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若宸叮囑道:“告訴他們不要跟得太緊,否則他就沒有機會動手了,他不動,我們便什麼也抓不到。”
“嗯,我接下來。”
話說到這裡,三人心中似乎各有心事,殿內陷入了一片沉寂,良久,風若宸輕吐一口氣,打破了沉默,“人……帶回來了?”
聞言,蕭意樓的嘴角沒由來地拂過一抹淺笑,“暫時安置在天策府。”
“天策府?”風若宸微微擰了擰眉,“怎麼安置在宮外?”
蕭意樓道:“你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氣,以前她在宮中的時候就經常偷偷溜出去,嫌棄宮中太過煩悶枯燥,如今肩上一點事兒都沒有,就更不可能乖乖待在宮中了。不過我想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不再天策府了。”
風若宸和風萬鈞都愣了一下,風萬鈞問道:“你們在說的是……央央姑娘?”
見兩人點頭,便又道:“不在天策府?難道是又離開了?”
“不是。”風若宸搖頭,彎了眉角微微一笑,“可能是去了蓬萊客。”
風萬鈞豁然明白,連連點頭,“我差點忘了,她那麼愛喝酒,回來第一件事自然是去蓬萊客暢飲一番,要不咱們也去……”
話未說完,就被兩人齊齊瞪了一眼,他只能立刻收聲,將沒有說完的話嚥了回去。
一艘不大卻精緻的船在河中緩緩駛過,河面上蕩起一層層水波。
“阿嚏……”華央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對身邊的人道:“一定是他們兄弟幾個在念叨我,說不定還在猜我現在去了蓬萊客喝酒。”
坐在她對面的連千月垂首輕笑一聲,“他們肯定想不到,你現在跟我在一起。”頓了頓又道:“我真沒想到,他竟然放心讓你一個人留在天策府,他那麼瞭解你,應該知道以你的脾氣,是絕對不可能安安穩穩待在天策府哪也不去的。”
華央道:“就是因爲他了解我,心知我都已經從兗州跟着我一起到了洛城,不可能無緣無故落跑,所以才能這麼放心。蕭意樓這個人就像狼一樣,精明着呢。”
連千月彎眉淺笑,明明是男子裝扮,卻是脣紅齒白,白皙無比,比華央看起來更加秀氣。
華央挑眉一笑道:“看來這段時間你和昭王的感情不錯,這個人看起來氣色都好了很多,果然,感情能養人。”
連千月有些不習慣她這般直白的說辭,不由雙頰緋紅,垂首無奈一笑,道:“你這脾氣可真是一點沒改,是不是一直假扮男人,習慣了跟他們一樣沒羞沒恥地說話?”
華央笑得爽朗,搖搖頭道:“沒羞沒恥?你是不是覺得就連昭王都不及我沒羞沒恥?”
連千月說不過她,只能一個勁兒地低頭笑着,不得不承認,雖然華央的有些言行舉止與尋常女子想必有些出格荒唐,卻讓人生不出厭惡感來,甚至,她有些羨慕這樣灑脫的華央。
“是不是你們兗州的女子,都是像你這樣?”
“那倒不是。”華央搖搖頭,“只有我是這樣。”
談笑間,船緩緩靠着岸邊停了下來,章祺站在船艙外面小聲道:“小姐、央央姑娘,我們到了。”
兩人輕輕應了一聲,繼而珠簾被撩起,華央率先走了出來,站定之後,她朝着章祺瞥了一眼,章祺神色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把頭壓得低低的。
華央不由上前問道:“怎麼,你怕我?”
章祺連忙搖頭否認,卻被自己的臉色出賣。
連千月從船艙裡出來,搖搖頭笑道:“當然是怕你,且不說你現在的身份如何,就說你以前的身份,但凡認識你的人有幾個不知道你就是那個代替皇上坐上皇位的人?這也多虧了你這特殊的身份,又因爲有特殊的原因,最後拿下了景家,爲大月立下了奇功,否則,以那些老臣的迂腐想法,你還能這般安然太平?”
華央瞭然一笑,走到連千月身邊,挽住她的胳膊,低聲道:“那倒也是,你們這裡的人都是一羣老腐朽,墨守成規,不開竅。”
章祺跟在兩人身後,冷汗陣陣,想起以前自己曾經和華央有過幾次照面,她是女子裝扮的時候和她是仁帝身份的時候都有,卻偏偏自己絲毫都沒有察覺是同一個人。
也許,不是因爲他沒有察覺,而是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一點。
誰又能想到,真正的蕭逸太子會讓一個女人假扮成自己,還讓她去繼位爲皇?
