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西陵送殯的隊伍何如龐大,人員如何衆多,場面如何肅穆浩蕩且不必細說。
只說自賈母和鳳姐兒等人離開之後,整座榮國公府,立馬就空蕩了下來。
李紈在大廚房點齊了一批瓜果蔬菜命人送到大觀園小廚房之後,走在回園子的路上,只覺得四下冷清清的。
往日裡隔三步五步就能碰到一個人的甬路上,竟是一個人影都沒瞅見。
直到走到鳳姐院門口,才聽見陣陣歡笑之聲,隱隱還伴隨着童稚之音。
李紈駐足,詢問身旁的素雲:“聽說侯爺近來每日出城,早出晚歸?”
素雲回道:“好像是的。聽他們院裡的人說過,自從璉二奶奶離京之後,璉二爺每天很早就出去了,都是很晚纔會回來。”
“嗯。”
李紈點點頭,對素雲道:“你先回去吧,我進去瞧瞧巧丫頭。”
素雲不疑有他,行禮之後離去。
鳳姐院果然不像別處那般冷清。方一進院門,李紈就發現,之前聽到的聲音都是西廂那邊傳來的。
不用看都能猜到,定是晴雯那小蹄子在聚衆打牌。而且賈璉和鳳姐兒的女兒巧兒應該也在裡頭,因爲她同時聽見小丫鬟逗巧兒咯咯直笑的聲音。
無意進去攪擾她們的興致,李紈猶豫了一下,往正房這邊行去。
正屋裡倒是靜悄悄的。
走到次間,纔看見一身淡藍色長裙的平兒,坐在炕邊做着針黹。
平兒做事很認真,直到擡頭找東西纔看見門口瞧她的李紈,連忙喚道:“大奶奶怎麼來了!”
說着就要起身招呼。
李紈制止她,走過去看着平兒手中繡着精緻花紋的鞋墊,又瞅了瞅旁邊凳子上擺了一摞,大小樣式一致,只是花紋不一樣的鞋墊子,忍不住問道:“做這麼些鞋墊做什麼?”
平兒知李紈性格謙和,倒也沒有太拘禮,見問笑道:“我們二爺經常出門,所以多做一些好替換。”
李紈拿起一雙鞋墊,感受着材質的上乘與針腳的細密,嘆道:“難爲你這般用心。你們爺和奶奶有你這樣的丫頭,是他們的福氣。”
平兒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平時很少給二爺做女工的。我們二爺貼身的用物,大多數都是晴雯丫頭做的,我和二奶奶,都不過是偶爾做一些。”
李紈聽了心內一動,道:“方纔我進門的時候,聽見西廂房那邊鬧騰得很,想來是晴雯那丫頭又在裡頭和人打牌?”
“呵呵呵,是的呢。自從二奶奶離京,二爺外頭忙正事,她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可不就只有邀人打牌打發時間了。”
“你也不管管?”
平兒一愣,隨即笑道:“我倒是想管,可管不了,也沒辦法管。
大奶奶不知道,咱們二爺不知道多疼她呢,連二奶奶在家的時候,也不大管她,何論是我呢?
好在這丫頭雖然貪玩些,但是心裡有計較,從不貪玩誤事。她人手腳又麻利,做事比旁人都做得好,久而久之,連二奶奶也都任着她了。”
李紈聞言,久久未語。
她是無法理解,賈璉能夠將一個丫鬟寵到這個程度,這院裡大大小小的人還習以爲常的。
平兒知道李紈的想法,繼兒笑到:“大奶奶倒不用覺得奇怪。說起我們這院裡,特殊的丫頭又豈止晴雯一個?
