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不寧,讓侯爺看笑話了。”
看着一向趾高氣揚的族人們,在賈璉親兵的押送下,老老實實,垂頭喪氣的離開,莊氏神色難掩豔羨。
這就是薛家的現狀,主幹羸弱,不但底下的奴才、掌櫃等沒有怕懼,就連族人們,也都要上來踩一腳。
賈璉搖了搖頭,帶着些許的笑意問莊氏:“你們太太當真有讓我幫忙震懾貪墨的掌櫃、夥計這等事?”
賈璉想要知道這是莊氏方纔爲了給他名正言順插手薛家事務的藉口,還是別的情況。因爲他很確定,離京之前,薛姨媽只是叫他帶了一封家書,他也在上次到金陵調兵之時,派人送到了薛家。
誰知道莊氏竟笑了。
“侯爺勿怪,這確實是我們太太的意思。不過我們太太知道侯爺重任在身,也不知道侯爺是不是有空,不敢因爲自家的小事,擾了侯爺的行程安排,所以就沒有親口託付侯爺。
只是在信中告訴我,若是有什麼難以解決的麻煩事,而侯爺您又恰好在金陵的話,不妨請你幫幫忙。”
原來薛姨媽也知道薛家二老爺一死,家裡會有一些麻煩事。但是她下了那麼大的決心舉家搬遷京城,自然不會半途而廢,再跑回來解決這些事。
因此只是派了幾個管事的下來,傳達新的任命和安排。但奴才就是奴才,對下人還有用,對族中那些族人,就差點意思了,只能讓莊氏統籌應對。
又知道莊氏是個清閒慣了的人,只怕和家族那些人打不好擂臺。正好賈璉要下江南,她就起了點心思。
賈璉的身份和能力,在薛姨媽看來都是母庸置疑的。要是賈璉肯伸援手,哪怕只是往莊氏背後一站,都能震懾宵小。
所以她才特意讓賈璉幫忙傳信,就是讓賈璉到薛家,給莊氏等人開口求助的機會。否則,一封信隨便派個奴才就能送了,何必定要請賈璉幫忙。
誰知道,當日賈璉根本沒時間到薛家,只派個人就送過去了。
這其實也是薛姨媽沒有直接託付的考慮。他知道賈璉辦的是皇差,不敢隨便麻煩賈璉,若是賈璉壓根不打算到金陵,她自然不好意思讓賈璉爲了她專程跑一趟,但若是賈璉到了金陵城,以她對賈璉的瞭解,是不介意幫這個忙的。
賈璉也笑了,他自然很容易就能想明白薛姨媽的盤算。說實話,他對薛姨媽的爲人處世很滿意。
其實就算在京城的時候薛姨媽直言請他到薛家看看他也不會拒絕,畢竟這種小事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沒有人會喜歡被人當做免費勞動力,得寸進尺的。
薛姨媽的做法總結起來就是一點,有空就請您幫幫忙,沒空就算了。
“你們太太確實是太客氣了。都是至親,互相幫助都是應當的。
這樣吧,嬸母想要我做什麼,儘管直說便是了。”
薛姨媽母子二人天高皇帝遠,底下人猖狂是難免,只要敲打敲打就好了,這對他來說確實是舉手之勞。至於能有多大效果以及能夠管用多久,那就不是他該考慮的事情了。
薛家如今的困難局面,說到底還該薛家自己想辦法克服。他一個外人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看賈璉不假思索的答應了幫忙,莊氏也顯得很高興。不過她卻並沒有立馬說出自己的打算,而是言說天色已晚,她已經命人準備了晚宴,一切等在席上再說不遲。
賈璉也沒有拒絕。實際上他大下午帶着黛玉過來,還正好是有蹭飯的意思。既然是遊玩閒逛,自然是要有走親訪友,吃白食的過程,纔算圓滿。
很快到了晚飯時間,當賈璉在薛蝌的帶領下來到薛家飯廳的時候,薛寶琴也帶着黛玉出現。
互相見禮之後,賈璉看黛玉小臉紅撲撲的,額間微有細汗,賈璉便幫她撩了撩幾根貼上額頭的劉海,笑問:“你和琴丫頭都做什麼了,瞧你小臉紅的。”
當着薛家人在,黛玉有點不好意思,退了一步,小聲道:“也沒做什麼,就在梨花樹下蕩了一會兒鞦韆……”
賈璉恍忽,這纔想起此時正是桃李花開的季節,想着黛玉和寶琴兩個稀世俊美的女孩子,在梨花樹下盪鞦韆,伴着春風和花香,灑落了一地雪白的梨花,該是何等樣美麗的場景。
只可惜,這樣的場面,他卻沒能看到。
於是問黛玉是不是喜歡玩鞦韆。黛玉沒有正面回答,鞦韆架是每個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喜歡的遊戲,只是黛玉在榮國府一直跟着賈母住,卻不像是在自己父母身邊,想要什麼就可以主動要求。
