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賈璉將從從工部抽調工匠的章程面奏寧康帝之後,剛出大明宮,忽聞太后召見。
隨着幾個宮人往內宮而行,走到重華宮西側門的時候,四名宮女太監留下,只剩下爲首的宮女對賈璉道:“娘娘今日在御花園賞花,現在鳳鸞閣歇息。”
說完,對着賈璉委身一福便繼續往前。
御花園處於東西六宮之間,坤寧宮之後。但受限於地盤,大小完全無法與大觀園相比。
東南角有一樓名鳳鸞閣,高二層。
領路的宮娥將賈璉帶至此處,推開雙合的紅漆木門,引手示意:“娘娘就在閣內。”
賈璉卻沒有動,看着規規矩矩站在門旁的女娥,賈璉忽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秦宓……”
宮女似詫異的看了賈璉一眼,又補充道:“奴婢跟在太后娘娘身邊多年,之前在未央宮,侯爺應該見過奴婢的……”
賈璉不置可否。眼前這個女官他雖然不認識,但依稀記得她確實是太后身邊的人。
“你不進去通傳?”
“娘娘吩咐了,說侯爺到了這裡之後,讓你直接進去見她。”
猶豫了一下,這叫秦宓的宮女壓低聲音:“奴婢雖然是太后宮裡的人,但早些年一直都是在公主身邊服侍的,直到公主出宮之後,奴婢才重新回到娘娘身邊……”
賈璉神色微動。眼前的情況,不像是太后召見他,看起來更像是昭陽公主揹着太后,約見他一般。
帶着半分遲疑,賈璉走進閣樓。
閣樓內乾淨奢華,還有古鼎焚香,一看就是貴人使用的地方。
走過數道屏風,房間陡然變得開闊。
只是賈璉方一踏入,雙目中的瞳孔便是驟然一縮。
在無盡綾羅裝點,古色幽香的房間中間,巨大的拔步牀上,一具美人的嬌軀靜靜的躺着。
單薄的內裳根本無法遮住其動人的身姿,雪白的酥臂和大腿半露,將無與倫比的誘惑力完美展示。
特別是隨着賈璉的目光上移,看到女子的臉龐之時,整個人禁不住一震。
……
太上皇退位之後,將寵愛的一些妃嬪也都搬入了重華宮內,餘者掃入北邊五所安置。
惟有李太妃,因爲是皇帝生母,太上皇爲了讓皇帝盡孝方便,仍舊令其留在東六宮中的長春宮。
此時的長春宮門口,坐上龍攆的太上皇看着李太妃意欲跟隨,淡淡的吩咐:“此番你有心了,回去吧,不必送朕。”
“是。不過妾身正好想要去未央宮探視太后,邀她明日一同賞花,斗膽與太上皇同行……”
太上皇眉頭一皺。
說真的,他是一點也不喜歡眼前這個女人。若非其不斷央求,並且剛好幫他尋到了一幅他早就想要收集的傳世名畫,他壓根不樂意再踏入這座宮殿半步。
但今日畢竟算對方有心,而且他也聽說了,這個女人近來似乎和太后的關係變得親睦了不少。
畢竟是自己最早的女人之一,見到她花白的鬢髮,蒼老的容顏,太上皇心裡的厭惡不由得就消散了一些,道:“既如此,便上攆吧。”
李太妃聞言,微愣一下之後,連忙點點頭,然後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上了太上皇的龍攆。
在踏上去,坐在太上皇身側的那一刻,她的內心止不住的翻涌。
她都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年,未曾與太上皇同乘了。
感動只存在了片刻,她的心頭重新被恨意所填滿。
有對那奪走自己尊位的女人的嫉恨,但更多的,還是對身旁薄情寡義的男人的憎恨。
今日,她就要將這無邊的恨和痛苦還回去!
爲了這一刻,她忍了太久,也等了太久。
因此看到遠處那悄然對她示意的老宮娥,她狠狠的點了點頭。
很快一個宮女慌不擇路的從御花園跑出來,這立馬引起太上皇侍從侍衛的戒備。
宮女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衝撞了龍駕,連忙爬上前,跪在龍攆跟前。
不等太上皇開口,李太妃便是當頭厲喝:“哪個宮裡的狗奴才,一點規矩都沒有,誰讓你在宮裡亂跑的?還不拖下去!”
“娘娘饒命啊,奴婢是,奴婢是看到……”
“看到什麼?”
“奴婢是看到太后,還有……”
李太妃還待說話,太上皇卻一擺手,道:“太后在御花園?”
“是……”
太上皇的心情似乎很好,聞言直接道:“去御花園。”
看着一向恩威自重的太上皇,一聽到太后就喜笑顏開的樣子,心中更是恨意滔天。
不過她本來就要將太上皇引到御花園去,如今太上皇主動要去見太后,那更好了。
聲勢浩大的龍攆來到鸞鳳閣之前,眼見四周安靜的可怕。
偌大的閣樓之前,只有一個形單影隻的宮女守着。
太上皇的眉頭不由緊皺了起來。
李太妃喝問閣樓前跪下的宮女:“太后何在?”