那香菱大奶奶也是知道的,分明乖乖巧巧,懵懵懂懂的一個人,卻偏偏愛讀書。
二爺二奶奶不在家的日子,她就天天一個人關在屋裡看書,哪兒也不去。這兩日晴雯帶人回來打牌,許是吵到她了,她倒好,也不與晴雯爭論,自己每天上午就抱着書本,往園子裡瀟湘館去。說是那裡讀書清淨,還方便找林姑娘請教學問。
呵呵呵,我們都笑她,說她將來定是要考個狀元回來的。”
平兒說的輕鬆愜意,李紈也聽的笑了。
相比較晴雯一個丫鬟在主子院子裡聚衆打牌,香菱愛讀書這一點,李紈就很好接受了。
她甚至很欣賞香菱這一點。
以她的模樣和心性,又願意讀書明理開智,將來說不定就有一番造化呢。
就在李紈和平兒說着閒話的時候,忽聽見外頭傳來巧姐兒的哭聲。平兒面色一緊,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出來詢問怎麼回事。
“平兒姐姐,是小大姐不小心摔了一跤……”
“啊,怎麼摔了,可傷着?”
“沒,沒,就是額頭磕了一個印子,連皮都沒破……”
儘管小丫鬟說沒事,但平兒還是着急忙慌的跑西廂中查看情況。
李紈也過去瞅了一眼,確定確實沒什麼關礙。又見整座院子都因爲巧姐兒的磕碰而響動起來,無暇他顧,李紈在廊上站了半晌,默默離去。
獨自走入園中,看着空蕩秀美的園景,李紈徘徊片刻,選擇往瀟湘館走來。
“你們姑娘和甄姑娘呢?”
“方纔三姑娘過來邀請我們姑娘和甄姑娘,說是沁芳閘上的桃花開了,請她們過去看桃花呢。”
在黛玉的屋外,聽到丫鬟如此說,李紈就沒有進屋。囑咐兩句諸如照顧好黛玉和甄玉嬛,有什麼需要或者缺的東西,儘管派人告訴她,李紈就離開了。
往回走的路上,忽見瀟湘館外,竹林下的小澗邊,有一個人兒坐在石頭上讀書。
定睛一瞧,豈不是正是書呆子香菱?
明媚的春光透過竹子的縫隙撒在她的周圍,伴隨着微微的水流聲,端的是一道好意境。
李紈不免駐足多看了幾眼,然後才擡腿走了。
回到稻香村,李紈先往兒子賈蘭的房間去。
沒有看見人,方問外頭坐在躺椅上瞌睡的丫鬟。
驚醒的丫鬟慌忙的說道:“蘭哥兒做完了功課,拿着自制的弓箭出門玩去了。”
聽見兒子又出去玩了,李紈下意識的面露不悅。總算聽到說是做完了她安排的功課纔出去的,方熄滅立刻派人去將他找回來的想法。
轉身欲走,忽然又回頭對丫鬟道:“今日無事,若是困了就回屋歇息。在這裡睡,倘或睡病了如何是好。”
說完,李紈也不理會既感動又羞慚的丫鬟如何反應,轉身回到主屋內。
李紈之寡嬸進京是有正事要辦的,這兩日正好帶着女兒回她自己孃家去了,以致於此時的李紈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更衣之後,坐在妝鏡臺前,看着鏡中分明精緻的容顏,卻如枯木稿灰一般暗淡,黯然的她下意識的從妝奩內拿出一支眉筆想要修飾。
忽然想起這隻眉筆乃是當初賈璉從江南帶回來,分派給她的一套彩妝的其中一件,握着的手便久久未動。
良久之後,又頹然放下。
若無情意,當初何故驚擾?
若有情意,如今何故疏離?
終究薄命人,註定一生薄命。
……
寧榮街,賈璉下馬後直接往家裡走。
“二爺今兒怎麼這麼早回來了,可曾用過午膳?”
平兒抱着巧姐兒走到廊上,面露喜色的看着賈璉。
“在城外吃過了。”
賈璉從平兒手中接過女兒。因看她小臉上有淚痕,不由問了一句怎麼了。
平兒便將小丫頭跑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的事說來。
賈璉也不太在意。小孩子天性好動,磕着碰着是常事,他自然不會像鳳姐兒一般苛責下人。
將女兒抱在懷裡哄了哄,直到她咯咯咯直笑之後,方將之還給負責管帶的丫鬟。
來到裡間更衣,難得見晴雯也在,賈璉不由笑道:“怎麼,今兒沒出去打牌?”
