可不攻自破,也讓臣等都能安心了……”
聽此一言,衆臣紛紛點頭,相互小聲說着什麼,華央雖然聽不清,卻能猜得出來他們都對景晟的這個提議很是滿意。
看着景晟的眼神有些閃躲,華央下意識地挪開目光瞥了蕭意樓一眼,沉吟片刻,清了清嗓子道:“諸位大人的心情朕能理解,朕也和你們一樣,每天都在擔心大哥的狀況,可是現在實在不是讓你們去見大哥的最佳時機,大哥的治療正好到了關鍵時候,這種時候外界的一點擾亂都有可能會影響到大哥病情的治癒,朕實在不能冒這個險,還望諸位大人能理解朕。”
衆人不由疑惑,有些左右搖擺拿不定主意,華央和景晟所言都有道理,在沒有親眼看到事情真相之前,很多人都不敢妄下決斷。
湯可進道:“如此說來,臣等現在是見不到輔政王了?”
華央瞥了他一眼,語氣冷硬道:“見不得。”
一位老臣出聲道:“唉,這些年輔政王爲我大月做了很多,沒想到如今卻……但願他的病情能儘快治癒,否則……”
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輕輕搖着頭嘆息。
衆人似乎被他的情緒感染,也紛紛跟着搖頭嘆息,似乎都在惋惜風若宸的狀況。
看得出來,這些年風若宸雖然只是一個輔政王的身份,卻爲大月做了那麼多事,這些朝臣都看在眼中,平日裡雖然沒說什麼,可是如今風若宸病重不起了,倒是一個個扼腕嘆息、憶起他的好來。
華央神色凝重,時不時地與蕭意樓或者風萬鈞交換一個眼神,每每與景晟目光相遇,不是強硬地瞪回去,便是不經意地躲開。
見之,景晟心下不由得越來越欣喜,如此看來,前兩天他們得到的消息不會有假了,光化殿那邊的情況……果真沒有表面上說的那麼簡單。
否則,這個假皇帝也不會寧願冒着被人指責謀害親兄,也不願讓人去親眼看一眼風若宸的情況。
而既是能讓假皇帝避諱到這個地步,想必風若宸的狀況已是極差,如今她是在等,在耗着,等風若宸真的嚥氣了,便把罪責推到景家身上……
想到這裡,景晟不由得冷冷一笑,暗道:“想要陷害我景晟,沒門!薑還是老的辣,我倒是要看看你接下來打算如何應對!”
剛一下了早朝,華央便匆匆回了紫宸殿,回去之後還發了好大的火,遠遠聽來像是再說什麼這些朝臣不把她當回事,如今竟然當着她的面刁難她,一定要找機會還回去……諸如此類云云。
殿門外,一名衣着普通的小太監聽了一會兒,見到遠遠地有人走來,便連忙低着頭不動神色地離開了,直到他走遠了,一名禁衛這才從他身後的巷子裡走出來,進了紫宸殿。
“走了?”華央挑了挑眉。
“走了,看樣子是朝着雪陽宮去了。”
“呵呵……”華央輕笑了兩聲,揮揮手,起身走到門前道:“朕就知道,除了雪陽宮,別的地方也不大好藏他的人。”
“那……十公主那邊……”
華央擡手製止了他,“只怕如悠對此事尚不知情,你且不要驚動他們,裝作不知道就好。”
“是。”禁衛應了一聲,遠遠地看到兩道人影大步走來,便識相地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剛一進門,風萬鈞便忍不住對着華央豎起大拇指,“沒想到你演戲演得這麼真,我都快要被你的表情騙過去了。”
華央挑眉笑道:“如今可以肯定的是,前幾天我們放出去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景晟耳中,否則今日在朝堂上,他們不會那麼急着跳出來爲我出謀劃策。”
風萬鈞連連點頭,“只是可惜,我現在只是個空頭王爺,手中一點權勢都沒有,一個兵馬都沒有,不能爲你出頭,做些什麼……”
華央突然擡手打斷他,朝着門外瞥了一眼,蕭意樓和風萬鈞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繼而三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而後便聽華央語氣低沉道:“五弟,有件事……朕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風萬鈞問道:“出什麼事了?四哥儘管說便是。”
華央道:“朕已經得到消息,曹持和杜忻前往徹查連將軍一事已經有了眉目,情況的詳細說明已經交由鴿組傳回京中,最多後天便能到達京中。聽信中所言,這一次他們確實查到了些能正名連將軍清白的證據,所以,朕便想着等消息傳回京中,確認無誤、還了連將軍清白之後,便將兵符交還了五弟,畢竟,這兵符還是放在五弟手中,朕才能更放心一點,若真的有人來犯朕,五弟也好調兵助朕一臂之力,如今這兵符冷冷清清地放在藏書閣,朕總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
