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霞閣內,華央將湯藥調好了之後,遞給了丫頭,丫頭連忙接過來,走到軟榻旁給慕靖秋喂下去。
慕榮和楊氏站在一旁,看着華央認真而謹慎的神色,不由低下頭去,楊氏的眼底有一抹愧色一閃而過,正好被擡頭看向他們的華央看得清清楚楚。
她倒也不點破,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三叔、三娘,七妹接下來兩天需要用的藥,我都已經分成份兒了,到時候只要讓丫頭按時喂七妹服下就好。”
“哎……”慕榮連連點頭,“好,三叔記下了,有勞華央了。”
華央搖搖頭,“三叔客氣了,都是自己家人,不必言謝。不管怎麼說,七妹這毒都算是爲我擋了,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我都該盡全力救治七妹。”
慕靖秋連忙起身來,“三姐言重了,是我命不好,註定有此一劫,而三姐是吉人自有天相。”
聞言,衆人不由輕輕笑出聲來。
華央走到軟榻旁,看了看她的臉色,民初淺笑,“好在,你沒有什麼大礙。”
慕榮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凝眉問道:“對了華央,父親讓你和開文查下毒一事,你可查出了些眉目?”
華央臉色下意識地沉了一下,朝着楊氏瞥了一眼,楊氏一見她那眼神,心下頓然一凜,有些心慌地挪開目光。
見之,華央便淡淡一笑,道:“線索倒是查到了些,而且此番這一查,連帶着將當初引我出慕門、害得我差點便一箭射死的人也查出了眉目,我想,只要再繼續仔細查下去,真相終究會大白天下,露出水面的。”
慕榮不明所以,點了點頭,楊氏卻神色慌張,有些心虛,一直低垂着頭,躲着華央的目光。
慕榮又問道:“那華央,可有三叔能幫得上的地方?你看,你幫我三叔這麼大的忙,如今又有要事在身,三叔總想着能幫你一點什麼。對了,你院裡的紙筆可還有,墨水用完了嗎?若有需要,可隨時到三叔那去取,你也知道的,我雖然收藏了些,但是自己卻並不擅長書法。”
華央垂首,“三叔放心,前些時候爺爺命人送去的都還沒有用完,不着急,待什麼時候華央的東西用完了,一定會去打擾三叔,向三叔討些。”
慕榮見她不着痕跡地給拒絕了,又想了想,突然看了楊氏一眼,道:“這樣,華央,你三娘沒有什麼別的本事,就是煲的一手好湯,晚些時候讓你三娘給你煲一碗湯,你給說說,想要喝點什麼湯。”
“我……”華央不由愣了一下,在她記憶裡,似乎從來沒有喝過母輩的人特意給煲的湯,腦海中不由一片茫然,仔細想了想,她幾乎是無意識道:“我想喝……杞子湯。”
聞之,慕榮夫婦二人齊齊愣住,不明所以地看着華央,突然楊氏眼睛一紅,似是明白了什麼,扯了扯慕榮的衣袖,壓低聲音道:“這丫頭……怕是想她孃親了。”
聽她這麼一說,慕榮的心裡也有些不好受,出手輕嘆一聲,而後點點頭,道:“好,杞子就杞子,今晚就給你送到解語閣去。”
華央便站起身來行了一禮,目光不着痕跡地從楊氏身上一掃而過,看得出來,楊氏的心情很是複雜,似乎在猶豫着什麼,就連慕榮和她說話,她也似沒有聽到,好半晌纔回過神來。
“夫人,你怎麼了?”慕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楊氏連連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想到這些年來華央吃了很多苦,不過現在好了,你越來越聰明瞭,父親也越來越喜歡了,我還聽說,二嫂已經打算向父親提起你的婚事,以父親現在對你的疼愛,定會爲你選一門好的親事,你呀,就乖乖等着做你的新娘子吧。”
華央垂首,心底一片冷笑,面上卻故作不好意思,道:“華央不及,大哥和二姐還沒有成親了。”
楊氏輕輕笑了笑,“你管他們作甚?若是你真的遇到了好人,就要自己先抓住幸福,趕緊嫁了纔是。”
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似乎是拿定了什麼主意,緊盯着華央,一字一句道:“晚些時候我給你送湯去,再與你細細一談。”
華央心下了然,微微點了點頭,“那就有勞三娘了,屆時華央自會備好茶等着三娘。”
說着,她站起身來,四下裡瞥了一眼,道:“四妹還在抄寫《女訓》嗎?”
