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征程說到此處,黃權路自然知道他究竟指什麼了。論事及人,敘事作文而已。口頭作文可不他黃權路的強項。就目前而言,書面作文,他深加反省,也自稱難稱強項了。不過,他知道,盧征程可是口頭作文的強手。
他雖不想弄清這個夏候副市長,究竟是什麼來頭。但是聽盧征程說得如此那般,卻難免有些心動起來。並且,盧征程既然說了,不談及人的個性,那自然只有表演一下他萬事通的能耐了。
想到此節,他默默地看着盧征程。盧征程還是那麼輕盈淺笑着:“在此事中,夏候副市長是一個關鍵人物。而且關鍵得不能再關鍵哰。”
“難道她也去哰?”
“你真神。不過不是跟陸市長一塊去的。”
“她去真的能有大作用?”
“你真的不曉得她跟省裡的瓜葛?”
“瓜葛?你這個細兒咋個像呃用詞?”
“我說瓜葛就是瓜葛。你不能反對。”
“姑且如你所說。”
“不是姑且,是高度一致。不然你自己查去。”
“我可沒得你那閒工夫。”
“所以你目前經常抓不住最有利的戰機。”
“太平盛世哩,啷子戰機?你個細兒,成天戰機戰機哩,小心哪天被拘了進去。”
瓜葛?戰機?這個細兒究竟想幹啷子?雖無頭緒,但是黃權路預感到,盧征程雖然身卑言賤,但是,此人不出事則已,一出事必是要人命的事。心底激靈靈一轉之後,又欲言又止了。
他拿眼盯住眼前這個毛躁小子,看他究竟還有什麼怪誕言論。
令他奇怪的是,盧征程再也沒有發出什麼怪誕的言論。正如他此前所言,就事論事。把事情轉向了撩人心扉的事實中去了。說道,陸市長並未請夏候副市長去,而是她自己願意去的。她之所以去,也許沒有別的什麼企圖,再說誰也不想管別人的閒事。但是,她卻管了。一副助人爲樂的樣子,讓人覺得端的可愛。
“你說,從來不熱心的夏候副市長居然出馬了,而且在市長一職上,恕直言,當初陸市長的市長概率可是比夏候副市長的低得多。現在居然助人爲樂起來,而且是陸市長,這有點奇怪吧?”
“也許是她真的想幫陸市長呢?他幫情有可原,她畢竟暫借教育主管。不過我不明白哰,她憑啷子淌這趟混水?這可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吶。”
“正因爲燙手,才能顯出一個人的本事。本事一經證實,將來的事還不是一抹不梗手?”
“看來她的確是想成爲名符其實的教育主管哰。這樣,周天祿可有些慘哰。”
“該他慘。女鐵人一出,滿盤皆哆嗦。不過我倒是覺得,我們的主任對周秘書倒真的有些憐香惜玉了。”盧征程說罷嘻嘻一笑。
黃權路並未理會他的後半句話,調轉了話頭:“不過,話還是說回來,你哩瓜葛,你哩戰機呢?到現在還藏着掖着嘞,是時候說出來哰吧?”
盧征程反問道:“你想拿我短處?不過瓜葛就是戰機,戰機就是瓜葛。”
這時,室外的過道上傳來了皮鞋腳掌的厲嘯,急促地劃過那段窄長的空間。這聲音自像是在警告着發言者,有些話是不可以說的,有些詞彙是不能亂用的。這腳掌聲尖銳而又苛刻,黃權路聽了心底輕微的戰慄了幾下,盧征程臉上也有些不自然起來。
“盧征程,把話說清楚。啷子瓜葛,啷子戰機?”樑青婭出現辦公室門外,“在樓下,我就聽你嘮噪着。我媽咋個些哰,瓜葛?啷子瓜葛,你說清楚點。”
“我沒說她咋個些嘛。”
“沒有?別以爲自己嘴快,別人就都是聾子。從你第一句開始,我的耳朵就變聾爲尖哰。”
樑青婭是民族中學最無事可幹的中層領導。每逢值周,也自然比其他中層領導盡職盡責。而這似乎便犯了民族中學的官場大忌,跟有些爭功的人過不去似的,在民衆中自然也引起了不大不小的熱議。這熱議自然也是她無法聽到的,甚至連領導們也難以聽到。
“他的確沒有說出啷子不中聽的話來。”
“瓜葛。這詞好聽得很?”
這詞的確不好聽。不僅不好聽,而且還特別扎耳膜。黃權路尚且聽後如此,更何況她樑青婭。不過她不明白的是,母親究竟還有哪些事是自己不知道的,而盧征程卻是熟諳於胸。自己得弄清。但是在聽了許久後,自己卻毫無所獲。心下不禁有些急了起來。
母親的確去了長陸市,而且是自願去的。正因爲是自願,又經盧征程一說道,自己的心難免有些發緊了。這一緊,慢郎中變成了急張飛,咣咣咣,步不從心地,邁了上來。
“我來不想別的,只想弄清,你盧征程所說的瓜葛。究竟是啷子瓜葛?”樑青婭再次重申了一次,“你放心,我只求乾淨的話,其他的以後再說。”
“看樑主任說得,我這話是讚美副市長嘞。”
“這話聽來,是讚美嗎,盧征程?我咋個些聽來總那麼扎耳呢?”
“你真想聽聽有關瓜葛的事?”
樑青婭冷冷地看着他,只點了下頭:“有啷子快放。”
“首先,夏候副省長是你啷子人?”
“我舅。”
“建設廳廳長吳虹是你啷子人?”
“我父親的老朋友,我的乾爹。”她沒有想到,盧征程居然把與自己家庭生生不息的人脈勾連掛角地給拽了出來,也暗自驚心。看到他口若懸河地提着問,而且不用打腹稿,把一雙杏眼翻得青白難定,“你說的瓜葛呢?”
“我正在說瓜葛。”
盧征程說着,直把校長室內的紀文說得冷汗直流。她也聽得心驚肉跳。只不過,她很能沉住氣,而且也與她無關。不過,卻彷彿在好的大腦上了一根別針。她有些刺痛。
盧征程把與撤遷事件相關的人,都與樑青婭的家庭合成了一個整體,然後侃侃面談的作了個結尾:“你不想想,這些瓜葛如何是一個陸市長能比的?陸市長是個人物,但是作爲一個文人官員,他自然是蘭眳的第一好手,作爲市長官員,他似乎啊似乎……”說到此處,他突然住口不言,而一切盡在不言中。
黃權路更想曉得的戰機問題,在樑青婭出現的當口,就被淹沒了。雖然有些牙癢癢,好在見到盧征程化險爲夷,辦公室又恢復了平靜、。不覺暗舒了口氣。
“就是就是,小樑,其實小盧這個哪點都好,唯獨不好的地方就是,在不該的場合,說話總愛大詞小用,正詞反用。這一用可是打緊得很哦。今天你也應該領略到用辭得當的關鍵性作用了吧。”
話雖這麼說,但是在她的心底,卻不得不佩服起盧征程的那張嘴來。
樑青婭見紀文出來,本想窮追狂打的心緒似乎一下平息下來,走向前去挽起紀文的手:“紀校說咋個些就咋個些吧。”
“你家的這些瓜葛,說明關鍵處,還是有些瓜葛的好。不然萬事難成。你說呢?”
“不過,我還有點不明白。盧征程的‘筋’究竟是啷子?”黃權路見事態平息,盯着盧征程道。
“別聽他瞎說。”樑青婭道,“麒麟湖改造工程的事,纔在議程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