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楊戩在俗世的客棧中爲妹妹大開講堂,也不提靈珠子在雲上打坐,卻暗中以神識觀察凡間百態。
且說王魔被楊戩驚退,直接遠遁到了北俱蘆洲之中潛隱,尋一秘地修補自身元神之傷。
他那‘殺神影’的神通,本就是極爲損耗元神之力,當日他不顧一切施展此神通,便是爲了將楊戩斬殺,爲自己死去的孩兒報仇。
可王魔萬萬沒想到,楊戩在千鈞一髮之際,竟使出了那般神通……
天眼?
不,不對,王魔所知的天眼神通,決然沒有這般恐怖!
王魔這一日一夜之中,只要閉上眼,心中就浮現出一段段可怖的畫面,元神彷彿正被那道光華一點點蠶食。
他每次打坐,不過片刻都會渾身冷汗的驚醒,喉結顫抖,道心悸動。
“這楊戩,莫非是什麼遠古大能的轉世身?”
王魔喘着粗氣,咬牙罵了楊戩幾句,卻是依然沒有察覺到此事的蹊蹺之處。
而在王魔的身上,一絲灰暗的氣息遍體纏繞,這王魔同樣沒能察覺……不只是王魔,就算是換做了其他三教弟子,若是被這股灰暗氣息纏上,都是好不自知。
這,便是劫雲的一縷氣息。
被纏繞而上,註定是要去劫難中走一遭,生死各憑本領。
王魔潛藏了一日一夜後,勉強將殺神影修補完全,自身的元神之力雖有所消耗,卻對他戰力無損。
他出了那處秘地,隱藏氣息,再次朝着南贍部洲遁去。
離着南贍部洲三千里,王魔突然感覺到幾股凌厲的氣勢在劫雲之外迴盪,他心知那應是闡教的大能,不敢硬闖,只能停下身影。
該如何做?
王魔心中念着恨意,這恨意兩番受阻,更是化作一團火焰燃燒。
他躊躇片刻,身影朝着東南飛遁,去是要回九龍島召集兄弟,再來找楊戩、找闡教討個說法!
“楊戩,你給我等着!”
王魔身影消失前,在天地間留下了一聲怒吼。王魔遁去不久,三道身影破開雲路而來,出現在了東海之濱。
這是三位束冠的道人,並非十二金仙之流,卻是受了大師兄廣成子之命,前來阻殺王魔。
一人道:“那王魔去了東海,應是從東海轉南,去搬截教人馬了。”
“我等還需謹慎,若截教勢大,即刻通稟大師兄纔是。”
“不錯,我等不能輕易入劫雲,怕截教衆人也是,還是要早日尋到楊戩師侄,想方設法護他回玉虛宮中。”
三位道長這般一合計,自然就有了決斷。
在此地稍作佈置,繼續返回了原本所在之地,潛伏於雲霧之間,靜心守候。
他們也在不斷朝着劫雲之中散出一段段神念,若楊戩他們能夠捕捉到這些神念之影,就可知他們三人在劫雲之外接應。
靈珠子其實早就接到了一段神念,並未歡喜,反而有些失望。
按照他所想,楊戩可是闡教三代的領軍之人,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他沒想到,玉虛宮竟然只是派了幾位名聲不顯的師叔前來營救……
靈珠子有些鬱悶,便在雲上下來,想將這個消息說給了楊戩聽。
楊戩先前近一個時辰的漫長解釋,已經讓楊小嬋對她先前所見釋然了幾分;楊小嬋卻是現學現賣,拉着楚倩、敖心珂搬去了隔壁的客房。
靈珠子抱怨道:“難不成是因玉鼎師叔平日裡不顯神通,那些師伯便輕慢於師兄你嗎?”
“並非如此,正所謂兵對兵、將對將,三位師叔前來阻殺王魔,卻是剛好何事。”楊戩手指在桌面輕輕敲了幾下,笑道:“此事的蹊蹺,幾位坐鎮玉虛宮的師伯想必一眼就能瞧出來。他們不便現身,想必正在暗中等待截教來人。”
“直接動手殺了那王魔不就完了?”靈珠子嘆了口氣。
“哪有這般簡單?”楊戩笑道,“你也該多思慮一些,洪荒多算計,天地如棋盤。你我都該多做籌謀,爲的只是最後那一躍,跳出這盤棋局之中。”
“這談何容易,”靈珠子聳聳肩,“我也不太喜歡想這些彎彎繞繞,你不是師兄嗎?多照顧我一些就是了!”
