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是白色的,可是卻透着一種直抵人心的冰涼,它不屬於冷色調,可在這個空氣中瀰漫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裡,它仍然能讓人第一時間聯想到死亡和天堂。
可我姨才五十多歲,人間那麼多樂趣都還沒享受夠呢,她還有那麼多的牽掛,就算是天堂她也一定捨不得去啊!
走廊裡並沒有掛錶,我卻似乎能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此刻,每一秒彷彿都被拉長,時間變得扭曲,而在那條變形的時間線上,我彷彿能夠看到過去的那些場景。
小的時候,可以說我活得挺滋潤的,沒受過什麼委屈。那個時候總是特別期待着過年,期待着去姥姥家去,我姨也會去,我和表哥表姐在一起快樂的玩耍,有新衣服穿,還有壓歲錢拿,還有一桌特別豐盛的飯。
我姨和我舅對我都很好,如今想着那個畫面都覺得特別的溫馨,那是我們的大家庭,那是屬於‘家’的顏色,那種美好是任何濾鏡都達不到的效果。
那個時候,爸媽他們的容顏都很年輕,正值中年,他們就像是天一樣罩着我們,讓我們無憂無慮的成長。
可是,當猛然間從這些回憶中被拉回現實中,會有種被人在胸口砸了一拳而窒息的疼!
如今,姥姥姥爺都去世了,舅舅也因病去世了,沒想到,現在我姨竟然也突然出現這麼危險的情況。
這個時候我才真切的體會到,他們已經不是年輕力盛的中年人,他們已經是步入老年人行列了,他們都老了,臉上都留下了歲月侵蝕的殘酷印記,頭髮上都不可避免的有了白髮。
我擡頭望了一眼爸媽,內心裡一股酸楚讓我差點哭了出來。
彷彿不知不覺中,時間就被偷走了許多許多!
爸媽都六十多歲了,我依然沒有能力好好孝順他們,沒能帶他們出去好好旅旅遊,我覺得特別的慚愧。
我用力的握了握拳頭,我不希望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姨,你一定會好過來的!
……
中午的時候好說歹說表姐領着我媽他們去醫院食堂吃了點東西,我媽狀態特別的差,這讓我心裡特別難受,可我知道什麼樣的安慰終歸都是無用的,我們的心情都一樣。
終於,無比艱難的等待中,在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
我們全都站了起來,我的心更是快要跳了出來似的,渾身顫抖着望着從裡面推出的病牀。
然而,當護士將我姨從手術室推出來後,立馬又將其送入了重症監護室,我們甚至連我姨的臉龐都沒有看到。
這時,醫生卻攔着我們面前,告訴我們說現在病人不能被打擾,表姐和我媽情緒都特別的激動,醫生微笑着安慰了一下我們,可我們依然是一個個擔驚受怕的臉龐,醫生說之前我姨的情況非常危險,心臟一度停跳,聽到這我的心臟都是一痛,沒想到這麼嚴重,幾乎可以說我姨是從鬼門關走過的人了。
接着呢醫生又說還好送來的及時,手術很成功,不過現在還要在重症監護室繼續觀察,害怕有復發的可能性。不過醫生也安慰我們說一般情況下都沒什麼事,如果情況穩定了就能轉入普通病房。
我們聽了之後也是稍稍的放鬆了口氣,只要情況是好的就行,剛剛門開的那一霎那我多麼害怕面對最糟糕的情況。
隨後醫生又說我們這麼多人不必全在醫院等着,有消息會通知家屬,我們連忙對醫生進行感謝。
不過我們並沒有直接離開醫院,而又過了兩個多小時後,姨夫從外地趕了過來,而現在我姨在監護室裡,我們在外面什麼也做不了。
表姐說先讓我們都回去,她自己一個人守在這就行了,到時候有事再給我們打電話。
狄銘也說自己會陪表姐留下來,表姐並沒有說什麼,算是默認了。而這一次,可以說也是狄銘第一次面見表姐的家人,除了我之外。
而在這樣的時間裡,就算表姐沒解釋什麼,姨夫和我爸媽都明白怎麼回事,不過這個時候也沒什麼心情閒聊,大家也算是見一面先認識了一下。
而對狄銘和表姐之事比較清楚的我心裡更加明白,之前兩人一直逗留在朋友這一步,現在看來,這一次表姐心裡是打算接受狄銘了啊。
之後,我們只好先暫時離開醫院。
姨夫和我爸媽一個車,而這個時候,丁格卻有些膽怯的想要離場了。