或許是女孩盪鞦韆顯得不夠尊重,所以賈府的姑娘基本沒有這個娛樂設施。
倒是三春姐妹搬出賈母院之後,在王夫人院後面的三間小抱廈之內單獨住,還自由一些。探春活躍,當年就讓人在兩邊房樑上掛了繩子,置了鞦韆板,搭建了一個簡易的鞦韆架,等閒賈璉過去,還看三春姐妹玩過。
因此心裡打定主意,回京之後,定要在瀟湘館給黛玉搭一個鞦韆架預備着。
“人都到了啊,蝌兒琴兒,還不招呼你們璉二哥哥還有林姐姐入座,都站着做什麼。”
莊氏親自端着一道大菜入廳,笑意盈盈的招呼衆人落座。
各自推搪一番,就在大家即將各自入座之時,忽聞得房門外傳來一道不是很利落,但是嬌麗好聽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隨着這道女聲,一個長腿纖腰,身姿綽約,一眼看去二十多歲,卻生的無比妖豔的美人緩步走了過來。
她有着類似秦可卿的妖豔臉龐,五官卻生的和中原人大有不同。
高高的鼻樑,深邃的面部骨相,最令人一眼注意到的是,那一雙湛藍色的雙眼,那樣的明豔,勾魂。
賈璉見之心內大詫,尤其是看着薛蝌和薛寶琴躬身見禮,對這女子口稱“二孃”的時候,更是心中莫名敬佩。
原來之前在看到莊氏的時候,賈璉內心就感慨,這薛家二老爺眼光不差,討了個如此豔麗的老婆,沒想到除了莊氏之外,竟還有這樣一個有着異域風情的,豔麗絕倫的小妾!
有這樣的妻妾,這薛家二老爺居然還捨得一年到頭的各地行商,看來是真的喜歡經商遊歷啊。
可惜,英年早逝,留下這孤兒寡母的一家,也是可憐。
黛玉從出身之日至今,大多數時間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極少有的出門活動,也不過是南北兩京附近往來。
她基本沒有見過外國人,只是從書上聽說過,此刻看見這薛家二夫人,自然免不得睜大了好奇的眼睛。
隨即察覺到了對方不俗的美貌,黛玉下意識的偏頭朝着賈璉看去。
可惜賈璉老謀深算,早在她反應之前,就已經收斂了神色,微垂着眼簾,旁若無人的樣子。
莊氏似乎知道賈璉二人的好奇,因解釋道:“這是先夫的二房夫人,本不是我們中原人士,而是當年先夫跟隨長輩遠道行商,在西域之地遇見的。
因爲來到我們中原才十餘年,所以她說漢話還帶着一些原本的口音,希望你們不要見怪纔是。”
賈璉和黛玉連忙見禮,“見過二夫人。”
雖然按照時下大家族的規矩,妾室一般是沒資格見客的。但是既然這二夫人敢大方的出來,而莊氏卻無一點不悅的神色,不管是薛家妻妾和睦也好,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賈璉二人都該給予尊敬。
畢竟,賈璉和黛玉一個是立志要打破這個規矩的人,一個本身也是側室,自然更是如此。
二夫人身量很高,比之賈璉都差不太多,她先看了一眼賈璉,然後把目光落在黛玉的身上,笑道:“之前聽姐姐說,侯爺和林鄉君,一個英俊瀟灑,一個乖巧的和天仙似的,如今親眼一見,才知道姐姐一點沒有說錯。
你們能夠來看望琴兒,是她的榮幸,妾身代她先謝過你們的好意了。”
客氣一下,莊氏笑着讓大家歸座。
莊氏先前與賈璉客氣過了,坐在正中主位,賈璉居下手。賈璉的下手依次是黛玉,寶琴和薛蝌,如此二夫人便在莊氏另外一邊坐了。
看她如此隨意的模樣,而不論莊氏,還是寶琴薛蝌,還是薛家的幾個丫頭僕婦,都沒有任何異樣,就可知道,這二夫人平時應該也是和他們一起用飯的。薛家這一點,還是難能可貴的。
在座人雖不多,但是身份各有差異,拘束是難免。
好在寶琴也似乎明白這一點,因此發揮她年紀最小的優勢,不僅招呼黛玉和賈璉兩位客人,而且還故意活躍氛圍。比如,此時大家相視無話,她故意笑問:“璉二哥哥,不知道青染姐姐現在如何了?我回到金陵之後,就沒有聽到她的消息了,心裡還有些擔憂她呢。”
“她呀,現在很好。回京之後,她也搬出宮了,她爹還賞賜了她一個超級大且豪華的宅子,自己一個人住。
下次你要是到了京城,就可以直接去找她玩了,不用擔心被人攔下。”
“這樣啊……”
寶琴顯然有些意動,卻知道她想要入京去見昭陽公主太難了。
“琴兒,你們說的‘青染姐姐’,是何人?”