風萬鈞輕嘆一聲,道:“若是能儘快證明連將軍是被人陷害的,那一切就都好說了。四哥放心,如今那十萬兵馬就在城外,沒有那枚兵符,任何人都不可能調得動他們,若真有什麼事,四哥也可以派人持兵符前往調兵。”
華央連連搖頭,“朕只怕等朕派人持兵符去把兵馬調來了,宮中已經出事了,五弟你也知道的,如今這宮中大部分的守衛都調去光化殿了,其他地方的防守有些脆弱,朕是真的擔心吶……”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沉沉一嘆,三人似乎都各有心事,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時間殿內陷入一片死寂,良久,見殿內都沒有什麼動靜,門外的宮人便託着盤子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入夜之後的紫宸殿出奇地安靜,夜風習習,聲音很是輕微,似乎知道這幾日紫宸殿氛圍緊張,不敢出聲。
只聽得“咣噹”一聲輕響,華央被驚醒,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竟是不知何時伏在案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斗篷。
丹琴似乎也聽到了剛剛的響聲,快步走過來,看得出來她睡眼惺忪,卻還是不忘關心華央:“皇上,您沒事吧?”
“沒事。”華央搖搖頭,伸手指了指門。
丹琴看了看道:“起風了,皇上,您還是早些歇着吧,也不急在這一時。”
華央伸了個懶腰,點點頭道:“也好,明天再看不遲。”說罷,她起了身,與丹琴一道回了寢殿,丹琴正要上前來爲她寬衣,突然只聽她輕呵道:“慢着。”
丹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皇上,怎麼了?”
華央揮揮手道:“朕現在沒什麼睏意了,你去把書案上最上面的那本書拿來,朕再看會兒。”
丹琴拗不過她,只能快步走開取來《國策》交給她,華央揮揮手道:“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丹琴撇撇嘴道:“那皇上也早些歇着。”說罷,行禮退了出去。
直到確定她走遠了,華央這纔不緊不慢地起身走到外殿的後窗旁,輕聲道:“你怎麼來了?”
窗外傳來一道輕輕的笑聲,似遠似近,縹緲難以琢磨,繼而道:“我就不能來嗎?”
華央道:“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你不用再來找我……”
“你說的是,我不用去找慕華央,可是我來見皇上總是可以的吧。”
聽他這麼一說,華央的神色稍稍沉了沉,遲疑了片刻,推開了窗子,看到了那張已經多時不見的面容。
景陌如今只是七品小官,幾乎很少有機會入殿上朝,平日裡他又是庸乏懶散慣了,那軍器監也是有空便去、沒空作罷,華央也懶得管他,如此一來,便很少能見上面。
算來,上一次見面還是華央回宮前的那天晚上……
“看什麼?”見華央看着自己怔怔地出神,景陌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回望過去,“我有什麼奇怪的嗎?”
華央低頭一笑,搖搖頭,問道:“既然你是來見我的,那便說說你有什麼事吧。”
景陌看了看自己的四周,又看了看她,道:“你是打算就這麼聊下去?”
華央挑眉道:“不然呢?”
景陌笑道:“你難道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嗎?”
華央會意,其實方纔她最先聞到的便是那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酒香,此時不由抿脣一笑,道:“無事獻殷勤,投其所好,難免也是有所圖,不知你圖的是什麼?”
景陌輕輕一笑,擡起手來晃了晃手中的酒壺,“你喝了我再說?”
華央鳳眉一轉,微微沉吟片刻,回過身輕輕揮袖,滅了殿內的火燭,從窗子跳了出去,對景陌道:“跟我來。”
說罷,不等景陌應聲便率先擡腳掠去,景陌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提氣跟了上去。
待得兩人停下時,景陌方纔察覺這裡竟是一處僻靜的亭子,“看來你已經對着宮裡的地形瞭如指掌、來去自如了。”
華央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到了宮中自然要先熟悉地形,瞭然於心,否則日後逃命的時候若是連要往哪兒逃都不知道,豈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