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一切似乎都被籠罩在一片煙霧之中，變得有些不真實。
華央定定地站在河邊，目光卻並無焦點，只是隨意地來回看着，有不少路過的船隻上有女子投來含情的目光，她卻只是淡淡一笑置之。
突然，她微微擰了擰眉，總覺得看不見的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正緊緊地盯着自己看着，仔細地打量着，她臉色沉了下去，驀地回身望去，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了一雙熟悉的俊眸。
蕭意樓正站在她對面的河岸，微微挑笑看着她，嘴角含着一抹似有似無的清淺笑意，華央見之，頓然輕笑出聲。
隨後蕭意樓的眸子一沉，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後，又朝着寧九看了一眼，在華央蹙眉擡眼看來的剎那，驟然掠身而起，足尖輕輕點過河面，朝着河對岸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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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小心！”寧九喝聲乍起，手中長劍出鞘，朝着華央趕來，卻在靠近華央身邊的瞬間，看到華央被人一把攬住帶到了一旁。
蕭意樓動作乾脆利落，下手無情，隨意一掌揮出，順勢奪過其中一人手中的長劍，一劍削出，三名黑衣人瞬間斃命。
華央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這種刀光劍影，卻也是見慣了這種打打殺殺的場面，稍稍定了定神，從蕭意樓懷中掙脫，一把握住其中一人的手腕，用力一捏，再抓着他的手臂用力一拉，便卸了他一隻胳膊，繼而便又朝着別人去了。
蕭意樓見了，淡淡一笑，神色瞭然，寧九卻不由得愣了愣，雖然他早就聽蕭意樓和其他兄弟說過這位三小姐的厲害，然今日卻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不得不承認，她的身手確實不弱，靈敏矯健，與她瘦弱的模樣相差很遠。
不過，也確實正如蕭意樓所說，他感覺不到她的內息。
黑衣刺客原本就不多，約十來人，轉眼間就只剩下兩人，見三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兒，連忙轉身掠去了。
寧九一見，擡腳欲追，卻被蕭意樓輕聲喝住：“不用追了。”
聞言，寧九便乖乖地停下腳步，走到蕭意樓身邊，而後神色疑惑地看了華央一眼，躊躇着不知道怎麼開口。
“想問我的身手？”華央清眉一挑，眼角含笑地看着他。
被人看穿心思，寧九也不惱不怒，看了蕭意樓一眼，而後點點頭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慕門的三小姐是個練家子。”
“在來兗州見到我之前，你還不知道的事情多的很，比如我會醫術，比如我會書法，比如我並非如傳聞中的愚笨，比如我會武功……”
頓了頓，她垂首搖頭一笑，“如果在你們眼中，這也算是武功的話。”
寧九愣了愣，沒有明白華央後來補的那句話的意思，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疑問，“我只是好奇，三小姐這一身武功是師從何人？又是如何不練內息，也能有如此了得的身手？”
“這一點……”華央抿脣，搖了搖頭，“怕是我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你，倒不是我不想說，而是這其中是曲折太過荒謬，我現在說了，你們也未見得就會相信。”
“三小姐還沒說呢，又怎知我們就不會相信？”寧九大有不依不饒、追問到底的意思，他記得蕭意樓也曾透露過他對整個問題頗爲好奇。
華央道：“很簡單的問題，我如果說我是個……借屍還魂的人，你們可信？”
“這……”寧九不由皺了皺眉，偷偷瞥了華央一眼，“三小姐若願真心相告，自然不會說出這種荒謬的事情來。”
“你也覺得很荒謬，是嗎？”華央輕笑一聲，目光落在蕭意樓身上，似乎話是對他說的，“關於我的事情，就和方纔那件荒謬的事情一樣，可是卻又偏偏是事實，要麼我什麼也不說，要麼便給你們一個荒謬的答案，你們想要哪一個？”
寧九不敢吭聲了，下意識地向蕭意樓看去，卻見蕭意樓微微勾着嘴角，挑着笑意，淡淡道：“既然現在還不是給答案的時候，那邊將答案留着，等到了何時的時候再說也不遲。”
華央與他相識半晌，輕輕點頭，道：“好。”
頓了頓，她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屍體，以及四周已經亂作一團的遊人，三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縱身掠去，到了與慕開文約定好的地點方纔停下。
華央道：“你知道那些來殺我的人是誰派來的。”