慕榮有些無奈地唉嘆一聲,點頭道:“可不就是,靖柔這丫頭要是能有你一半的聰明和沉穩,也不至於會弄成今天這樣,這丫頭莽撞又糊塗,以後還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禍亂來。”
華央淺笑道:“三叔也不必着急,四妹本性不壞,只要你和三娘好好教,她一定會成爲一個懂事的孩子。”
頓了頓,她輕嘆一聲道:“差不多是用午飯的時間了,華央就不打擾三叔三娘和七妹了。”
慕靖秋連忙道:“三姐,若無急事,便留下一起吃午飯吧。”
華央道:“不是我不想留下,而是我和大哥約好了,中午他要到解語閣吃飯,順便和他一起商討一下近來查到的線索。”
“這樣啊……”慕靖秋有些失落,“那我就不強留三姐了。”
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待自己,華央不由會心一笑,點點頭道:“放心,等我有空了,還會來看你的。”
說罷,她對着慕榮夫婦二人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飛霞閣。
回到解語閣時,慕開文早已抱着一盤點心坐在院子裡候着,華央見了,不由笑道:“你怎麼在這裡?”
慕開文瞥了一旁的竹沁一眼,道:“你這院裡的大丫頭說了,三小姐不回,便不能開飯,我又餓得慌,沒辦法,只能先吃點點心墊一墊。”
聞言,華央忍不住笑出聲來,朝着竹沁投去一道讚許的目光,道:“做得很好,等吃了午飯,我自有重賞。”
慕開文不由苦着一張臉無奈地連連搖頭,卻又在竹沁的飯菜送上來的時候,喜笑顏開。
“對了……”慕開文嚥了口飯,突然想起了什麼,沉了臉色,道:“昨天晚上的那些人你可知道是誰?”
華央手中動作微微一滯,而後淡笑道:“昨天晚上蕭公子不是說,是川蒙派來對付他的人嗎?”
慕開文卻斷然搖頭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是川蒙的人,若是川蒙之人,以川帝猖狂的行事作風,不可能不派人來報復。再者,蕭公子是誰?那可是當年用了不到一個月就拿下川蒙整個青州的天策上將蕭意樓,雖說青州比其帝都荊州想比要小了很多,可畢竟也是川蒙的兩州之一,川蒙痛失青州,爲了報仇雪恨,特意訓練了一批高手死士追殺蕭意樓,那些人個個武功高強,身手了得,又豈是昨天晚上那些人所能比得上的?”
聞言,華央心下不由暗暗一凜,慕開文表面上故作什麼都不知道,暗地裡卻絲毫也沒有大意,用了半天時間就對那些前來刺殺他們的黑衣人的身份瞭解了個大概。
“大哥的意思是……”
“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事發當時,在場的只有你和蕭公子,也就是說,這些人就是衝着你們其中某一個人來的,甚至是你們兩個……”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華央的手腕,擔憂道:“遭了,難道是衝着你來的?”
華央無奈一笑,這些黑衣人確實是衝着她來的,只是這背後之人……
“大哥想多了。”華央搖搖頭,“我昨天着了男裝,除了咱們自己人,又有誰知道那個男人是我慕華央?又怎麼會有預謀的派來殺手暗殺?”
慕開文愣了一下,總覺得她這說的也有道理,一時間不禁有些懵了,“那……那這些人會是誰?”
華央看了他兩眼,突然將一碟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大哥,你也就不要再多想了,吃點纔是要緊的,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用多問了,我已經找到了些頭緒,我想自己處理。”
聞言,慕開文縱使不願,卻也只能乖乖聽她的話,老老實實吃完,而後剛一吃了午飯,就被華央趕了出去。
之後的時間,華央便一個人躲在書房裡看最近幾年的九州大事記錄,知道天色昏黃的傍晚才又出了門去。
蕭意樓的院裡一如既往的安靜,這種安靜讓華央略有些不安的心情稍稍起了些波瀾。
“你怎麼來了?”對於她的出現,蕭意樓絲毫也不奇怪,“有什麼是我能幫到你的?”
“華央不敢。”華央故意欠身行了一禮,“你是九州叱吒風雲的天策上將,華央不過一介無名之女,豈敢勞煩蕭將軍動手?”
聽她的語氣陰陽不定,蕭意樓便知是有情況,問道:“你想說什麼,便只管說來便是。”
華央便依言拿出一本記錄冊放在他面前,語氣清淡到:“你之前說,讓我跟你回朝,假扮成是失蹤十年後回到朝中的先太子風蕭逸,可是你卻沒告訴我,那個先太子風蕭逸,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在了那場宮變之中。”
說着,她輕嘆一聲,語氣微冷,“蕭將軍這是要我去裝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