宮女似乎都嚇傻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動不敢動。
太上皇神色轉冷,從攆上站起來。
他身旁察言觀色的老太監一個眼神,頓時就有數個小太監衝出來,欲圖奪門而入。
然而,就在小太監們剛要碰到合扇門的時候,門卻從裡面打開。
一男一女從裡面走了出來。
原本都有些按捺不住心裡激動的李太妃,見到走出來的兩人,頓時臉色一變。
她呼的一下站起來,走到太上皇跟前,厲聲質問:“你怎麼在這兒?”
從鸞鳳閣中走出來的,居然是賈璉和昭陽公主。
但李太妃質問的,卻只有昭陽公主一人。
昭陽公主和賈璉對視一眼,上前跪在龍攆跟前:“見過太上皇,見過太妃娘娘。”
太上皇一雙白眉緊蹙,掃了一眼眼前的二人,又看了一眼他們身後,大開着的,幽深的鸞鳳閣閣門。
“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似未聽出太上皇言語中的不滿,昭陽公主道:“回皇爺爺的話,孫女自被皇爺爺禁足之後,在皇祖母的教導之下,已然明白了皇爺爺的良苦用心,後悔不該肆意妄爲,做出有辱天家清譽之事。
但孫女與鎮遠侯畢竟互有情義,如今既然已經決定斬斷瓜葛,自有一些事情想要當面與鎮遠侯說清楚。
因此聽說鎮遠侯今日進宮與父皇議事之後,便假傳皇祖母的懿旨,將鎮遠侯騙到此處,不想卻剛好被皇爺爺碰見。
這都是孫女的錯,皇爺爺若是生氣,便處罰孫女一人,與鎮遠侯無關。”
……
時間回到賈璉踏入鸞鳳閣,見到拔步牀上春光半泄的美人的時候。
在見到閣樓內空無一人,牀上還躺着這麼個美人的時候,賈璉的腦海中第一時間閃過許許多多的想法。
他一開始甚至以爲,是昭陽公主又在耍什麼新的花樣。
但是他萬萬想不到,此時渾身只有內裳,白皙的大腿和玉臂裸露的美人,居然會是那高高在上,天底下最尊貴的——太后!
儘管,賈璉從第一次在太子別府見到太后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個美貌冠絕天下的美人。
但是,那從來藏在威嚴奢華的宮裝下,那高不可攀的玉體,如今就這般,欲拒還迎的呈現在他面前。
這是一幅令人止不住心潮澎湃的畫卷!
雖然當初太后喬裝出宮,他在救她的時候情急之下隔着衣裳摟過太后的玉體。也曾在與太后近距離面對面相視的時候,有過那麼一瞬間的心動。
但許是當初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賈璉覺得,當初的那一份心動和震撼,遠遠比不上現在。
有那麼一刻,賈璉很想將眼前躺着的女人那僅剩不多的衣裳全部撕開,甚至於不顧一切的,肆意將面前的這具美的驚心動魄的尊貴玉體,肆意的侵佔。
但那終究只是一瞬間的衝動,賈璉很快將這種愚蠢的慾望壓下。
眼下的情況,很明顯是一場陰謀。
他知道,置身於這樣的險惡之地,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但就在他轉身的時候,卻對上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許是心中藏奸,賈璉唬了一跳,正欲開口,對方卻將食指豎起:
“噓~”
隨即,對方的手又指了指外面。
賈璉哂然。不知道爲何,看到昭陽公主之後,賈璉原本緊繃的心,突然就寧靜了下來。
似乎,有這個女人在,就沒有什麼陰謀詭計能夠害得了他。
同時也心中慶幸,幸好他的理智始終佔據上風,方纔沒對她的皇祖母做什麼。否則……
走上前去,抱住對方雙肩,低聲問道:“這究竟怎麼回事?”
昭陽公主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悄悄脫開賈璉的懷抱,目光朝着他身後示意。
賈璉若有所覺的回頭,就見原本“昏睡”在牀上的太后,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身來,並且將那之前被他目睹過的雪白肢體,收入春衫之下。
昭陽公主連忙走上前去,將旁邊的衣裳拿來披在太后身上,並道:“她們應該不會再進來了。”
“嗯。”
太后點點頭,然後昭陽公主就當着賈璉的面,旁若無人的幫太后將衣裳穿好。
賈璉這個時候,自然目不斜視。
屋裡陷入短暫的沉默。
“這……”
賈璉剛想問,昭陽公主便對他搖搖頭:“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二郎還是不要多問了。一會兒二郎聽我安排行事好麼?”
賈璉自不是囉嗦之人,深吸一口氣,頷首迴應。
昭陽公主便露出笑容,然後對太后道:“外面我都安排好了,皇祖母就先行回宮吧。”
“嗯,這裡就交給你了。”
太后也沒有廢話的意思,摸了摸昭陽公主的腦袋,然後又瞅了賈璉一眼,便在昭陽公主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等屋裡沒人,賈璉眉頭重新凝聚在一起。
他知道,今日的事情定然不簡單,大概是他終於碰見傳說中的宮鬥了。
而且,目標顯然就是太后。
而偌大的皇宮之內,敢對太后出手的人,有且僅有那麼一個人。
不過看太后和昭陽公主的樣子,顯然她們早有準備。既然如此,賈璉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想通了這一點,他一屁股坐在方纔太后躺過的牀上。
牀上溫溫的,還帶着絲絲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