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公主一直在殿外等候賈璉。她的別院離行宮不遠,在賈璉出來之後將其帶到她的別院。
二人互相交換了信息。
在聽聞寧康帝給了賈璉兩個選擇,而賈璉最終選擇第二個的時候,昭陽公主突然問道:“二郎沒有選擇歸宗認祖,是因爲青染嗎?”
賈璉緩緩停下話茬,喝了一口茶水。
他沒有想到一向明心見性的昭陽公主,居然也有如此戀愛腦的時候。
似乎也確實是的,他要是領了寧康帝的郡王之位,並認祖歸宗,那昭陽公主可就真成了他的堂妹了。
在時人的觀念之中,堂妹和表妹終究是不一樣的。雖然按照後世的血緣關係來論,黛玉這個表妹和昭陽這個堂妹是一樣的。
但是他娶黛玉在這個時代是合理合法的親上加親,但是和昭陽公主的話,卻是犯忌諱的。
哦對了,賈赦那老東西要真是太上皇的私生子,那他和黛玉就扯遠了。
“青染覺得呢?”
面對賈璉帶着寵溺的反問,昭陽公主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
雖然她不會單純的認爲只有這個原因,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欣喜於賈璉選擇了一個對他們來說,多了無限可能的結果。
她忍不住站了起來,依偎到賈璉懷裡,在他臉上輕輕一吻。
和賈璉微作親暱,察覺到賈璉的手有往她衣內搜尋的時候,她立馬按住,然後對着賈璉搖搖頭。
“二郎要是想要,我叫兩個人進來服侍你。”
昭陽公主自然也想要和賈璉親近,畢竟她和賈璉也分開許久了,且此番過後,下一次和賈璉相會又不知道要隔多久。
但是太上皇的話,終究給了她很大的震動,讓她一時無法真正的釋懷。
賈璉迎着昭陽公主的目光,自然也明白她的心理狀態。
他摸了摸昭陽公主秀美的臉,然後站了起來,“今夜就罷了,我還有要務在身,準備連夜下山,爭取在陛下回京之前,給他帶回來好消息。”
賈璉將他要下山代表寧康帝招撫外軍的事情說來。
昭陽公主聽了未免有些擔心:“那二郎可要小心,如今局勢玄妙,誰也不知道那些領兵之將是個什麼心思。二郎一切還當以保護自身安危爲先,反正父皇已經決定明日一早起程回京,就算一時半會拿不下那些外軍也無妨。”
聽着昭陽公主的話,賈璉忽然想到“女生外嚮”這個詞。
摸摸昭陽公主的頭,賈璉安慰道:“放心吧。以我的身份,就算此番我功不成,也不至於有危險。”
昭陽公主立馬體會到賈璉的意思。
也是,這些外軍都是奉太上皇的旨意入京勤王、平亂的,所以他們就算生出一些別的心思,也肯定會打着太上皇的名號。
而賈璉是太上皇當衆親口承認的皇孫,他們絕對不會對賈璉不利。
於是昭陽公主也不再多言,親自送賈璉出門。
賈璉帶着幾名親衛正要趕回軍帳,忽然被一個文弱青年攔住。
這文弱書生目光死死的盯着賈璉,好半晌才拱手道:“若蘭見過鎮遠侯。”
賈璉和衛若蘭自然是相識的,甚至早些年還有些交情。
畢竟衛若蘭和馮紫英、陳也俊他們三人並稱爲“廣義三傑”,三人交情莫逆,只不過三人中,只有馮紫英的才幹真正入了賈璉的眼。
因此賈璉駐馬於前,故作不解的問道:“不知衛公子深夜攔住本侯,有何指教?”
