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央倒是鎮定如斯,絲毫不見異樣神色,淡淡一笑,道:“怎麼,才幾日不見,便忘了我了?”
“三……”蘭雙雙脣直哆嗦,話剛出口,華央便接過去道:“今天你成親,就不要見外了,三公子也罷,三哥三姐也罷,今天都是你最大。”
蘭雙猜不透她想要說什麼,只能這麼呆呆地看着她,臉色煞白如紙。
一旁的衆人不識華央,然,看着兩人這身打扮,再看蘭雙這臉色,也能猜得到眼前這兩人身份不凡,態度也變得恭敬起來,對着華央和蕭意樓抱拳行禮道:“二位公子既是新娘子的客人,那便趕緊入座吧,莫要這麼站着了。”
“不用了。”華央笑了笑,從懷裡到處一枚錦囊交到蘭雙手中,“我還有事,恐不能停留,只是想要來看看蘭雙,現在看到她一切都好,也成親了,我便放心了。”
說着,瞥了那錦囊一眼。
蘭雙似是明白了什麼,深吸一口氣,勉強一笑道:“二伯,既然三公子還有事,咱們就不要耽擱人家的時間了,來日三公子得空了,咱們再好生招待一番。”
見她瞭然,華央便抿脣一笑,對着衆人抱了抱拳,“告辭。”
說罷,與蕭意樓一道轉身離開,饒過巷子,朝着後院去了,身後的衆人安靜了片刻,又鬧騰了起來,吵着嚷着“送入洞房”。
蕭意樓稍稍落後她一步,道:“你終還是沒有當面拆穿她。”
華央道:“我只是想要找個安靜點的地方,細細問個明白。”
說着,她停下腳步,擡眼看了看高高的圍牆,又看了看自己這一身利落的男裝,笑了笑,正要爬牆,卻被蕭意樓一把拉住,帶着她躍上了圍牆。
華央不由側身睨了他一眼,他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身手不弱,可我也知道你不會輕功。”
頓了頓,他眼底浮現一抹疑惑和考量,“爲什麼?”
華央搖了搖頭,“一兩句話說不清,若有機會,再慢慢跟你解釋。”
蕭意樓聽得出來她就是不想說,便也不再勉強,帶着她躍下圍牆,正好看到新郎被一羣人嘻嘻哈哈地拖走了,留了新娘一個人在房內。
兩人相視一眼,上前推開門進了屋內,蘭雙早已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裡等着他們,一見到華央,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慌張地看着她。
“三小姐……”她囁囁地喊了一聲,低下頭去。
“這對翡翠鐲子是玉祥齋的吧,價格也不菲,我竟不知你這夫君家家世這般好,否則也不用擔心了。”
蘭雙心下一驚,下意識地握住手上的鐲子,咬了咬嘴脣,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三小姐,奴婢知錯了,求您饒過奴婢吧。”
“饒過?”華央輕笑一聲,“若是那套餐具被我用了,你大抵也不會有這種想法吧,更不用去求着誰原諒、饒過你了。”
蘭雙連連搖頭,“三小姐,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樣,這其中實則另有隱情,那套餐具上的毒並非是奴婢塗上去的,奴婢……奴婢真的只是幫別人將餐具擺在那個座上罷了……”
“不是你?”華央稍稍疑惑了一下,定定地看了她兩眼。
蘭雙連忙解釋道:“三小姐回來的那天晚上,門主要設宴爲蕭公子接風,管家見奴婢平日裡勤快靈活,就讓奴婢去整理餐具,就在奴婢整理餐具的時候,二夫人找到了奴婢,說是……說是讓奴婢幫她把一套餐具擺在特定的位子上,她就給奴婢一筆賞錢……”
果然是裴湘瑤。
這一點早已在華央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沒想到,裴湘瑤用的會是這種手段。
“給你的餐具上原本就已經塗了毒?”
