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見有人突然闖入,那大漢顯然很是氣憤,衝着那人怒喝一聲。
那人沒有出聲,只是不緊不慢地朝着正在與四名暗衛交手的劫匪走去。
見狀,那大漢心下又惱又驚,想了想,一把抓起地上的寬刀從身後朝着那人砍了過去。
風裳透過撩起的窗簾看到這一幕,心下一陣駭然,下意識地出聲喊道:“小心……”
話音尚未落下,那身着灰白色衣衫的男子便一個後仰,伸手一把捏住了大漢持刀的手,痛得他一聲哀嚎,丟了手中的寬刀,一臉驚慌地看着那男子,忙道:“別別……好漢手下留情,饒命啊,我們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馬車內,風裳緊盯着那男子的背影,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之感,下意識地絞着衣袖,輕聲道:“元容,你看那人……是不是覺得有些眼熟?”
元容盯着那人看了兩眼,有些疑惑地搖搖頭,“公主說的是誰?奴婢怎麼不覺得眼熟?”
“是嗎?”風裳眼底閃過一抹失落,“可是我總覺得很像,難道是我看花了眼?”
正疑惑着,那身着灰白色衣衫的男子緩緩開口道:“聽命行事?聽何人的命,行什麼事?”
“這……我們接到的命令是,等這輛馬車路過的時候,出現將馬車攔下來,但是絕對不可傷及性命,看看會有哪些人出手相救……”
男子眸色一凜,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麼,一甩手將那大漢丟到了一旁,擡腳欲走,不想他剛剛擡腳,兩道身影便迎面掠來,再往別處走去,發現方纔還在與那些劫匪交手的暗衛一邊兩人將他的去路堵住,他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身後,可是身後有馬車……
身着玄衣的蕭意樓在他面前停下,定定看着他,良久,他俯身行了一禮,“舅舅,好久不見。”
男子一驚,定定看着眼前這人,這張臉與他記憶中的那張臉不同,但是卻與他在畫像上看到的那人是一樣的。
隨着蕭意樓一起出現的華央看了看蕭意樓喊“舅舅”的人,而後快步走到馬車旁,將風裳扶了下來。
剛一下了馬車,就聽到那男子冷冷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什麼舅舅。”
說罷,擡腳就要離開,蕭意樓也不攔他,風裳忍不住急了,方纔蕭意樓的那一聲舅舅她顯然是聽到了,此時又聽到了男子的聲音,神色不禁有些激動,上前一步輕呵一聲:“寧無塵!”
男子腳步霍地停下,定定地站了半晌,一動不動。
風裳匆匆上前來繞到他面前,將他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鼻子一酸,紅了眼睛。
一旁的元容不由喜極而泣,連連點頭道:“是的,是寧二爺,真的是寧二爺……”
風聲哽咽一聲,沒有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這個不辭而別二十年的男人,心中有萬般委屈、萬般疑惑,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原本想着,等見到了他,一定要仔仔細細問個明白,可是現在真的看到了人,卻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這麼靜靜地看着已經足以。
許久,寧無塵輕嘆一聲,神色頗有些無奈,掏出一方帕子替風裳擦去臉上的淚水,澹澹道:“爲了引我出來,竟然這般大費周章,又是何必?”
說着,他朝着蕭意樓那邊睇了一眼,臉色瞬間冷了下去,“我教你那麼多本事,就是爲了讓你拿來對付我?”
蕭意樓挑眉幽幽一笑,垂首行禮道:“蕭逸不敢,我只是見姑姑終日這般愁苦煩悶,心中實在不忍,又想到既然舅舅這一路上都在暗中保護着她,便想辦法讓你們見上一面。”
頓了頓,他看了華央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如此擅自做主,還望舅舅莫怪。”
寧無塵無奈一嘆,搖了搖頭,垂首看了風裳一眼,輕聲道:“事已至此,我再想逃走看來是不可能了。”
風裳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良久,她緩緩開口,嗓音有些沙啞道:“爲什麼……”
爲什麼二十年前突然不辭而別,爲什麼二十年來杳無音訊,甚至連寧家被滅都沒有回來,又爲什麼要一直暗中保護着她而不現身……
想要問的事情太多,全都堵在了喉間,一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蕭意樓看了華央一眼,華央瞭然,輕輕拍了拍風裳的手背,而後看了元容一眼,元容即刻會意,與華央一起緩緩鬆開了風裳,跟着蕭意樓緩緩走到了一旁。
只見風裳的身影微微晃了一下,寧無塵適時出手將她扶住,站了片刻,然後兩人緩步朝着不遠處的河邊走去。
元容有些驚魂未定,看着那些劫匪匆匆散去,忍不住小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華央笑道:“我和蕭意樓都覺得你和姑姑既是能在沒有暗衛保護的情況下,安然抵達慕門,其中有些蹊蹺,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暗中保護你們。”
元容驚道:“這麼說,這段時間一直在暗中保護公主的人就是寧二爺?”