莊氏幾人聽着不大對味。
寶琴看了莊氏二人一眼,有些小聲道:“就是上次回來的時候,給你們說過的公主姐姐……”
莊氏二人面色一變,連忙斥責道:“胡鬧,你一個平民丫頭,怎麼敢直呼公主殿下的名諱。”
寶琴神色便有些闇然,低着頭不敢說話。
賈璉笑着一揮手:“嬸母就不要責備寶琴了。事實是,昭陽公主當初在塞外一見到寶琴丫頭,就喜歡的不行,當即認她做了乾妹妹,這姐姐的稱呼,也是昭陽公主自己要寶琴這麼叫的。
否則,公主的名諱,豈會輕易讓旁人知曉。”
莊氏和二夫人相視一眼,都看見對方眼中的詫異。若是旁人說這樣的話,她們或許還不容易相信,但是賈璉親口說的,她們卻不敢質疑。
看了一眼薛蝌,薛蝌也小聲解釋道:“當時妹妹也給父親說過這件事,不過父親說公主只怕是一時高興,隨口說說而已。讓我們謹守自身,不要隨意攀附皇子龍孫,所以妹妹纔沒有告訴你們……”
莊氏二人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其中二夫人更是眼神一亮。若是琴丫頭當真有這一份關係在,晾那梅家也不敢行悔親之事!
她倒是沒有太覺得不可思議,反正生的好看本來就容易受到旁人的優待。特別是好看到她們這個程度的美人,就比如她,來到中原這些年,連原本該將她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的莊氏,都逐漸被她拿下,與她親若姐妹一般,二人互相協持照顧,在丈夫不在家裡的歲月中,手望相助。
莊氏終歸是土生土長的中原士族出身,對皇權異常敬畏,即便相信薛蝌等人沒說謊,還是以溫和的話告戒寶琴:“即便是公主讓你這麼叫的,你也不該隨時隨地這麼稱呼。別的不說,只公主的名諱,你也不可隨便向外人泄露才對。”
“是,我知道了。”寶琴轉憂爲喜,笑着應下。
經過這個小插曲,席上的氛圍似乎就打開了。
莊氏也不再客氣,讓薛蝌陪着賈璉吃了一杯酒之後,便主動提起之前讓賈璉幫忙震懾薛家奴才掌櫃之事。
按照莊氏的意思,她其實已經確定了好幾個人貪墨、侵吞主家財物的事實,只是那些在薛家有根基掌櫃們個個老奸巨猾,且互有關係,牽一髮而動全身。
她又名不正言不順,若是不想鬧得人盡皆知,比如將掌櫃們告上公堂的話,她還真是不好幫薛姨媽處置這些人。
所以,她想請賈璉代爲出面處理幾個人,並順帶震懾一下其他人,做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即可。
賈璉也覺得如此最簡單,因此讓莊氏做好準備,明日下午將薛家主要的掌櫃和夥計叫到此間,到時候他再過來一趟就是了。
看賈璉輕描澹寫的就應下了此事,莊氏不免起了和薛姨媽曾經看見賈璉時候同樣的感慨。
要是他們薛家有個這樣的男人,那該多好!
薛傢什麼都不缺,就缺男人!
因提起薛蝌來,不免有幾句抱怨,說他讀書不用功,將來她們該依靠誰云云,讓本就靦腆的薛蝌小臉發燙。
當日在邊塞,受到賈璉的刺激之後,回到家裡的薛蝌可是拿起書本準備要大幹一場的。這無疑令莊氏等人欣喜不已。
誰知道,纔不過幾日,薛蝌就感受到了當初讀書的無力感。加上父親也隨即病逝,他就完全丟下了雄心壯志,再也不想重拿書本了。
賈璉聽了這些話,不免多看了薛蝌幾眼,隨即搖頭笑了起來。
“我倒是覺得,嬸母這些話,不但有失偏頗,而且對蝌兄弟不大公正。”
自來父母在兒女面前,都是以高臨下,很難換位思考的。只是賈璉的身份擺在這裡,即便賈璉說的不對,她們也要做出恭聽的樣子。
“世上人有萬般,便有萬般大道。
有的人天生會讀書,人也聰明,能夠憑藉讀書一道,博取功名和前程,這不過是諸多大道中的一種而已。
而其他不會讀書,或者是讀書不如別人的人,卻也不一定不聰慧。
就比如蝌兄弟,我與其說話相處,有如沐春風之感,想來古之所謂,謙謙君子,正是形容的蝌兄弟這樣的人品。
所以,哪怕蝌兄弟不喜歡讀書,也未見得將來沒有一個好的前程。”
賈璉的這種言論,就好比賈寶玉的騷話一般,是悖逆於世俗的,因此莊氏不免皺眉問:“話雖如此,可是他若是不認真讀書,不能考取功名搏一個官身,難道就和他爹和大伯一樣,一輩子做個行腳商人,那又如何稱得上有前途?”