進了集市之後,爲了避人耳目,章祺便不再緊緊跟着,而是派了身着便服的銀甲衛混在人羣中保護兩人,只見兩人儼然一對夫妻,緊緊靠在一起,不緊不慢地進了一家藥鋪。
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兩人便走了三家藥鋪、兩家錢莊、五家布匹的鋪子,最後進了一家玉石坊。
店裡的管事一眼便認出了兩人,一邊喊來夥計招呼着客人,一邊領着兩人朝着後院走去。
連千月道:“店裡最近可有什麼新貨到?”
管事連連點頭道:“正要跟掌櫃和夫人說這事兒呢,這兩天還真的收到了不少難得的寶物,有些甚至已經失去蹤跡許久了,沒想到如今竟然重見天日了。”
說話間,三人進了一間佈置雅緻的屋子,門兩邊都有人嚴加看守,剛了進了屋,管事便忙不迭地抱出一隻錦盒放到兩人面前緩緩打開。
目光甫一觸及到盒子裡的東西,兩人的神色齊齊一變,驚呼一聲:“碧煙翠!”
只是,兩人一人是驚喜,一人是驚疑。
管事不察,連連點頭,喜道:“正是碧煙翠,都傳聞這尊雕刻乃是用上神青鳥幻化爲成的碧玉石精雕而成,相傳千百年,光澤絲毫不見,只是此物約在五十年前就突然銷聲匿跡了,我是萬萬沒想到此生還能有幸得以一見。”
華央眸色微沉,道:“不僅是你沒想到,應該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連千月隱隱聽出華央語氣不對,不由低聲問道:“怎麼了?你知道什麼?”
華央看了她一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那管事道:“這碧煙翠是何人送來的?”
管事道:“是一名年輕的公子,說此物在四五十年前被他爺爺手下,一直藏在家中,如今家中生意慘淡,家道中落,爲了維持生計,不得已將此物變賣。”
“年輕人……”華央輕輕唸叨一聲,冷冷一笑,卻也沒多說什麼,“你方纔說收了不少,出了這個碧煙翠,還有什麼?”
“有……”管事連連點頭走開,不一會兒有拿着兩隻並不大的錦盒回來了,打開一看,一個是一副通體晶瑩剔透、渾然一色的白玉鐲子,另一個則是一塊拳頭大小的血色水膽。
不出連千月所料,華央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尤其是在看到那隻血色水膽之後。
出了門,朝着前院走去,華央的腳步有些沉重,連千月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方纔你的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察覺了什麼?”
華央遲疑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不瞞你說,這裡面有些東西是我曾經調查過的,別的我不敢保證,但是那尊碧煙翠和那隻血色水膽……一定是從景家出來的。”
“景家?”連千月吃了一驚,四周看了一圈,道:“你確定?”
“確定。”華央神情凝重,挽着連千月的手也下意識地用力。
“可是……”連千月緊緊皺眉,想了想道:“可是這些東西如果真的是景家的,那當初景家被封查抄的時候,應該已經被抄了纔對,怎麼會……”
華央搖頭,“這些東西是景晟暗中收下的,當初查抄沒有找到並不奇怪,景晟那麼奸猾之人一定會想辦法把它們藏起來,不容易找到,知道它們下落的人應該也只有景晟和景陌,而今這些東西突然現世,而且是被人變賣掉的……這其中一定有所蹊蹺,難道是有人回到了景家,把這些東西都找了出來?”
連千月道:“可是景家舊宅已經被封了,而且現在日夜都有人看守,是什麼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那裡找到這些東西?再者,你不是說,這事應該只有景晟和景陌知道嗎?現在她們兩個一個在天牢,一個已經離開了大月,這……”
“以前確實應該只有他們父子倆,可是現在,還有一個人……”華央眉眼微冷,深吸一口氣,“你忘了,景晟被抓住之前,曾經收過一位義女,收義女只是個皇子,這位所謂的義女其實就是景晟的親女兒。”
連千月一驚,瞪了瞪眼,“親女兒?那她是……”
“哎,你聽說了沒,之前一直都在傳的景家的那位義女,現在已經有眉目了。”前廳,正在店裡看玉石的兩位客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那位義女的身份也已經查明瞭。”
“喲,查明瞭?我可是聽說,那位義女也是慕門的人。”
“沒錯,就是慕門的人,就是那位慕門三小姐,慕華央……”
話未說完,就被另外一個人一把捂住了嘴,低聲道:“你胡說什麼呢,不要命了?那三小姐明明就是皇上未過門的妻子,前不久皇上不是剛剛昭告天下嗎?”
“我當然知道,可是這事所有人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假的,這景家的義女和皇上那位未過門的妻子確實是同一個人,就是那位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