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千里,闡截衆仙遙遙對峙,界牌關與十多處人族城鎮,盡皆籠罩在漫天陰雲下。
三清聖人現身之後又隨即消失,聯通幾位道門最強的弟子,應當是去天外混沌中鬥法較量。
聖人可重練風火水土,也可驅使天道、凌駕於道則之上,若真的在洪荒五部洲之地交手,稍有失手,洪荒五部洲或許就將不復存在。
那又是另一番境界的鬥法了。
楊戩站在一處孤零零的山頭上,方圓數百里的大地泛起層層波浪,又被凝固定格……
這是他一槍將袁洪打入地下時,對這片大地造成衝擊後的景象。
“跑了?”
楊戩神識在地底搜查,袁洪全然沒有蹤影,輕哼一聲,也沒多逗留。
趕回闡教衆仙聚集之地,闡教十二金仙中的幾位正被護在內側,各自打坐療傷恢復被誅仙四劍烙下的傷勢。
黃龍道人傷的最輕,此時也是在場衆仙的主心骨,見楊戩飛來,主動迎了過來。
“受傷了沒?”
楊戩搖搖頭,“師伯可曾被傷?”
“我命大的很,”黃龍道人訕笑了聲,“過來吧,你這次救了不少同門性命,當得師門嘉獎。”
“戰過了這一場再說吧。”
楊戩去查看了下幾位師伯的傷勢,想看自己有沒有能幫上忙的,轉了半圈發現自己不如去陣前坐着,威懾下截教仙人們。
這些截教仙此時算是羣龍無首,若此時再開戰,或許能將截教這股中堅力量重創。
但闡教仙人也沒了能發號施令之人,除非楊戩主動站起來振臂一呼,但楊戩……也沒了那般戰意。
聖人大戰對他們而言,就如同凡人在看神仙打架,心中不免有些無力感。
楊戩閉目養神,將自己狀態調整到圓滿,以不變應萬變吧。
不多時,太乙真人駕雲飄了過來,坐在楊戩身旁,也把楊戩從遐思中喚了回來。
“在擔心你師父?”
“嗯,”楊戩點頭答應了聲,“聖人老爺們要是打出真火……師父始終並未成聖。”
“三位老爺應當不會真的死鬥吧,無數元會的情誼在,”太乙真人擡手點了幾下胸口,輕輕呼了口氣,“如今封神大劫,聖人老爺爲各弟子,也不得不鬥法相較,這般大劫,到底要走去哪?”
楊戩低聲問:“師伯你傷如何了?”
“死不了,那誅仙四劍果然霸道,不負盛名。”
太乙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卻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在楊戩面前有些尷尬。
幾道流光自西天飛來,卻是闡教十二金仙剩下的幾位,聖人現身驚動了正閉關的他們,紛紛出關來此地支援。
截教一方援兵更多一些,但來的都是截教內不算多出衆的仙人,沒有太多威脅。
此時,截教仙人所承擔的壓力,明顯比闡教仙人們大許多。
三清鬥法,老子與元始天尊兩位聖人明顯站在統一陣營,通天教主在兩位聖人對面,就算有誅仙劍陣與四大弟子協助,單純面對兩位聖人怕也勝算不大。
更何況,玉鼎真人與玄都現身,這兩位都有和聖人交手而保全自身的實力,與廣成子聯手……
不管怎麼算,截教衆仙都覺得己方勝算着實不大。
此時,衆仙不得不想,若教主被擊敗,他們又當何去何從。
而藉着這股無言的恐慌,有幾人在截教仙人中不斷傳聲,卻是在爲一些道心不堅之人,指一條西去的明路。
截教之中魚龍混雜,有西方教之人渾水摸魚,趁勢暗中度人,卻也沒什麼可驚訝的。
而烏雲大仙這些截教頂端的門人,自不會有人去主動問他們改不改教,此時並未發現衆弟子異樣。
“師伯,聖人鬥法一般要多久?”楊戩在旁問。
“我也不知,聖人老爺們極少出手,或者說成聖之後已經很少有出手的機會,”太乙真人搖搖頭,“等這便是,應當不會太久。”
楊戩點點頭,繼續打坐修行。
小半日後,太乙真人面色恢復許多,趕來的赤精子也撐起了此地大局,他和黃龍都鬆了口氣。
太乙真人問:“楊戩,你師父可曾再提過成聖之事?”
“沒聽師父提起過……”楊戩皺眉思索,沉聲道,“師父他還沒放棄嗎?”
“想要放棄追尋大道,談何容易,”太乙真人灑脫的一笑,“爲道而生,爲道而逝,若無法邁入大道之巔,則會在了無牽掛之後,將自身融於大道之中。這纔是真正的修士,在洪荒中籍籍無名是因不與人鬥法,一心幕大道,你師父便是這般人物。”
“師父他……”
楊戩看着元神樹下的那口銅鼎,若師父還有這般打算,自己還是把這口鼎還回去吧。
關鍵時刻能保師父性命的說。
太乙真人笑道:“你可是在爲你師憂心?”