“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難道如薛世叔那般,踏遍千山萬水,周遊列國,以廣闊的胸襟看待世界,這樣不好麼?”
呃,賈璉拿她的男人說話,莊氏能說什麼?
“況且,誰說一定要做官,纔能有前途?
世上讀書之人千千萬,難道人人都能做官?據我所知,京中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員,不過幾千人而已。
即便是放到整個大魏朝所有地方州縣,全部加在一起,也不過幾萬官員而已。
人人都想做官,卻又哪知道,哪裡有那麼多官給人做。
再者說,即便是做了官,又豈是官官都有前程的?
豈不聞,天下官員,碌碌無爲,*****衆,而大有作爲者寡。
甚至,有的官員一步行差踏錯,不但自己身首異處,且還要牽累家族遭殃。”
賈璉這個話題說的有點高了,在座卻非婦即孺,然而,因爲賈璉本身是有資格說這種話的人,因此他們一個個正襟危坐,聽得十分認真。
“因此,我倒是覺得,當官不過是世人公知的能夠實現抱負和價值的一衆方式,卻不是唯一,甚至都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
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就比如商之一道,若是做的好了,未嘗不能造福一方百姓,甚至澤被一國。
比如春秋的管仲、范蠡,戰國的白圭、呂不韋,他們都是以商入道,然後主政一國,最後名傳青史。
所以,蝌兄弟若是能夠讀書入仕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將來子承父業,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未嘗不能闖蕩出自己的一方天地來。”
賈璉的話一說完,薛蝌立馬神色的激昂起來。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言論,這也是他自從發現自己確實讀書不大從心之後,第一次覺得,自己或許,並不是那麼的一無是處。
他從小跟着父親,見到的,學到的,都是和行商有關的東西。
很多,他覺得很有趣,他也有意子承父業。
但是周圍的人,包括母親都告訴他,做商人是沒前途的,還要讀書考科舉纔是正理。
他沒辦法反駁,但是他想,就算是那些讀書的人,多少人中能夠出一個童生,秀才,又多少個秀才,才能出一個舉人,幾個舉人,才能中一個進士?
讀書科舉,太難了!
如今聽了賈璉這番話,薛蝌忽然覺得,莫愁前路無知己,柳暗花明又一村。
除了薛蝌,其他四個大小女人也是如此。
莊氏、二夫人還有寶琴幾個,模樣大相徑庭,都是如聽暮鼓晨鐘一般,以帶着崇敬,又帶着歎服的神情望着賈璉。
果然,只有賈璉這樣的人物,才能說出如此不一樣的言論,聽來卻有醍醐灌頂,滌盪心靈的感覺。
黛玉則是愣愣的看了賈璉幾眼,然後低頭默默的吃了一口酒。
難怪家裡老太太她們都說二哥哥是天生做官的人,這說起大道理來,一套一套的,把這些人都給唬住了。
還說當官不是唯一實現抱負的途徑,誰不知道,這些年二哥哥爲了做官,天天在外奔波忙碌,連家都少有回。
幸好,璉二哥哥雖然融入世俗,然而平日行事說話卻不與一般俗人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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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嘛,算半個雅人。
這個時候,莊氏也不得不附和賈璉,嘆道:“我是個婦道人家,原本也不懂得這些道理。
不過既然璉哥兒你都這麼說了,我豈有再犯湖塗的道理?
也罷,反正蝌兒你年紀還輕,從今往後,你儘管一邊學着操持家業,一邊用功讀書,若是能夠考取功名自然是最好,若是實在考不中,我也不會再說你了。
反正有你爹你爺爺爲你們打下的家業,家裡也不會短了你的吃喝。至於將來你能夠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薛蝌聞言,立馬站起來,認真的對着莊氏彎腰拜道:“兒子多謝母親體諒,從此之後,一定加倍努力讀書,不辜負母親厚望。”
說完,薛蝌竟又側身,對着賈璉一拜:“薛蝌多謝璉二哥提點之恩。”
賈璉微微一壓手,正要表示不必多禮,卻勐然察覺自己藏在桌子底下的小腿被人踢了一下。
那觸感輕飄飄的,像是一隻女兒的小腳。
賈璉不動聲色,眼睛卻第一時間往桌上之人掃去。
其他人一切如常,唯有對面一直坐着不甚說話的二夫人,在他望去的一瞬間,對着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神色,想來,應該是她不小心踹了自己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