華央頷首,“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元容不由長嘆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原來寧二爺一直都在公主身邊!”
華央垂首笑了笑,沒有說話,看了蕭意樓一眼,隨後又沉了臉色,隱隱有些擔憂,小聲道:“你有沒有想過,寧二爺這麼多年一直躲着姑姑的原因?”
蕭意樓神色微沉,凝眸沉吟了片刻,低聲道:“這個只怕要等姑姑和舅舅回來了才能知道。”
華央不由朝着兩人離開的方向瞥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
近晌午,一匹快馬急匆匆地趕來,華央迎上前一看,正是蒼黎,她原本一臉焦躁,直到見到了華央,這才鬆了口氣。
“我還以爲出什麼事了,怎麼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握住華央的手,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怎麼樣?你們引出人了嗎?霓裳呢?”
華央伸手指了指,蒼黎順着方向看去,只見有兩道身影正站在河邊說着什麼,兩人似有爭執,時不時地有一些肢體上的動作,偶爾還能隱隱聽到一陣爭吵聲,只是很快便又低了下去。
蒼黎輕聲道:“是無塵。”
華央用力點點頭,“是寧二爺沒錯,蕭意樓已經和他相認了,錯不了。”
蒼黎不由輕輕笑了兩聲,連連點頭道:“自然是錯不了,能讓霓裳這般發脾氣的人,除了無塵還能有誰?”
說着,她輕輕拉着華央,道:“走吧,我們去那邊等着他們。”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兩人這才緩緩回來,風裳的臉色不大好看,雙手一直緊握着,神色凝重,眼睛紅紅的,顯然又哭了一場。
寧無塵倒還算鎮定冷靜,只在看到蒼黎的時候有微微的驚訝,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
“好多年不見了。”蒼黎淡淡一笑,“這些年你都躲在什麼地方?”
寧無塵輕笑,“怎麼能是躲?我只是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什麼事要靜二十年?”蒼黎絲毫不讓步,緊緊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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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無塵猶豫了一下,側身看了風裳一眼,風裳淡淡道:“說不說、怎麼說,你自己來決定就好,不用管我。”
幾人不由一臉疑惑地看着兩人,蒼黎也下意識地換出一臉正色,“這麼說,你已經告訴當年你不辭而別的原因?”
寧無塵道:“這事事關重大,也許我說了,你們也未見得會相信……”
“信。”蒼黎打斷他,用力點點頭,而後又看了看蕭意樓和華央一眼,“我說信,他們就一定會相信。”
寧無塵失笑,垂首搖搖頭道:“這麼多年了,你的脾氣真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說着,他輕嘆一聲,再擡頭時,目光落在蕭意樓身上,眼底拂過一抹無奈,“有些事情,也許你們所有人都誤會了一個人。”
“誰?”
“容妃。”
衆人愣了一下,相視一眼,而後看向寧無塵,蕭意樓道:“舅舅說的是,當年容妃陷害母后一事?”
寧無塵點頭,“當初所有人都知道容妃和無珺關係最好,所以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她會在那種時候背叛無珺,可是因爲容妃和無珺的這種關係,反倒越加能讓人信任,畢竟當時在宮中,除了先帝,便是容妃最瞭解無珺,她的話多少都是有一定分量的。”
“可是當年是她向先帝告發、陷害寧皇后一事卻是錯不了的。”元容忍不住出聲,“又何來誤會一說?”
寧無塵輕輕笑了笑,笑意有些無奈而淒冷,搖了搖頭,道:“容妃去告發無珺,其實不是受景晟的指使,又或者說,並非完全是因爲景晟。”
蒼黎忍不住皺眉問道,“那她受的是誰的命?”
“是一個,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拒絕,更不能違抗的人……”
華央眸色一凜,低呼一聲:“先帝?”
話說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覺得有些荒唐,下意識地朝着蕭意樓幾人看了一眼,卻見蕭意樓神色深沉,似乎與她想到了一塊,而風裳這是緊抿着脣不做聲。
繼而,寧無塵輕輕笑了笑,笑意很是無奈,點了點頭,“正是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