蘭雙搖搖頭,而後又點點頭,“一開始的時候奴婢並不知道,想着只是放一份餐具而已,就答應了二夫人,按照二夫人的意思把餐具放下了……奴婢那時候根本不知道那餐具有毒,更不知道那個位子是準備給三小姐的,直到後來七小姐中了毒,奴婢才驚覺是餐具有問題,所以便向管事姑姑提出要辭工回家,然後連夜收拾好東西離開了……”
說到這裡,她心中驚怕不已,哭得滿臉是淚,抓住華央的衣角,泣不成聲,“三小姐曾經幫過奴婢,奴婢原本當真是無心害三小姐的,怪只怪奴婢一時貪財,纔會……纔會做了傻事,險些害了三小姐……”
華央的神色漸漸變得平和靜淡,她俯身將蘭雙扶起來,遞了只帕子給她,“這也怨不得你,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本性如此,沒什麼奇怪的。”
那清冽冷靜的嗓音反倒讓蘭雙更加不安起來,她連連搖頭,“三小姐,奴婢真的無心傷你……後來聽說你沒事了,奴婢才安了心,決定和夫君成親,奴婢當時是想,如果三小姐真的因爲這事而惹了亂子上身,奴婢定要回去還三小姐一個公道……”
“我知道。”華央開口,淡淡的三個字便將蘭雙的哭聲壓住,她定定看着蘭雙道:“事發的那兩天,你在山莊門外來回晃了很多次,就是想要打探消息的吧。”
蘭雙低下頭去,沒有應聲,算是默認。
見之,華央便輕嘆一聲,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也罷,事已至此,就這樣吧,後面的事情我會自行處理好。”
“三小姐……”蘭雙試探地喊了一聲,“若是需要奴婢作證,明天一早奴婢便和你一起回慕門,去向門主稟明……”
“不必了。”華央鬆開她,緩緩轉過身去,“我既是隻身來這裡找你,就沒想過要帶你回去作證什麼的,我只是想要弄明白究竟是誰、想要用什麼樣的手段來對付我,如今既然知道了,此事便到此結束,與你無關了。”
“可是三小姐……”
“你放心,有沒有你作證,現在慕門都不會再有人懷疑是我慕華央害了七妹。”她霍然回過身來,一雙明眸落在蘭雙面上,幽冷孤清,卻也深邃難測。
蘭雙驚覺,她真的如傳聞中一樣,與以前大不相同了。
華央把她愕然的表情收在眼底,太息一聲,“再者,你現在已經成親了,以後就該安安穩穩過日子,若讓孃親知道是你把真相告訴了我,又要給我作證,以她的手段,她怎麼可能會放過你?”
聞言,蘭雙這纔想起這一層來,不由暗暗一驚,低下頭去。
華央淡淡一笑,從腰間取下一枚玉璜腰佩放進她手中,“今天你成親,我也沒能帶什麼像樣的禮物來,這個就當做是給你的賀禮。至於那個空錦囊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你若喜歡就留着,若不喜歡就丟了。”
蘭雙連連搖頭,“三小姐,這東西太貴重……”
“在慕門,這個東西真的算貴重嗎?”
蘭雙愣了愣,不再說什麼,乖乖將東西收下,躊躇地看着華央,欲言又止。
便在這時,門外閃過一道黑影,蘭雙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喊出聲,蕭意樓就一記冷眼掃來攔住了她,而後緩步出了門去。
華央幽幽笑道:“不用擔心,是蕭公子的隨從。”
蘭雙“哦”了一聲,眼看着華央也要擡腳離開,她突然對着華央跪了下去。
“你這是做什麼?”華央作爲一個現代人,很不習慣別人這麼說跪就跪,下意識地伸手去扶。
蘭雙卻躲開了她,哽咽一聲道:“三小姐,奴婢這輩子永遠欠三小姐一條命,今後但凡奴婢能幫得上三小姐的地方,三小姐儘管開口,奴婢一定竭盡所能。”
華央愣了愣,看着她,不由想起了竹沁。
這兩個丫頭本性都不壞,而她不過是稍微對他們好了點,便得到她們如此的感激和回報。
不得不說,這裡的人雖有利益得失之心,卻遠遠不比現代那些人,他們明白何爲忠孝、何爲情義,比起那些一心只爲利益的人好了太多。
想到這裡,她不又輕嘆一聲,點頭道:“好,你說的話我記下了,日後只要我需要你幫我,一定會開口。”
蘭雙連連點頭,正要再說什麼,外面卻傳來一陣說話聲,華央淡笑道:“有人來了,我先走了。”
走出兩步復又停下回頭看來她一眼,“恭喜你。”
說罷,快步離去了。
出了院子,剛剛走到巷子口,就遇上一名黑衣男子,華央認得那人,正是當初在雪山下跟在蕭意樓身邊的那個少年,記得當初她還罵過他“小崽子”。
那時候事出突然,情況緊急,而且她只來得及匆匆瞥了他一眼,沒細看,此時仔細一看,倒也是個英氣俊朗的男子,只是年齡稍微小了點,縱使他故作冷漠,眉宇間卻有一絲遮不住的清秀。
被她這種詭異的眼神看得心裡發麻,少年後退一步,警惕道:“你看什麼?”
華央淺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遲疑了一下,想了想,道:“寧九。”
華央聞之不由暗暗一驚,而後不由自主地輕輕一笑,“原來你就是大月皇城禁衛統領,寧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