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原本被喚醒的清明目光,在說完話後又開始迷茫,林黛玉渾身一震,似有所悟,隨後也漸漸迷茫,可見還是未曾找回前世的記憶。
圍着的衆人不解其故,全都驚異地望着賈薔,想問卻又不好問,賈薔也不解釋,看着兩人一眼嘆息一聲就要出去。
“咱們先出去吧,丫頭們侍候好你們二爺,”
賈母吩咐了一聲,就招呼大家出來,留着丫鬟侍候着,隨即叫了聲賈薔,讓晚輩們都回去歇着,來到偏廳裡,就急切地問道:“薔哥兒,跟老婆子說說,寶玉渡什麼劫,玉兒要還什麼?”
賈政夫妻疑惑地望着他,賈薔嘆口氣道:“他兩人是前世的孽緣,林姑姑要用眼淚來還寶二叔,淚盡了林姑姑也該去了。”
“去了是何意,去哪裡,回揚州嗎?”
賈母急切地問道,賈薔幽幽地嘆口氣道:“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每個人終歸要走這一遭的。”
這話讓賈母和賈政大驚失色,而王夫人卻急問道:“薔哥兒,你如何知道這些。”
“叔祖母認爲當初侄孫是自己醒過來的,這一身本事是憑空而來的。”
賈母王夫人悚然立起,驚異地看着他,賈政皺皺眉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薔哥兒慎言,別忘了你是聖人門徒。”
賈薔輕笑道;“二老爺此言差矣,子曰:敬鬼神而遠之。那是存而不論,不是質疑鬼神的存在,只是怕世人多凡俗,知道鬼神的存在,亂了心罷了。”
賈母點頭稱是,訓斥賈政不可多言,平白的得罪鬼神,王夫人驚疑不定地望着他,她是經常吃齋唸佛的,自然相信這些。
賈母沉思良久開口道;“薔哥兒,你跟老婆子說句實話,把玉兒嫁給寶玉能改了這命嗎?既是孽緣,應該牽扯不清纔對吧。”
賈薔苦笑道:“老祖宗,說句難聽的話,重孫兒也會想辦法,不讓他兩在一起。”
幾人錯愕,賈母忙問緣故,賈薔說道:“林姑姑嫁給寶二叔是對寶二叔有好處,可林姑姑絕對活不成,剛剛說了,眼淚盡了她就死了,兩人是前世的冤孽,豈會沒有磕磕碰碰,那樣,林姑姑難免傷心哭泣。”
賈母聽完手足無措,她可是在他兩小時候就開始算計着,長大後把黛玉嫁給寶玉的,不然不會讓他兩同席吃飯,同牀睡覺,從小培養感情。
出身侯府的賈母難道會不知道男女有別,不知道禮法不許,還不是要造成這兩小的耳鬢廝磨,青梅竹馬,然後順理成章的成爲夫妻。
如今這當頭一棒,讓她發懵,若是僅僅對寶玉有好處,而讓黛玉去死,她也是捨不得的,畢竟那是她親外孫女,最疼愛的女兒唯一的孩子。
慌亂中只好問賈薔該如何辦纔好,賈薔回答道:“讓他兩遠點吧,平時兄妹兩一起玩倒是無大礙,只要斬斷了他兩的情緣,自然會好起來的,剛剛您也看到了,寶二叔突然明白了,雖說又迷濛了,但又一次就有二次三次,一旦他明白過來,以他的性情,絕不會願意的。”
大喜的王夫人眼眉帶笑,努力地掩藏着笑意,賈薔笑道;“叔祖母勿怪侄孫多言,寶二叔的性情,您最好不要插手他的婚事,要讓他自己願意才行,否則,即使成婚了,恐怕他也最終會離家出走。”
王夫人頓時變色,圓睜雙眼瞪着賈薔,就差破口大罵了,賈薔一點也不介意,微笑着說道:“叔祖母看上薛家姑姑這是正常的,她爲人溫婉大方,確實是好媳婦的人選,可性情跟寶二叔不同啊,除非她能像林姑姑一樣,被寶二叔引爲知己。”
賈母點頭道:“聽聽,這纔是老成之言,薔哥兒所說的是至理,寶玉心實,可心的人才能走進去,可惜了玉兒了。”
王夫人瞥了一眼後沉默不語,賈政是無所謂,林黛玉薛寶釵在他看來都一樣,若有區別也不過是一個是姑舅親,一個是姨表親罷了。
賈薔不是故意要拆散寶黛兩人的,而是說的實情,黛玉是必死的結局,無論嫁不嫁寶玉都一樣,既然是還債,債完了也就重歸太虛幻境去了。
她不像寶玉是來渡劫的,神瑛侍者不過是仙界的侍從,要想成爲真正的仙人,必須修煉和渡劫,在人間不過是遊歷罷了,不會早死,也不會橫死。
總要看夠了人世間的萬丈紅塵,功德圓滿了纔會迴歸,也不一定是回到太虛幻境,大多是回到仙界的某一層天,更好的接下去修煉罷了。
和絳珠仙草的緣分,在這一世了了就算完了,再也不會有牽扯,故而賈薔希望他好好的爲人子,爲人父,都經歷過了,這纔算功德圓滿。
至於林黛玉,即使肉身消亡了又如何,她是太虛幻境中的一株仙草,無法擺脫太虛幻境的束縛,最後還是回回歸。
寶玉的婚事就此作罷,王夫人開始忙着讓薛寶釵多接觸寶玉,正好趁着林黛玉被教養嬤嬤耳提面命,沒再像以前那樣,兩人接觸的那麼頻繁。
榮國府裡還忙着元妃省親,沒那麼多時間去管這事了,賈薔卻是給林如海寫了一封信,告訴他林黛玉的近況,以及賈母想要結親卻被自己攪和了。
他沒說這些神神怪怪的事,而是分析了寶黛兩人的性格,以及榮國府的現狀,直白地提出,林黛玉若是嫁給寶玉,日後皇帝要是對榮國府動手,黛玉該如何自處。
夾在皇帝與太上皇之間,對於林如海是個大問題,本來賈敏死後,他已經沒了這顧慮,若是再結親,又多了一層關係。
林如海接到信後,思索了一夜,第二天毅然的提起筆,給皇帝寫了一份奏摺,請求調離揚州鹽政任上,回到京城六部裡供職。其實,以他在揚州將近三任的鹽政,完全可以調任了。(按林黛玉進京前一年,林如海接任淮揚道巡鹽御史,黛玉是七歲進京的,如今已經十四歲,就是說八年前林如海就在揚州任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