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開頭難,開創一片基業更是如此。
楊戩自知,要在混沌海中打出一方勢力,必須循序漸進,穩紮穩打,投入無窮心力……
這說的簡單,真做起來談何容易。
單說收服四靈界,就讓楊戩有些無從下手,還好之前擄來了霧靈主,可以此來做籌謀。
思前想後,此事也必須依賴掌控靈族靈核的手段,多控制些高手做班底。
玄都與楊戩言說了三四日的功夫,楊戩聽的頭昏腦脹,還好有敖心珂從旁幫忙記錄。
等玄都大法師說的口乾舌燥去找些靈泉來飲,負手御風在玄都城中飄然遠去,楊戩坐在那消化玄都所言種種,一時間心念陳雜。
“夫君,不如我在族中喊些高手前來助陣?”
“不能總是依賴你孃家,”楊戩笑着搖搖頭,“這混沌海不比洪荒,莫要讓龍族再有太大折損了。征服混沌靈族,還是以培植混沌靈族的勢力爲主。”
敖心珂溫柔的點點頭,看了眼那邊依然在酣睡的霧靈主,又道:“這枚棋子倒是剛好能用。”
“現在先不急讓霧靈主回返霧靈界,須得找個機會,讓靈族不至於對她起疑,”楊戩目光中有少許忌憚,“尤其是那黑靈主,我總覺得那纔是咱們目前的心頭之患。”
“夫君是想在混沌海中一展拳腳嗎?”
楊戩點點頭,灑然而笑,“既有聖人師祖之命,我近來又無法回返洪荒,更何況,這也是爲了應對今後那大劫的手段……”
敖心珂注視着楊戩,言語雖輕柔,卻總有一種能鑽入楊戩心中的力量。
“夫君若是有了決意,我定會全心助夫君一臂之力。只是夫君須得早有準備纔是。”
“哦?什麼準備?”
敖心珂低聲道:“玉帝爲收服三界,朝天閣於三千世界四處征戰,生靈死傷不計其數。夫君若要收納混沌各族,其戰災猶在朝天閣之上,夫君當真……心中無恙嗎?”
楊戩聞言,面色略微有些黯然,久久不語。
而後,楊戩站起身,緩緩吐了口氣。
“男兒立世,當有所爲,當有所不爲,”楊戩淡然道,“只要我明己心,無私情,哪怕需斬殺混沌海中近半的生靈,纔可將一盤散沙化作洪荒之外的堅城固池……也未嘗不可。”
敖心珂輕輕皺眉,注視着楊戩的身影,她並非爲了其他,單純是在擔心自己夫君。
“夫君不是說,封神事了,咱們便擇地歸隱嗎……”
楊戩聞言,竟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面對着坐在蒲團上的敖心珂,又是久不言語。
說歸隱時,其實半是無奈,半是心倦。
而今,楊戩莫名有種衝動,想去在混沌海這片沒有聖人陰影、沒有師門陰影、沒有二郎神原本宿命的無序世界,去打出些名堂,去開拓一番基業,!
在這混沌之中,沒有天庭,道門的影響力只限於此地;
在混沌海,不會有人將道門弟子、二郎真君掛在嘴邊,他的敵便是敵,友便是友!旁人能直接喊他姓名,喊他從出生便開始用到今日的姓名!
既然毫無顧慮,何不放手一搏?
燃燒些許血汗,去看看自己到底能走到混沌海中哪一片角落……
哪怕這場洪荒之行只是荒唐一夢,他也需在這怪誕的夢境之中,綻放些只屬於他自己的光亮!
楊戩毫無因由的吐出一句:“其實,我只是想讓人知道,我曾來過這裡。”
“夫君……”
敖心珂目光閃動着,二人最是心意相通,她瞬時明白了楊戩所求。
“只要夫君道心不失便可。”
“嗯,”楊戩面色鄭重的點頭答應了一聲,自省己身,平復好心境。
敖心珂輕笑了聲,道:“我先在此地琢磨師伯給的神通。”
“我去城中四處逛逛,說不得那定海神珠會自己跑出來。”
敖心珂囑咐道:“莫要輕易涉險。”
“你放心就好。”
楊戩擡手對着霧靈主一點,道一句:“醒來,爲我夫人護法,對她的吩咐不可有半句反抗。”
霧靈主嬌軀顫了下,緩緩睜開眼,滿是絕望的看了眼楊戩,磨磨蹭蹭立在敖心珂身旁。
也不知這掌控靈核之法到底有多大約束力,楊戩留了一絲玄氣在敖心珂身上,若霧靈主發難,他也能迅速趕回來。
不過,此時敖心珂修爲還在霧靈主之上,後者就算出手,也只會被萬知公主翻手鎮壓……
等敖心珂入定,楊戩一振衣袖,在半空漫步而行,欣賞玄都城之景。
他看似清閒,實則緊張的很,畢竟玄都城中存留着諸多禁制,有些禁制連聖人都能傷,更何況是他這個剛出洪荒的‘小蝦米’了。
禁制,陣法,其實是相近卻又不同的兩條大道;前者多用於煉器、制符,後者多用於佈置大陣。
玄都城其實算是一處禁地,此地殘留的陣法,被修士順口說成是禁制,不算對也不算錯。
此地禁制大多是太素時代的產物,對於楊戩而言頗爲新奇……