晴雯笑道:“巧二爺說的,人家好像只會打牌一樣。不過是二爺不在家人家沒事做,才偶爾玩玩……”
晴雯未免有些心虛。實際上,是因爲巧姐兒在西廂摔倒,幸而沒什麼大礙。
但即便如此,一些膽小的哪裡還敢待在是非之地,都趕忙找藉口跑了。
人一少,牌局自然就散了。
賈璉當然也是隨便取笑取笑晴雯。於他而言,晴雯這樣天生麗質,對他又忠心的美少女,心甘情願天天待在家裡等他回來,也不過有喜歡打牌這一點愛好而已,有什麼可苛責的呢?
因此捏了捏她的臉蛋,便問起平兒家裡的情況。
平兒自說家裡一切如常。府中瑣事有李紈暫管,園中也有薛姨媽看着一衆姑娘小姐們,並無什麼事情發生。
“對了,方纔大奶奶還來過一趟。”
“哦,她來做什麼?”
“不像是有什麼事的樣子,就和我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因賈璉和平兒也沒說什麼正事,旁邊將衣裳給賈璉穿戴好的晴雯邀寵道:“上午外頭有人送進來好些新鮮的時令果子,爺想吃什麼,我去洗了來伺候爺吃好不好?”
賈璉一聽便知道大概是這丫頭嘴饞來了。
“你撿你喜歡的洗了來,等我回來再吃。”
賈璉將晴雯抱起來,照着她那紅潤鮮嫩的櫻桃小嘴就親了一口。轉頭看平兒面有霞色,便站在原地,指了指自己的臉。
平兒無奈,只得暫且放下手中衣物,走到賈璉身邊親了他一下,然後便看着心滿意足的賈璉大步離去。
見狀,平兒和晴雯都知道,自家二爺大概是要先去園子一趟。而且,多半就是去瞧林姑娘去的。
平兒和晴雯猜的不錯,賈璉確實進園子了,也確實第一步就到了瀟湘館。
瀟湘館依水而建,清幽雅緻。
早就不知道來過多少次的賈璉,駕輕就熟的走到黛玉的房間。
呵,大中午的,這妮子居然躲在屋裡睡懶覺。
賈璉走過去,看着肆意的仰臥在榻上,一隻雪白酥臂半露在被子外面,睡相大有失仙子儀態的黛玉,賈璉不由得笑了笑。
不由分說的拾起酥臂給她往被子裡塞了塞。
期間但見仙女兒娥眉微蹙,微微側身之間,一聲淺淺的嚶嚀從那兩瓣櫻脣中吐出。
賈璉聞之甚喜,忍不住低頭就往前湊了湊。
原意不過是趁着黛玉嬌睡,淺啄一口。熟料觸感可人,令人得之消魂,賈璉未免就貪心了一些,想着黛玉平時不給他親,此時不妨連本帶利的討回。
得隴望蜀,是人之本性,賈璉也不例外。
佔了櫻脣就妄圖叩齒關。叩開齒關又意欲卷香舌。捲了香舌,便宛若失了智一般,壓根捨不得鬆開!
他這樣,便是睡得再沉的人,也得給他弄醒不可。何況榻上的可人兒睡得也並不沉,人家很快就感受到了某人的侵擾。
當賈璉意識到不妙想要撤離的時候,已經晚了。
做賊心虛的他,雙眼一直盯着黛玉的小臉。如此一則方便欣賞黛玉的容顏,加深靈魂上的享受。另一則,自是防備着黛玉醒來。
忽見那一雙柔情似水的眸子猛然睜開,直直的凝視着他。已經孤軍深入久矣的賈璉根本來不及撤退。
面現一絲尷尬的賈璉,索性也就不再考慮撤退。
反正這妮子早已經是他的人了,反正也不是沒有親過!