衛若蘭白淨的面龐頓時斑斕起來,猶豫了一下,似乎鼓足了勇氣。
“聖人云: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鎮遠侯身爲國朝名士,又有天家血脈,應該比在下更明白這個道理,所以……
且不論昭陽公主如今已與在下契定婚約,就說鎮遠侯與昭陽公主乃是兄妹關係,如此深更半夜出入昭陽公主的別院,恐惹人非議。
還望鎮遠侯從今往後謹守自身,與昭陽公主殿下保持距離,以免爲殿下帶來不便。”
衛若蘭此番也是隨着長輩來鐵網山的,當然,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爲了昭陽公主。
儘管坊間有傳了一些關於昭陽公主不好的言論,但是當他得知昭陽公主在衆多的競爭者之中,最後選中他的時候,他還是欣喜若狂的。
他不在乎昭陽公主和賈璉以前的風流韻事,因爲她知道,要不是因爲這些,昭陽公主這朵帝國之花根本不可能落到他衛家。
因此自從太后的旨意下達之後,他便想盡辦法的接近昭陽公主,想要獲得美人的芳心。
雖然過程有些不盡如他意,因爲除了在太后的安排下,他與昭陽公主見了一面之後,之後他數次求見,都被昭陽公主以“未成親之前不便面見”爲由婉拒。
對此他也無可奈何。
此番在鐵網山的半個月,他也多次想要和美人親近,但是除了之前在圍獵的時候有過幾面之緣,私下的會面,卻一直都找不到契機。
今日好不容易叛亂結束,又死了那麼多人,他覺得他這個未婚夫這個時候過來關心一下,昭陽公主應該不會再拒絕他……了吧。
他在別院周圍已經轉悠很久了,一直沒有鼓足勇氣上前通傳。
卻突然發現昭陽公主和賈璉二人從寧康帝的行宮那邊策馬進入別院,過了好久賈璉才從裡面出來。
這他自然坐立不住了。
於是纔有他攔住賈璉,進行說教的這一幕。
他覺得他已經夠客氣的,只要賈璉但凡知道一點廉恥,面對他這個正主的警告,就應該識趣的以後離昭陽公主遠點。
但賈璉聽完他的話之後,卻半點反應都沒有,只是反問:“衛公子的話說完了嗎?本侯還有重任在身,告辭。”
見賈璉就要打馬離開,衛若蘭急了,張開雙臂再次攔在賈璉的馬前,大聲質問道:“你還嫌你傷害殿下傷害的不夠?
就算殿下她曾經喜歡過你又如何,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如今殿下她已經被太后賜婚給我,只有我,才能夠給殿下真正的幸福。賈璉,但凡你是個真正的男人,就應該放過殿下,不要再讓殿下因爲你而遭人非議了。”
衛若蘭一時激動,忘記了這裡和昭陽公主的別院距離太近,他的聲音,已經引起那邊的注意。
不過還來不及後悔,就見賈璉似乎終於被他的言語所激。
賈璉拉着馬繮繩的雙手垂了下來,目光銳利的看着他,冷冷道:“你這些話,爲什麼不當着公主的面講?”
“我……”
衛若蘭剛有些語塞,賈璉就已經替他解釋了起來。
“因爲你不敢,因爲……你自卑。”
“自卑”這個普通的字眼,落在衛若蘭的心裡,宛若一把鋒利的尖刃,扎破了他脆弱的內心。
他變得慌亂,眼神也開始遊離,但他的嘴還是本能的反駁:“胡說,我沒有……”
“你的自卑,讓你不敢將這些話當着公主的面說出來,因爲你知道,公主他真正喜歡的人是誰。
你也知道,公主她並不喜歡你。
所以,你甚至不敢擡起頭與公主說話,哪怕是到了這別院之外,你也懦弱到不敢上前,讓侍衛幫你通傳一聲,因爲你害怕,害怕公主她不讓你進這道門。
一個如此自卑、懦弱,連直起腰板和女人說話的勇氣都沒有的人,如何談給予公主幸福?”
賈璉那冷淡的目光,無情的話語,讓衛若蘭有些難以承受。
更讓他難以承受的是,賈璉左右的衛兵看向他那憐憫的眼神……
那是一種,只要是男人都能看得懂的眼神。
衛若蘭覺得他快要瘋了,分明他纔是“法理上的正統”,爲什麼到頭來,受到嘲笑和打擊的卻是他?
巨大的羞辱感,令他拋棄了文人的優雅和對賈璉身份的尊敬,就要破口大罵賈璉無恥的時候,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一騎倩影在夜色的掩映下,緩緩行來。
在看到昭陽公主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低下頭,與此同時,也收起了他那即將暴露的歇斯底里。
昭陽公主來到近前,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賈璉。
賈璉與她搖搖頭,表示他無礙,然後都沒有說話,只是與她抱拳一禮之後,便帶着人離開。
作爲他和昭陽公主感情坎坷的犧牲品,衛若蘭也算是個可憐人。
賈璉對他是有那麼一絲愧疚。
若不是其主動湊上來,賈璉真不想這般打擊對方。
賈璉走後,昭陽公主的面容驟然變得冷漠,她居高臨下的看着衛若蘭。
衛若蘭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讓他感覺有些窒息。
“殿下……”
他擡起頭,卻不敢看昭陽公主的眼睛。
見昭陽公主不說話,更是心內懼顫不已。
就在這種度秒如年的注視下,他都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昭陽公主的聲音。
“即便你將來進了公主府,也沒有資格對本宮的事情指手畫腳。”
“認清楚自己的地位。”
無情冷漠的話語,讓衛若蘭如墜冰窟。
他擡起頭想說什麼,昭陽公主卻已然調轉馬頭離去,絲毫沒有聽他解釋的意思。
這一刻,他所有的希冀盡去,無力的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