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的答覆讓在場的衆人多少有些失望,因爲聽這話的意思,海外華人是並不打算主導清廷的變革,只是計劃在其中扮演一個顧問的角色。『不過秦錚的解釋也說得通,海外華人畢競是剛從海外歸來,對中國的情況,還有清廷的事務並不清楚,冒然主導制度國家變革這樣的大事,確實是不大合適。
而秦錚說海外華人的海外建國經驗,並不能生搬硬套到清廷的變革上,也讓人鬆了一口氣,同時也認爲海外華人老誠持重,做事謹慎牢靠。當然誰都不會想到,穿越者的真正目標是要取代清廷。
不過下一個提問者的問題就有些倒人的胃口,【消閒報】的記者道:“向古祖宗之法,不可輕變,變則易生動亂,何況戊戌年間,康梁主持孌法,擾亂朝綱,動搖社禝,天怨人怒,致使兩宮失和,江山動搖,戊戌當日之因,始有今天庚子國變之果,而始作涌者,在於變法乎,貴衆初歸中土,不知輕重,而大言變革,此仍取亂之道,在下以爲實不可取也,不知貴衆以爲然否。”
其他的記者提問,基本都是用大白話,只有這名記者,滿口都是之乎者也,也讓現場的不少記者爲之側目,當然也有知道這名記者底細的人,在暗中嘻笑道:“原來是他啊,可有笑話看了。”
原來這名【消閒報】的記者是一個落地秀才,考了十餘年的科考,可惜連個舉人都沒有考上,因爲迫於生計,只好到報館裡擔任主筆混口飯吃。不過此人在骨子裡仍然是一箇舊式文人,在報紙上常用文言表一些懷舊復古,痛恨西學,維護傳統的文章,屬於標準的保守派。不過【消閒報】是一份小報,內容主要是以報導奇文異事爲主,而且沒有自己固定的政治主張,觀點多種多樣,因此仍然有這樣守舊文人的一席之地。
秦錚的面色不變,笑道:“我想先問一問這位記者先生,你說祖宗之法,這個祖宗指的是什麼時候,是華夏民族開啓的三皇五帝,堯舜禹湯,還是推帝制秦漢時代;或者是指清廷的建國定基的年代?”
【消閒報】的記者怔了一怔,沒有想到秦錚會有這樣一問,因爲“祖宗之法,不可輕變”只是一般守舊人士的口頭禪,而這個“祖宗”到底能夠追遡到那一代,沒有人說得清楚,也沒有人認真的研究過,因此也一時答不上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自然是指本朝建國之時。”
秦錚點了點頭,道:“那麼你說的本朝建國,是從太祖努尓哈赤算起,還是清朝世宗順治入關算起。”
【消閒報】的記者又想了一想,才道:“自然是從太祖之時算起。”
秦錚道:“好,不過我記得太祖努尓哈赤建國的國號是金,而淸這個國號,是從太宗皇太極改元的國號,那麼‘金’‘清’到底那一個纔算是記者先生承認的祖宗之法呢?”
【消閒報】的記者聽了,也張口結舌,答不上來,而在場也出一陣嘲笑聲音。
秦錚接着又道:“我記得在淸廷開國的時候,主持朝政的機構是內閣,而現在主持朝政的是軍機處,這算不算是改變了祖宗之法,還有總理府衙門,北洋大臣、南洋大臣這些機構官員,在清廷開國時都是沒有的,如果說祖宗之法不可變,那麼這些機構、官員是不是都應該取消了。”
現場的嘲笑聲音更大,而【消閒報】的記者低頭聳腦,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秦錚道:“所以說‘祖宗之法,不可輕變’,這本身就是一句假話,因爲世界是在不斷的變化中的,因此在每一個時代,都會根據俱體情況的不同,對國家制度做出一些調整改變,以適應時代的展。至於這位記者所提到的兩年前生的康梁變法,我們在海外也有所耳聞,但對其中俱體的生的事情並不清楚,也就不便評論,也許他們在變法的過程中出現了一些錯誤,但這是執行層面上的錯誤,不能歸咎於變法本身,這就好比用火不當,會引火災,難道我們從此就不再用火了嗎?”