我並沒有爲難丁格,待會回到我姨家後,她肯定會不自在的,而現在我姨還在醫院,自然也不是聊我和丁格準備結婚的時機,我便讓她先坐車離開了。
接着我才又攔了輛出租往我姨家去。
在路上,我的心依然無法平靜,有些說不出的壓抑。
這次的事情給我帶來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我也明白了爸媽我姨他們身體肯定不如從前了,像我媽身體就不是很好,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人還在外面呢,突然就得到天人永隔的消息。
我覺得以後真的抽時間多陪陪他們了。
當然,最重要的其實也是解決他們的心病,以前沒辦法,不過這次倒是能夠對他們交代了,本來之前還覺得推一推再告訴他們我和丁格訂婚的事情,現在想來等我姨情況穩定了之後就將這事告訴他們,可以說我的婚事是這幾年來他們最在意的一件事了。
如果知道我和丁格打算今年年底結婚,他們不知道得多開心呢。
這樣他們心底最大的一塊心病就沒了。
想到這我忍不住想着丁格那晚所說的話,如果我和丁格生了個孩子的話,我爸媽自然又是更加歡喜了。
到時候呢也將這件事告訴我姨,讓我姨也高興高興。
哎,也不知道我姨突然心肌梗塞是不是也和心情有些關係呢,現在她人也快60了,女兒結婚了孩子也有了,誰知道現在又離了,而另一個寶貝兒子,人跑到外國幾年不回來,她心裡能不傷心嗎?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表哥回來了沒有?
回到我姨家,氣氛還是有些壓抑,我姨沒有從重症監護室裡出來,我們也沒法看她,這一顆心也終究是落不下來。
我爸媽和姨夫並沒有聊沉重的話題,而是隨便聊着其他的事情,可是大家心情的沉重還是很明顯的流露着,到了晚上又給表姐打了個電話,她們依然見不到我姨,我也只能安慰她別太擔心,餓了就去吃點東西。
到了晚上,我說到行雲飯店提點菜在家吃吧,畢竟現在我們都沒力氣去做東西吃,姨夫說不讓我跑了,讓我在這附近的飯店買點提回來就行,我點了點頭,便出了門。
走出門口,天已經暗了下來,如今已是秋季,天黑的早了些。
我長長的緩了口氣,心中又是一陣的憂鬱,沒想到初秋剛至,就讓我們家經歷了這麼膽戰心驚的一件事。
我正往小區門外走着時,手機響了起來。
是丁格打來的。
“喂。”
“你回來吃飯嗎?”丁格問道。
“不了,我在我姨家吃呢。”
“哦,那你今天晚上回來嗎?”
“應該回去。”
“你姨現在怎麼樣了?還在重症監護室嗎?”丁格又關心的問道。
在醫院裡,丁格一直陪着我,說真的,這讓我特別的感動,我嘆了口氣,說道:“是啊。”
“嗯,那好吧,你也別太擔心,現在情況終歸是好的,我在網上查了,沒事的,應該過幾天就能轉到普通病房了。”
“嗯。”聽着丁格的聲音,我心中一陣陣的暖流流過。
隨後我和丁格邊聊邊出了小區,和丁格聊了一會,我的心情也不禁好了許多。
只是,當想到一些事情後,心裡也有些糾結。
在醫院的時候,不知道丁格是否會想起她的爸媽?不管怎麼樣,她心裡肯定都會想着她爸媽的,她是否也會想着想多陪陪自己的爸媽呢,可是因爲我,她卻不能,那麼,她心裡又會是什麼滋味呢?
肯定不好受吧。
哎,我心裡有些不舒服,之前一直顧着自己難受,卻完全沒顧忌到丁格的情緒。
如今,我們已經商量好要年底結婚了,對於丁格來說,如果到時候她的父母她的家人不到場的話,她心裡又會是什麼滋味?
我希望能夠給丁格一個完美的婚禮,就算做不到多麼的奢侈,但是也要體體面面的啊,可是如果到時候女方家連一個親屬都沒來,場面得多尷尬啊?
我嘆了口氣,現在不是想那些事的時候,日後再說吧。
剛掛斷電話沒多久,虎子又給我打了個電話,問了一下我姨的情況,他本來說和老高到醫院看看呢,我說等過幾天吧,現在去了也不讓見,然後又對虎子說讓他操心着收銀,表姐這些天估計都不會去上班,虎子說讓我放心,飯店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接着我便就近找了一家餐館,買了些飯菜後帶了回去。
正當我提着菜在小區路上走的時候,忽的發現一輛熟悉的車,這輛車以前我也坐過很多次了,不正是古箏的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