“成聖雖是師父一生的追求,但用命去博……”
“若不用命去博,哪能做到旁人不能做之事,哪能摘得旁人無法摘擇之花果,”太乙真人輕輕搖頭,“你有家室親友,牽掛太多,體會不到你師父那般境界。”
楊戩苦笑着點點頭,他還真不覺得,爲了那毫無確定、沒有一絲把握的成聖之機去搏命,有什麼具體的意義。
其實他很想問自己師父一句,若一生之執念便是爲了成聖,那成聖之後呢,又該去做什麼?
大道無終,大道有終。
或許有一日,楊戩也會站在成聖的門檻之前,若他不邁過去就無法護住一家老小,那他還真會去搏命。
那並非是爲追尋大道,只是爲了追求護道、護己、護身旁之衆的力量。
若那般,他僥倖邁過以力證道的天塹,也不會覺得餘生寂寥,沒什麼奔頭……
“師伯所尋求的是什麼?”
楊戩扭頭問了句,太乙真人面露思索,最後訕笑了聲。
“縱酒當歌,逍遙山林之外,修道尋真,明悟一朝之得。”
太乙真人笑嘆了聲,“我求的是心中快意,求的是道心無垢,無人可欺我,我心自逍遙!”
“師伯好氣概!”楊戩豎了豎拇指,太乙真人頓時開心的笑了。
黃龍道人不知何時到了兩人身後,幽幽的道了句:“我所求的最簡單,太乙師弟你把你山中寶庫分我三成,就能了我餘生心願啊。”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雲中子最擅煉器,你去找他討要便是了,何必找我。”
“這個,”黃龍道人盤腿坐在太乙真人身旁,嘆道,“之前討來三四件靈寶了,只是不是遺失就是折損,貧道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去討咯。”
楊戩:所以說,黃龍師伯你沒事喊這麼大聲做什麼!
就在不遠處療傷的雲中子聞言輕笑,坐在蒲團上飄到黃龍道人身側,笑道:“我最近煉了些小玩意,正苦弟子太少,無人可用,不如黃龍你拿去品玩品玩。”
言罷,袖中飛出幾件寶光流動的寶物,一件靈寶、兩件仙寶,也算是大手筆了。
“這怎麼好意思!”黃龍道人一把抓住那把靈寶短刀,握在手中一陣眯眼笑,“改日請你喝酒。”
雲中子頓時扶須輕笑,顯然已經習慣了黃龍道人這般。
楊戩在旁看的目瞪口呆,覺得自己始終還是……太年輕了些……
兩道身影磨磨蹭蹭的飛了上來,躲開楊戩,去了各自師父身旁,問候師父傷勢如何,自然是黃天化與韋護。
楊戩權當沒看見,聽雲中子和太乙真人在那談經論道,靜靜等待聖人大戰的結果。
周軍駐地,蕭蘭與龍吉公主正坐在車攆中,先前衆仙大戰、誅仙劍陣現,她們兩個着實爲楊戩捏了幾把冷汗。
還好楊戩撐了下來,更是憑太極圖硬抗截教四大弟子佈置的誅仙劍陣,那一幕讓她們二人頗感震撼。
“弟有這般勇力,今後入天庭爲元帥,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龍吉公主憂心重重的喃喃了句。
蕭蘭輕輕點頭,“凡人常說功高震主,到仙家天庭也是適用的,楊戩這傢伙着實太強了些,肯定會惹來諸多忌憚。”
“嗯,”龍吉輕輕頷首,“弟先前與我秉燭夜談,曾說他封神之後便會回山中,等閒不想去天庭摻和什麼,應當也是有這方面的考慮吧。”
“年紀輕輕就想歸隱山林,他還真是夠‘老成’。”
蕭蘭趁機嘲諷一波,龍吉莞爾不已。
“只能說他不是什麼野心勃勃之輩,這卻是極好的。”
“男人沒野心,不就跟女子沒姿色一般嗎?”蕭蘭抱着胳膊坐在那,想起和楊戩之前鬧的彆扭,又一陣生悶氣,“若我有楊戩這般實力,早就去把天庭鬧的天翻地覆了!”
龍吉公主拍拍額頭,含笑掃量着蕭蘭,明顯欲言又止,卻並未多說什麼。
百萬周軍也在此地等待着,等着楊戩歸來,踏入前方那層層疊疊的‘大地波瀾’中。
黃飛虎騎着五色神牛在一處山頂眺望,見前路情形頗感無力。
“這便是修士鬥法……”
感慨完,傳令斥候前行探路,搜尋大軍可行進的路徑。
他這般渾身上下就坐騎有點仙家風範的人間將帥,做好分內事便是了。
一聲輕嘆融入風中,黃飛虎騎着五色神牛晃晃悠悠下了山,天色將晚,他還要去安頓大軍安營紮寨。
當西面天空燃起火燒雲時,兩股道韻忽從西方而來,鋪天蓋地、玄妙深奧,天地間的微風都帶上了少許的沁香。
兩教仙人齊齊起身戒備,還好這兩股氣息只是掠過此地,忽而消失不見。
衆仙急忙商討,這兩股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聖人氣息,到底是爲何而來……
很快,兩教衆仙想起了一則傳聞。
誅仙劍陣,非四聖不可破。
如今四聖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