秦錚熟知這個時代的歷史,當然知道把庚子國變的源頭扯到戊戌變法,是有相當的道理的。從總體來看,在戊戌變法之前,慈禧太后和光緒之間雖然有深刻的矛盾,但在大面上,關係還是良好的,許多事情也能夠互相妥協,有時慈禧太后還會對光緒做出一些退讓。而戊戌變法最大的惡果就是讓帝后之間的關係徹底破裂,甚致是完全對立,慈禧太后甚致打算廢掉光緒,另立新帝,並且正式招集大臣商討這件事情。
不過由於洋人出於各種考慮,反對慈禧太后廢除光緒,這就造成了慈禧太后與各國之間的矛盾,因此慈禧需要另一股力量來幫助自己對抗洋人,而就在這個時候,義和團運動興起,宣稱有護體神功可以剋制洋人的槍炮,加上又有一批各懷目地的清廷官員在其中推波助瀾,蒙上瞞下,因此慈禧太后相信了義和團的神功,並最終決定依靠義和團來對付洋人,逐向各國宣戰,結果造成了庚子國變。而追根遡源,說庚子國變的源頭是戊戌變法,也並不算錯。
但穿越者並不想去領導清廷的改革,因爲這注定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不想對戊戌變法做歷史定性,這件事情等穿越者建國以後再做還差不多;更不想摻合慈禧太后和光緒之間的撕逼事情,寧可當一名吃瓜圍觀羣衆,但又必須做出一個要求清廷進行變革的態度,繼續扮演一個開明者的角色,因此秦錚一方面反駁所謂“祖宗之法,不可輕變”的論調,另一方面對戊戌變法就避實就虛,推了個一乾二淨,而又讓人無可指責。
接着是由法國記者提問,道:“秦政委,您剛纔說租界是中國屈辱的像徵,但所有的租界,都是各國與清國簽定了條約而設立的,而且租界的環境,管理、司法、行政、治安以及城市面貌,都要遠遠強於中國其他的城市,大量的中國人都願意在租界裡定居,可以說現在的中國,只有租界纔是一個文明社會,同時也是幫助中國擺脫落後、愚昧的窗口,一個和文明世界接軌交流的據點,不知道您是怎麼看的。”
秦錚道:“剛纔我本來是不想說條約的事情,既然記者先生提到了條約,那麼我想先問記者先生一個問題,法國的洛林-阿爾薩斯兩省被割讓給普魯士,也就是現在的徳國,也是簽定了【凡爾賽條約】的,那麼請問法國是否就承認洛林-阿爾薩斯兩省就是德國的領土,而不是法國的領土。”
法國記者的臉色微變,普法戰爭是以法國的慘敗告終,法國被迫把洛林-阿爾薩斯兩省被割讓給普魯士,但這也是法國人心中永遠的痛,而且法國從來都不承認洛林-阿爾薩斯是德國的領土,而是法國被德國強佔的領土,但正如秦錚所說,割讓洛林-阿爾薩斯兩省,是徳法【凡爾賽條約】中規定的,這等於就是打了法國記者的臉,因此這時法國記者也無言以對。
好在是秦錚也沒有再逼迫他回答,而是接着又道:“我承認剛纔這位記者先生所說的租界情況都是事實,而且我也承認租界的設立,確實是給中國帶來了先進的城市規劃和行政管理經驗,以及現代的司法、治安理念,並且也確實爲中國提供了一個瞭解世界的窗口和樣板,這些都是租界給中國帶來的積極一面。但我們也同樣堅持認爲,租界的存在,就是中國的恥辱,原因就是租界的治外法權,也就是在租界裡另有一套屬亍租界的行政法律系統,而清國朝廷的法律,行政權力在租界裡是無效的。在自己國家的領土上,卻不能行使本國的法律和行政權力,如果這都不是恥辱,那麼還有什麼纔是恥辱。我想這位記者先生恐怕也會認爲,割讓洛林-阿爾薩斯兩省就是法國的恥辱吧。”
接下來是由【上海新報】提問,記者道:“我們注意到,貴衆迴歸中華之後,己經連續收復了天津租界、威海衛租界、青島租界,而剛纔您的言,認爲租界是中國的恥辱,那麼貴衆是否主張中國應該收回所有的租界呢?而貴衆是否會繼續收回中國的租界.”
秦錚正色道:“先說明,我們佔領天津、威海衛、青島,是出於戰略計劃方面的考慮,並不是單純只是爲了收復租界。我們當然主張中國應該收回所有的租界,但是想要收回所有的租界,並不是靠我們,因爲我們纔剛剛回歸中華,實力有限,而且到現在爲止,我們嚴格來說還並不算是清廷的官員。因此想要收回所有的租界,歸根到底還是在於中國自身的實力,打鐵還需自身硬,只有中國自身的國力強大了,才能夠收回所有的租界,徹底洗刷恥辱。而不能把希望寄託在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