自然,他不通此道,也就是瞎捉摸一番,也不是想要做什麼洪荒考古第一人。
逛了半天,靈覺毫無波動,玄體全無異樣。
這讓楊戩稍感鬱悶,在洪荒之中習慣了洪福齊天,有強盛的氣運罩着,隨便溜達溜達就能碰到機緣……
可在這玄都城中溜達了半天,別說寶物主動上門,就連半縷寶光都沒見到。
‘肯定是被玄都大師伯給蒐羅光了吧。’
楊戩嘴角一撇,頗感玄都之‘肥碩’,想找點機會在玄都大師伯的牙縫裡扣出點骨頭來……
轉了小半個玄都城,楊戩身形一轉,去自家夫人那看了眼,見敖心珂在那專心推演玄都傳授的神通,也沒去打擾。
霧靈主像是個冷豔的侍女,站在那不斷看向四周,果真是在盡心護法。
楊戩輕聲喃喃:“這般神通竟還能奪人心智,若是落在惡人手中,當真會是一場災禍……”
話語一頓,楊戩折身朝着玄都城外圍飛去。
玄都城的第九重大陣並未阻攔他,相反還對他有幾分親近之意,應當是玄都之前便做了佈置。
他沒有繼續向前,而是朝着城牆就近落去,那四位準聖境的傀儡同時睜開眼,扭頭看向楊戩。
傀儡竟能達到準聖境,當真是匪夷所思之事。
這四隻準聖境傀儡也是各有特徵。
一位是蒼莽壯漢的形象,手持兩把大銅錘,銅錘散發着驚人的煞氣,竟也是不凡的寶物。
這壯漢只是瞥了楊戩一眼,就繼續站在正中位置,並未移動半分。
一位則是身上纏繞着幾層白紗的女子身形,渾身包裹的嚴實,只露出一雙靈動的雙眼和口鼻。
此時它正好奇打量着楊戩,目光中帶着少許躍躍欲試。
還有一位,高有數十丈,上半身是六隻頭顱、十二條手臂,軀體之上刻滿了繁複的大陣,下半身則是圓柱狀的圓筒,仿若一口巨炮的炮管,牢牢的杵在城牆上的。
這龐然大物緩緩挪動龐大的身軀,那用陣法雕刻成的面龐露出少許微笑,還對楊戩招招手。
楊戩拱手回禮,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問候。
而最後一隻傀儡坐在城牆角落,是一位身着寬鬆長袍的老道,長髮雜亂,手中拿着兩根木頭不斷捉摸着什麼,看了楊戩一眼就低下頭去,繼續擺弄木頭。
“你要找我們嗎?”
一聲仿若百靈的嗓音鑽入耳中,楊戩連忙點頭,看着說句話的那位準聖傀儡。
——就是那個渾身包裹着紗幔,身形如女子一般的傀儡。
她主動迎了過來,兩步跨過層層乾坤,出現在楊戩面前;卻是嬌小玲瓏的身材,腦袋不過只到楊戩的胸前。
楊戩拱手,“不知該如何稱呼前輩,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我叫十四,你喊我十四就好,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大法師說,你是他的師侄,也是來這裡幫忙守城的呢。”
傀儡十四輕聲說着,只是兩三句話語,便讓楊戩感覺其心性單純,便仿若未曾被凡塵污濁過的少女一般,頗爲純澈。
“我名楊戩,是大法師的師侄。”
“師侄,就是你師父是他師弟的意思嗎?”
“嗯,對。”
傀儡十四點點頭,神色被掩住看不了大概,但目光頗爲認真。
她擡手一點,劃開此地乾坤,抽出一截木頭,在木頭上刻下了幾個簡單卻十分玄妙的字符。
楊戩問:“這是在作甚?”
“哦,我怕我忘了你叫什麼,把你名字刻在我心柱上。”
傀儡十四如此言說了一句,將那根木頭放回裂縫中,又拍拍手,將乾坤裂縫合上。
這一手,當真震住了楊戩。
這裡是何地?玄都城!乾坤道則被完全扭曲的玄都城!
這隻少女模樣的傀儡,竟能如此隨心劃開乾坤……
果然,玄都大法師曾說,此地的傀儡盡皆有高於他們對應實力的戰力,並非是隨便說說的。
“你找我們有事嗎?”傀儡十四眨眨眼,略帶好奇的問着。
“咳,是這樣,”楊戩心底嘆了口氣,他還真是有些坐井觀天了。
這傀儡只是旁人所造之物,造就這些傀儡的大能,當真不知是何等風采。
楊戩老老實實的道一句:“我對傀儡之術頗有興趣,不知該如何入門,想找幾位請教……”
“哦,你想學怎麼造傀儡呀,”這準聖傀儡似乎對自己有頗爲明確的自知,她指了指城牆下方的角落,雙手比劃了個大圓,“去問他好了,我們都是他造的呢,這裡,滿城的傀儡,都是他造的!”
楊戩頓時有點瞠目結舌。
傀儡造傀儡?還能造出準聖境的傀儡?
這叫什麼事!
洪荒、混沌之怪談,當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