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越來越大,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除卻來回巡邏搜查的銀甲衛和京畿衛,街上早已不見一人。
章祺心中有數,命人最先去了幾位大人的府邸,得到的卻是同一個消息:傍晚的時候有人來通傳,這幾位大人被一位神秘女子請走了,說是有要事相商。
因着是諸位大人一起,且身邊帶了護衛,家人便沒有多想什麼,只是認爲是真的有事要商談。
聞言,章祺只能含糊着應付過去,說自己只是按例詢問一番,而後匆匆離開。
城最西邊的一座茶樓內,幾位大人正坐在一間花廳裡,期間有人來送過茶水,可是之後就沒了動靜。
幾人不由覺得疑惑,只覺得外面突然之間陷入了一片沉寂,出了門一看,之前他們進來時的喧囂聲全都消失不見,空無一人,四周是死一般地沉寂,心中頓時就慌了。
尋思了一番,幾人一致認爲這裡不可久待,還是儘快離開來的好。
只可惜,幾人剛剛下了樓,就被幾名黑衣人攔住了去路……
已經過了子時,卻始終還沒有章祺的消息,華央的心裡不由得越來越擔憂,越來越不安,披了一件單薄的外衣,在廊檐下來來回回走動。
猶豫了一會兒,她實在放心不下,擡腳就要往外走去,正好這時四道身影匆匆二人來,攔住了她。
“你們怎麼來了?”華央看了看神色同樣凝重的蕭意樓和風若宸,又看了看他們身後,“昭王呢?”
蕭意樓道:“五弟去找人了。”
“還沒有找到?”華央不禁狠狠皺了皺眉,“章祺已經出去一個多時辰了,按說,他那麼多人,早該把幾位大人的府邸都走過一遍了……”
正說着,一名銀甲衛的兄弟一路跑着過來,行了一禮,道:“稟皇上,幾位大人的府邸已經都問過了,幾位大人都不在府中,傍晚的時候他們被一名神秘女子請走了,說是有要事相商,只有一位夫人看到了帖子,說是要告知幾位大人……”
他突然遲疑了一下,朝着華央那邊瞥了一眼,華央早已料到此事與她有關,點頭道:“儘管說。”
“是,那帖子上說,她手中有央央姑娘與景家密謀篡位的鐵證,但是要當面給幾位大人過目。”
“果然……”華央眸色漸冷,垂首斂眉,“我就知道她不會放過這幾位大人的,畢竟他們一出事,我就會成爲嫌疑最大的那個人。”
蕭意樓看了看華央,對銀甲衛那人道:“去告訴章祺,無論如何,都要儘快把人找到,越快越好!”
“是!”那人沉沉應了一聲,也不拖沓,轉身掠去。
風若宸看了看蕭意樓和華央,沉聲道:“這個慕夜泠狡猾多變,但是她一定會有自己的行事風格,央央姑娘應該算是最瞭解她的人,依你之見,如果幾位大人真的是她帶走的,她會把人藏在哪裡?”
華央擰了擰眉,道:“如果人真的是她帶走的,除非我們趕在她動手之前阻止她,否則幾位大人性命危矣。慕夜泠這個人……她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不惜一切代價,就算是至親之人的性命也不放在眼中個。”
聞言,風若宸不由皺了皺眉,看了蕭意樓一眼,只見蕭意樓擰眉沉吟片刻,突然出聲道:“想要將這幾位大人聚在一起,又避開衆人的耳目,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去一個其他人都想不到的地方,而且最好能遠離鬧市。”
風若宸想了想道:“城西有家歌坊,聽說前兩天剛剛易主,裡面的人也都換了一批……”
不等他話說完,華央和蕭意樓就齊齊變了臉色,三人相視一眼,像是明白了彼此的心思,來不及多想,擡腳就往着外面掠去。
剛剛出了府門,章祺便慌慌張張趕了回來,臉色煞白。
蕭意樓出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章祺看了三人一眼,垂首道:“藺……藺國公他們……出事了……”
顧不得風雨交加,一隊人快馬疾行,急匆匆朝着城西的歌坊而去,章祺的話不停地在耳邊迴響:屬下和昭王殿下幾乎是同時趕到了城西的歌坊,歌坊大門緊閉,一點聲音都沒有,裡面卻燈火通明,亮得像白天,屬下叫了幾人沒有人應,便破門而入,結果卻看到幾位大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大廳的地上,幾乎已經全都沒了氣息,只有尚書令段大人還有一口氣在,卻也是微弱無比,已經請了大夫過去……
衆人趕到歌坊,已經是下半夜。
歌坊裡裡外外都是京畿衛和銀甲衛,甚至還有大理寺的兵馬。
風萬鈞神色凝重地站在門口,看了蕭意樓一眼,壓低聲音道:“央央姑娘現在……還是先不要進去了。”
蕭意樓問道:“爲何?”