心一橫的賈璉打着在黛玉反應過來踹他之前,最後收一波利息,因此動作猛然劇烈,乃至顯得粗魯。
他這樣,被他欺負的可人兒似乎終於反應過來了,身子扭捏起來。一雙似若無力的酥臂也從被子裡拿出來,推了推他。
這樣的反抗力度,對賈璉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更令賈璉可喜的是,他發現很快黛玉就連這樣的反抗也懶得做了,不但身子緩緩放鬆下來,而且竟還開始迴應起他來。
賈璉初時還得意,覺得黛玉是終於想清楚,不再過於矜持,或者就是此番思念他過甚,情之所至,有意成全他一回。
心內這般作像的賈璉自然不會客氣。甚至因爲男性本能,很快就不僅僅滿足於小美人的玉脣香舌,而是整個人翻身上榻,宛若晴雯獻身那晚,在其小小的身子上肆意索取。
但賈璉終究還是賈璉,儘管一時爲黛玉美麗所惑沒想太多,但他還是很快發覺了不妥。
誠然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和黛玉已經極度親密。甚至黛玉在偶爾情動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的任他佔點便宜。
但應該不至於這般……
賈璉擡起頭,看着身下嬌踹微微,嬌豔如桃花,已經被自己剝的肚兜都露出來,卻用四肢八爪緊緊纏着自己,甚至在自己擡頭之後,仍舊情不自禁的想要仰頭吻他的“黛玉”,賈璉心內咯噔一下,一切動作驟止。
小美人努力支身親了賈璉兩下,察覺賈璉不再有反應,而是默默地看着她,似乎也明白了什麼,動作緩緩止住,臉上的潮紅,也由可見的速度消散而去。
但她的雙手雙腳卻仍舊捨不得鬆開。
賈璉翻身而起,坐在榻邊,半晌道:“你是,玉嬛丫頭?”
“嗯……”
一個輕輕的迴應,打破了賈璉的多有僥倖,令賈璉心亂如麻。
“爲什麼不……”
“因爲我喜歡你!”
一雙先前見過的纖細的玉臂從身後繞過來,環在面前,隨之而來的,還有背上傳來的,嬌嫩玉體伏貼的感覺。
“我喜歡義兄,從當初義兄將我從那冰寒刺骨的芙蓉池裡抱起來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所以義兄不必擔心,方纔都是我自願的……”
身上是美人嬌軀鑲貼,耳邊傳來的是美人輕聲細語。
賈璉毫不懷疑,背上的小美人並不是在騙他。此時此刻,只要他轉身,背後的這個,與黛玉近乎一體兩面的嬌嬌玉人兒,說不定就能被他徹底拿下……
賈璉擡起手,握住那扣在胸前的一雙玉臂,在對方一顫之中,輕輕拆開,而後站了起來。
回頭看着香榻上,既有期待嬌羞,又有疑惑不解的甄玉嬛,賈璉強行扭開頭,道:“方纔之事,是爲兄冒犯,改日定當向妹妹賠罪!”
說完,賈璉直接擡腿離開。
榻上,衣襟凌亂,嬌弱又唯美的甄玉嬛,眼睜睜看着賈璉就這樣離開,嘴兒張了張,終究沒能開口挽留。
青春懵懂的她,爲了喜歡的人,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清白。
雖然她此時也有些明白,之前的賈璉,大概是把她當做黛玉了,所以纔會做出趁她熟睡輕薄她的舉動。
她並不爲此介懷,有的只有淡淡的失落,還有委屈。
難道自己比林姐姐差很多麼,都這樣了,義兄爲什麼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傷心呢喃一會兒,甄玉嬛忽然又面露霞色,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脣兒。
麻麻的,酥酥的,好像還殘留着義兄的味道!
“呀,羞死了……”
甄玉嬛不知想到些什麼,嬌喃一聲兒,倒在牀上把自己裹進被子裡,在黛玉的牀上來回的翻了好幾個轉。
直到許久之後,她才重新鑽出來,將因爲她的動作弄得愈發凌亂的衣裳,一件一件的,小心翼翼的繫好,然後重新臥進被子裡,腦袋瓜裡想着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