楊戩一陣無語,也是無話可說。
靈珠子問楊戩恢復的如何,楊戩沉吟一聲,定下三日之後再次啓程。
這裡離着中神州較近,乃是南贍部洲北部的城鎮,若是在劫雲之外真的打起來了,他們也好儘快趕過去。
楊戩的本意是爲了算計截教少許戰力,並非是要兩教在封神大劫尚未啓動之前就大打出手……
靈珠子在下面還是呆不慣,又飛上了雲端打坐。
楊小嬋和楚倩、敖心珂在一旁的房間中‘鞏固’先前所學,敖心珂佈置了一層陣法,楊戩也聽不到鶯鶯燕燕的私密話。
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的繁華街道,楊戩心中不免會有些許豪情迴盪。
世人苦難掙扎,所爲不過數十年富貴年華;
修者尋仙問道,所求不過長生不老劫不滅。
這世間生靈,盡皆有所求,有所圖,纔能有所期盼,一路向前。
那自己,在求什麼,圖什麼?
長生?逍遙?
曾記得,楊戩在師父面前說下了那句‘長生之上,一世逍遙’,其實也並非全是他的心聲,有些許考慮在內。
而今楊戩進了凡俗之中,道心便有了對自己的責問。
所求,究竟爲何?
“情之一字太雜,逍遙一事又太廣泛,無愧於心乃是根本,所求之物應在前方纔是。”
楊戩輕聲喃喃,隨之一笑。
他這才修道多少年?怎麼就有了這般滄桑的心態。
一步步走下去吧,就算此時尚且不明自己所求的究竟是何物,只要心志堅定、一路在這條路上尋找下去,必然能尋到自己的道。
腦海中劃過了幾道身影。
如同一朵幽蘭盛開在幽深小巷中的母親瑤姬,越發古靈精怪、卻依然惹人喜愛的妹妹小嬋;
適才驚豔他些許,滿是都是溫柔書卷氣的心珂,還有和自己越發臭味相投的靈珠子,與自己交情深厚的呂純陽……
“所求莫非只是此道不孤?”
楊戩似乎有所得,站在窗前閉目凝神;道心如明鏡一般,不落塵埃,不起波瀾。
之前損失的元神之力在緩緩恢復,那元神小樹顯出虛影,輕輕搖晃枝丫,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緩慢生長。
元神之力,再有躍升,這便是元神道所謂的頓悟。
又是一夜過後,楊戩已經恢復如初,精神飽滿,目光清明。
楊戩帶着楊小嬋和敖心珂在城中玩耍了兩日,在劫雲之外仍然沒有大戰爆發,也未曾有兩教高手對峙,情形略微有些詭異。
稍作思慮,楊戩決定先解決靈珠子之事,藉口說自己曾經在一地遊歷,覺得那裡人傑地靈,想去那邊先找找看。
靈珠子神情有些無奈,但還是答應了下來;楊戩對他的事上心,他也沒有能推脫的說辭。
於是,楊戩像模像樣的拿出氣運羅盤,帶着一家‘老小’,朝着南贍部洲的東海之濱而去。
遠遠的,就望見一處雄關橫在了天際,背靠無垠碧波,有浩瀚血氣凝聚。
“就是那裡嗎?”靈珠子目光之中有些期待,似乎心中已經有所感應。
楊戩笑着點點頭,神識已經看到了那雄關上橫着的三個古字。
陳塘關。
封凡塵氣運,鎮千里碧波。
凝古之正氣,藏十萬兵戈。
陳塘關乃俗世王朝大商的屯軍之地,歷代總兵盡皆姓李,爲大商帝王鎮守九灣河入海口,提防東夷部落以海路侵襲大商富庶之地。
楊小嬋也感慨道:“好雄偉的關塞。”
“關內有不少百姓,這裡其實也算是一處大城,”楊戩如此解釋了句,本想說幾句這裡地勢如何如何,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還是別在敖心珂面前賣弄了,她讀過的龍族典藏,比楊戩吃過的米粒還要多……多說反而出醜。
楊小嬋問靈珠子:“你到底想找哪般父母?”
靈珠子撓撓頭,也是一臉的糾結:“這個,我也未曾投胎轉世過,對此也不甚懂。”
“沒事!包在我身上!”楊戩展顏一笑,拍拍靈珠子的肩膀,“必然爲你選一知書達理、賢惠溫柔的母親,免得你整日被藤條打屁股,折損我太乙師伯的威嚴。”
仙蚌中的三個女子皆是忍不住笑出聲,靈珠子目光幽幽的看了眼楊戩,“咱們兄弟情深,你不如一同陪我算了。”
“我可不用轉世投胎……咱們不如去這城中氣運最旺盛之地瞧瞧?”楊戩遙指一處大宅院,不是李府又是何處?
靈珠子點頭答應,絲毫沒有察覺到楊戩眼中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