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了年,正月初八起,榮國府那邊就有宮中太監過來,勘察地形,檢查接駕事宜,教導賈府人員如何接駕,並有工部官吏和五城兵馬司人員來戒嚴,清掃路段。
就連甩手掌櫃一樣的賈赦都不得閒,督促這匠人扎花燈,做煙花爆竹,勘察安置地點,焚香去異味等等雜事。
原本兩府分宗沒寧國府什麼事了,但正月十四日,皇帝的貼身大太監夏公公來到寧國府,宣旨道;“兩府分宗血脈難斷,着雲騎尉賈薔領闔府諸誥命接駕,賈妃乃汝之姑母,朕亦是汝姑父,不得以分宗爲藉口,欽此。”
夏公公和顏悅色地說:“哥兒,聖上從未說過是哪位外戚的姑父,你可要記着啊。”
賈薔一聽就明白了,皇帝這是想讓他保持和四大家族的聯繫,最好是能把四大家族拉到這邊來,支持皇帝。
想想也對,如今的寧國府已經沒多少實力了,原本京營節度使是寧國公的兒子,賈敬的父親,後來這老頭死了,賈敬是個文官,這位置最後交給王家。(京營節度使的官職在宋代就被趙匡胤削弱,只作爲虛銜,到元朝時被廢除,故而紅樓夢的背景無法斷代,只能由作者自行設定,本書設定爲大宋被滅時,另有漢人崛起,消滅了進犯的蒙古人,建立新的朝代,文化制度大多繼承宋代。)
卻說王子騰接任京營,還是寧國府一脈幫他掌控京營,現如今王家已經穩固了地位,而且如今最強盛的不是賈家,而是王家。
四大家族最早的排列是賈史王薛,按照爵位來排的,賈家是國公,史家是侯爵,王家是伯爵,薛家無爵位,是皇商封爲紫薇舍人。
現如今賈家雖說賈赦還是一等獎軍,但官位上最高的賈政只是從五品員外郎,王子騰如今已經升爲九省統制,這是從二品的大員。
史家兩侯爵卻只是閒官職,更是沒實權,薛家到了薛蟠只剩下皇商的名頭,可以說元春封妃靠的不僅是賈家的實力,更是王家的母舅王子騰。
皇帝並不是喜歡賈元春,才封的貴妃,應該是想要藉助王家軍中的實力,否則她不會說皇宮是吃人的地方,埋怨家裡把她送進宮。
四大家族投靠的是太上皇,皇帝想要掌權,必然要得到羣臣的擁戴才行,而槍桿子握在誰手上,誰纔有發言權。
賈薔不能跟他們斷了往來,否則皇帝要你何用,不過是多一個進士而已,即使加上他五品的爵位,也不過是武勳中的小字輩,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無所謂。
明白了這緣由,寧國府馬上開始準備,賈薔親自到西府稟告接駕事宜,賈母等明白賈家其實未分家,自然瞞不過上面那位。
到了十五元宵節,早早的兩府就開始忙碌,所有有品級的都按照品服大妝,齊聚在榮國府的門外等候。
先是五城兵馬司等兵丁過來戒備,接着就是宮裡的小太監過來清道,並仔細檢查了賈府接待的安排,是否有出現紕漏的地方。
紛紛擾擾了許久,還不見動靜,賈薔於是稟告賈母道:“老祖宗,宮裡不會這麼早出來,嬪妃省親要用過晚膳後,到各處長輩處拜別,還要領旨才能出行,至少都要酉時才能到此,您還是去歇着,這裡晚輩們等着就是。”
賈赦譏諷着說:“大家子都不知道,偏你一個小小的給事中知道。”
賈薔也不搭理他,這種渾人你跟他說不清楚,又是長輩,說多了自己生氣還是小事,被人認爲不孝忤逆纔是冤枉。
賈母正沉吟着,忽一太監打馬而來,所說的和賈薔所言差不多,賈母橫了一眼賈赦,哼了一聲聽從勸告,帶着姑娘們進去歇着。
園子裡留下鳳姐兒主持,男丁們全都到西大街等候,也都是坐在角門裡邊,派着小廝等候消息。
果然到了酉時三刻才見到十來個太監過來,拍手說來了來了,大家趕緊通報進去,男丁在西大街,女眷在榮國府大門外等候。
一對對宮燈出現,像是遠處的天空出現的星星,漸漸地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亮,八個太監擡着鳳輿,在禁軍的護衛下向寧榮街緩緩走來。
皇妃省親的程序無需贅言,不外乎肅穆恭敬,直到元春進了園子,衆人才跟進,在大觀園中頒佈了聖上的旨意,纔回到榮國府更衣見禮。
按照各人的品級,一一拜見,男人不得宣召是不能進去的,只能在外間拜拜,裡面全是女眷中的誥命。
直到禮法上的朝拜結束,家中的姐妹才進去重新拜見,宣旨的太監下去歇息以後,賈元春才問及家裡的男丁。
原來是沒賈薔什麼事的,他一個外男拜見妃子不過是走一下過場,可今天的情形不一樣了。
賈元春應該是得了什麼消息,見過父親伯父兩人後,又召見賈薔,和顏悅色地說道;“陛下曾說薔哥兒是賈家千里駒,他這個姑父有予榮焉,姑姑甚感欣慰,望好生辦差。”
這話說的當場大家悚然,賈薔恭敬地回道;“外臣不敢忘天恩,娘娘即是天家貴人,亦是臣之大姑母,臣不敢或忘,唯有勉力辦差已報天恩。”
兩人話裡機鋒互相明白,這是相互奧援之意,元春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是賈家子孫,賈薔回答她血脈牽連不會斷,元春含笑點頭,賈薔退下。
賈薔來西府時沒說聖旨上的話,只說皇帝讓他來迎親歸省,如今賈元春點出這番話,賈母等這才明白,賈薔在家族裡的重要性。
接下去是寧國府內眷拜見,賈元春同樣對史湘雲優容有加,笑着說:“雲妹妹這誥命服飾眼看要變一變了,五品宜人看來太低了。”
衆人又是一凜,心說賈薔承爵雲騎尉,難道那位要變更,要知道雲騎尉雖說還是爵位,可已經不算正經的貴爵了,否則賈珍是三等將軍,賈薔應該是四品纔對,可勳貴中沒四品的爵位,到了三品就是貴爵最低的了,後面這些爵位不過是個名頭罷了。
賈元春敢當衆說出來,必是皇帝准許的,否則給她天大的膽子也不能說,這裡面信息量太大,在這也不敢問,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