蕭意樓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華央又道：“慕夜泠。”
蕭意樓定定地看了她兩眼，沒有說話，緩緩轉過身去，慕夜泠的話不由在耳邊響起。
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想着脫離景家，進入肆意閣，她應該十分明白，進了肆意閣，便不是一切都由着她了，更不是她想要怎麼樣便怎樣、肆意妄爲的地方。
肆意閣名爲肆意，卻絲毫也不肆意，而這一點只有進了肆意閣的人才會明白。
見蕭意樓沒有出聲，華央心裡便已經十分了然，她不由想起慕夜泠回慕門的前一晚，前來刺殺她的刺客，現在想來，這兩撥人明明就是同一羣人，也就是說，慕夜泠回府之前，就已經動了要除掉她的心思，看來對她的仇恨當真不淺呢！
想到這裡，華央的笑意不由漸漸變冷，眼底隱隱有些悵然。
她走到一旁，靜靜地看着匆匆朝着黑衣刺客被殺的地方涌去的衆人，垂首微微輕嘆一聲，她不是個不尊重生命、不愛惜生命的人，若非如此，方纔她大可以在一旁不出手，而不是刻意卸了她們的胳膊，讓他們無力出手，而奪到一旁逃過一命。
可是，她也不是任人魚肉宰割的人，今日他們不付出點代價，日後這樣的刺殺和偷襲怕是要少不了了。
“你有什麼打算？”蕭意樓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
華央淡淡一笑，“一切照原計劃進行，不必打亂。”
蕭意樓挑了挑眉，“你不想報仇嗎？”
華央想了想，點頭道：“想，但不是現在，報仇固然重要，可是眼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比起這件事情，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暫且擱置往後推，而做這件事情的前提便是……”
“離開慕門。”蕭意樓替她說出口。
華央倒也不隱瞞，點點頭，道：“只有離開了慕門，沒有了這些約束，我才能放開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蕭意樓點點頭，“好，那就一切照舊。”頓了頓，又道：“我會加派人手保護解語閣，從現在開始，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人的視線，你大可放心。”
華央卻笑不及眼底，勾了勾嘴角，道：“有勞蕭公子了。”
說罷便轉過身去，神色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蕭意樓遲疑了一下，終是沒有再和她說些什麼，只是低聲吩咐了寧九幾句，寧九點了點頭，快步離去，不多會兒便又回來了，沉聲道：“將軍，已經打探清楚了，死的黑衣刺客並不是兗州的人，而是……而是大月的一個殺手組織的人。”
“殺手組織……”華央聞言冷冷一笑，“她倒是捨得下血本兒，連殺手組織都請來了。”
蕭意樓瞥了一眼她的側面，對寧九低聲道：“去查一查是哪一夥人。”
“是！”寧九沉沉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而後蕭意樓走到華央身邊，正要在說什麼，就聽到有人急急喊道：“華央！”
循聲望去，只見慕開文正快步走來，待走到華央面前，將她仔仔細細觀察了一番，確認她沒有事，這才稍稍放了心。
“你沒事就好。”他鬆了口氣，道：“方纔聽聞這個方向出了人命，可把我嚇壞了，還因爲是你那邊起了什麼衝突……”
驀地，他神色一驚，瞥了一眼華央衣角上沾的一滴血，“華央，這是……”
“方纔蕭某遇到了川蒙的人，他們意圖刺殺蕭某，未果，反倒是連累了三小姐。”蕭意樓上前一步來，對着慕開文抱拳行了一禮，復又擔憂地看了華央一眼，“好在三小姐沒有受傷，否則蕭某難辭其咎。”
慕開文俊眉一擰，沉聲道：“你們遇到了川蒙的人？”
蕭意樓點頭，“他們是衝着我來的。”
華央不由側身看向他，動了動嘴脣，卻終究沒有說什麼。
倒是慕開文忍不住沉聲道：“若是如此，那我們還是趕緊回府去吧，雖然爺爺有心隱瞞，可是蕭公子身份太過特殊，只怕你進了慕門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此時這城裡城外必定聚集了不少各國的高手，未免被他們發現，在爺爺選定人選隨蕭公子回大月之前，蕭公子最好還是不要再露面了。”
難得蕭意樓通情達理地點點頭，應了聲“好”，三人便一道朝着慕門山莊的方向去了。
不遠處的黑暗中，有兩撥人一左一右地注意着快步離去的三人，而後交頭接耳了一番，其中一撥人悄悄離開了，另一撥人卻遲遲沒有離開。
“那個就是蕭意樓？”其中一人問道。
“正是蕭意樓和慕開文。”另一人答道，“只是不知另外一名年輕男子是誰。”
“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已經可以確定，蕭意樓確實已經進了慕門，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從慕門帶一位謀士回大月，咱們只要在他們回大月的必經之路設伏，屆時便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