風萬鈞回身看了看屋內一眼,遲疑了一下,道:“這幾位大人的死……和央央姑娘……”
“毒殺?”華央一語道破。
風萬鈞點點頭,道:“京中衆人皆知央央姑娘通醫術,如今這幾位大人剛剛提出亞奧誅殺央央姑娘,就被人毒殺,這……不知道是什麼人通知了大理寺,陳葉舟已經來了。”
蕭意樓冷冷一笑,“動作倒是快。”
說着,他側身看了看華央一眼,華央心下了然,點點頭道:“我在這裡等你,有什麼事就叫我。”
蕭意樓頷首,沒有再多說什麼,與風若宸一道進了門去。
大理寺卿陳葉舟見到幾人,連忙就要行禮,卻被蕭意樓伸手攔住,上前看了看情況,眉峰下意識地緊蹙,瞥了一眼一旁的仵作,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仵作連忙垂首應道:“回皇上,幾位大人都是……中毒身亡。”
“什麼毒?”
仵作道:“方纔大人已經請大夫來看過了,準確說來,這不算是毒,而是兩味原本都是治病的藥,結果混在一起同時服用,而產生了毒性,加之幾位大人所喝的茶有催化毒性發作的作用,才使得幾位大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毒發身亡。段大人算是運氣好,沒有喝那杯茶,這纔等到了我們趕來,尋來大夫相救。”
“段大人……”蕭意樓輕輕唸叨了兩聲,朝着四周掃了一眼。
陳葉舟連忙道:“哦,段大人已經被送到裡面,由大夫醫治了,但願他能安然無恙,也好能告知我們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蕭意樓微微頷首,不經意地朝着身後瞥了一眼,而後走到幾位大人的屍體旁邊蹲下看了看,面色沉凝。
風若宸一直緊盯着陳葉舟,這會兒出聲問道:“陳大人來得倒是及時,這大半夜的,你怎麼會想到來這裡?”
陳葉舟道:“王爺有所不知,其實微臣原本已經睡下了,突然下人送來了一張字條,說是城西有重大命案,且涉及朝中重臣,微臣不敢耽擱,便立刻起身匆匆趕來了。”
說着,他從懷裡拿出那張紙條遞給了風若宸,“這字條是有人用箭射進來的,王爺您瞧,這上面還有兩個窟窿。”
風若宸接過看了看,確實如陳葉舟所言,“這字跡清秀,應該是出自女子之手。”
蕭意樓接過去看了幾眼,頓然冷笑一聲,放在手中攤平,道:“確實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與央央以前的字頗有幾分相似。”
聞言,衆人的臉色齊刷刷地一變,尤其是陳葉舟,一臉惶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蕭意樓倒是不慌不忙,繼續道:“可惜啊,這寫字之人卻忘了,華央這段時間以朕的身份而活,所以也一直在努力學着男子寫字的筆法,加之央央的字力道原本就比尋常女子更重一些,所以她的字現在看起來與男子的字幾乎是無差的,而這紙條的字最多就是形似,可是這筆法都力道都差得遠了,就更別提字中的神韻了。”
聽到這裡,衆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風萬鈞和章祺都下意識地抹了一把汗。
正說着,一名大夫模樣的人揹着藥箱在護衛的陪同下從裡屋走了出來,對着幾人行了禮,道:“好在發現得及時,段大人的毒性尚未完全發作,草民已經給他服了藥,這裡有一張解毒的方子,抓藥煎服,最多三天便可解毒。”
“那什麼時候能醒來?”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便能醒來。”
蕭意樓淡淡道:“有勞。”
大夫連忙後退擺手,留下藥方,慌張退了下去。
陳葉舟的神色頗有些爲難,看了看蕭意樓,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蕭意樓道:“既然已經查出了死因,那就派人將幾位大人的屍體護送回府,安撫好其家人。至於段卿,就由你暫時帶回大理寺,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來安置。”
“是……”陳葉舟連連點頭,命人去尋來幾輛馬車,將那幾具屍體保護好,放上了馬車。
目送着馬車漸漸遠去,所有人的臉色和心情都跟着沉了下去,不用多想也能知道,今夜這幾位大人的府上怕是要哭斷了腸。
茲事體大,歌坊在大理寺的兵馬和京畿衛的協作下,被圍得水泄不通,奉命裡面的一桌一椅都不得擅自移動半分。
待得衆人各自回府,已經將近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