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情複雜。想了想方問:“除此之外, 還有沒有別的工匠隊可以僱用?”
“小人去打聽過了,工錢合適的,基本都是十里八村的壯勞力臨時組建, 但是手藝肯定是不能指望的, 建的房子也就湊合能住!至於技藝精巧一些的工匠, 工錢翻了不止幾倍不說, 比之淳親王府工匠們的手藝來, 又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黛玉聽明白了,這基本又是樑琨的主意!既能少花錢還能修好房子,除了他給的這一個選擇, 基本就是粗製濫造加費錢費工,這就是逼着她不得不接受啊!
“罷了, 你看着辦吧。”黛玉嘆口氣, “若是有人問起來, 你就說是你自個兒的主意,我並不知情!”
這也算是間接的“抗議”吧!
看完了宅地, 黛玉又到田間地頭看了看已經出了一星半點的小菜苗,頓覺愜意。想一想也深覺奇妙,你不過撒地裡一把種子,過幾日就能長出菜苗來。再略略施肥捉蟲,不過幾個月就能收穫一地的蔬菜。這樣, 一大家子冬日的菜蔬基本就能保證了, 其餘的還能換些銀錢, 好極, 好極!
李貴聽了黛玉的感嘆, 笑道:“姑娘瞧着容易,可真正要做好卻真心不容易。要不然, 那些農戶們爲什麼好端端地要去賣兒賣女,甚至賣地?還不都是因爲入不敷出?”
黛玉想了想道:“你說得有理,看來指望老天爺賞飯的確有太多偶然性。這樣吧,等冬閒時,你多辛苦辛苦四處跑跑,瞧瞧有什麼好方法可以減少□□,要不然咱們這些田地也不保險!”
“姑娘想得是,回頭閒了我就去。”李貴道,“不但這個,還有許多新鮮品種的菜蔬我也想多學幾樣,不然總是白菜蘿蔔的也賣不上價錢,人總愛吃個新鮮不是嗎?”
“很好,就照你說得去做。”黛玉讚賞道,“我也會留些時間讓你培育、試驗,哪怕瞎幾季的收成也無所謂,只要你別偷懶耍滑就成。”
“小人不敢。”李貴笑道,“小人如今能有大把的田地可以施展拳腳,又能吃飽喝足,全是託了姑娘的福,小人感激還來不及,怎敢偷懶耍滑?”
黛玉笑笑,點點頭後,徑直跟他又來到不遠處山湖邊。
李貴指着湖介紹道“姑娘你瞧,這是個自然形成的湖,別看不算大,但湖水清澈甘甜,完全可以飲用,我和幾個小子們都嘗過了。除此之外,我們也會在宅子裡打幾口水井,保證日常飲用。只是地下的水質如何,現在還不知而知。若真的口感不如這湖中水,飲這水也是一樣的。”
黛玉聽了點頭道:“你想得很周到。”
正說着話,湖水中突然有一條巴掌大的鯽魚躍出水面,轉瞬又扎進水裡,驚得水面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黛玉歡喜,忍不住吩咐道:“這個湖倒有趣兒,將來可以釣魚消遣。你找個人好好看着,順便撒些魚苗進去,幾年之後就可以自給自足了。”
李貴笑道:“姑娘遠見,我明兒就去魚市挑些好苗子來養着。
黛玉點頭,想着日後不但有了安穩的住所,又有湖水可以釣魚消遣,甚至泛舟湖上漁歌唱晚。此外還有大片桃樹春可賞花秋可食果,頓覺前途一片大好,心情也歡快了不少。
這時,宋雨蓮不知從哪兒弄來一隻風箏,正牽着線毫無形象地在空地裡亂跑,直到那隻風箏搖搖晃晃地升到半空中,方漸漸停下腳步,一疊聲地喊黛玉來看。
黛玉仰頭,見那隻風箏竟是一美人圖樣,大紅的廣袖流仙裙迎風招展,此刻正隨着絲線的放長,飄飄搖搖地越飛越高,竟如嫦娥奔月一般,令人浮想聯翩。
衆女孩們一見此景,皆拍手歡呼,引得黛玉也跟着歡呼起來,一時山野之中一片歡聲笑語,倒是盡興得很。
這邊衆人正在盡情玩樂,卻有一人與之完全相反正倍受煎熬,這就是張氏。
自打霍儉離家出走之後,雖然樑混派人四處搜尋,可反饋回來的消息除了路過哪裡,在哪裡歇了一宿之外,竟是連個人毛都沒抓回來。張氏心急如焚,不得不又厚着臉皮來求樑琨。
“琨兒啊,還有五日就是你師哥與孫家姑娘訂親的日子了,可你師哥還是沒有消息,這可如何是好?”張氏一邊說一邊抹淚。
這幾日,她焦灼不安,每日茶飯不思,短短几日竟似憔悴了十歲。樑琨瞧着不免心酸。但師哥一事已成定局,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頭的。
“師孃,師哥出走一事,說到底也是不滿這樁婚事。師孃何不趁機與孫家說明,把婚事取消,好讓人家姑娘另擇良配啊!”
“已然說過了!”張氏以帕捂臉,無奈道,“可這孫家姑娘是個實心眼的好孩子,當初既說定了你師哥,如今心中就只認你師哥,無論孫家夫婦怎麼勸說,她就是不肯改變主意。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哦?竟有這等事!”樑琨訝異,心中不知是同情她還是佩服她,一時竟也拿不出好主意來了。
張氏抹着眼淚繼續道:“這孫家姑娘還說了,不管你師哥是出於什麼原因離家出走,她都不會責怪他。要怪就只怪自己無能,留不住他的心。如今你師哥走了,家中無人侍奉我,她願儘快嫁過來代你師哥盡孝!琨兒,你說,這樣的好姑娘,合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個啊,這讓我怎忍心捨棄她呢?!”
“……”樑琨聽了,心中不免嘆息。這樣的兒媳婦,簡直是女子三從四德的典範,作爲未來的公婆,自然是感動萬分。但作爲她的親生父母,女兒恐怕一輩子獨守空房,心裡又是什麼滋味呢?!
但這畢竟是霍家的私事,張氏雖然過來徵求他的意見,可樑琨知道,自個兒的想法並不重要。他只是替霍儉無奈,他人都走了,仍舊阻止不了事情的發展,也真是一件悲哀之事。
“此事原不該我插嘴……”樑琨斟酌道,“但既然師哥不在,我只能替師哥說兩句。如果師孃執意讓孫姑娘進了門,師哥回來若是不滿意孫姑娘,師孃該當如何?孫姑娘又該當如何呢?”
“這……”張氏愣了愣,隨即抹乾眼淚堅定道,“如果真是那樣,我也認了。我想孫姑娘既然有此決定,肯定也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我們霍家又有什麼理由拒絕她呢?若是真的狠狠心放棄她,萬一她想不開,做出些傻事來,豈不又是霍家的罪過?所以,我還是決定尊重她的意思,提前把她迎娶過門!”
樑琨這個鬱悶啊!但事到如今,他也瞧出來了,張氏已然打定了主意來的,別說是他,就是他的母妃來勸,恐怕也改變不了她的想法。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費口舌呢!
“既然師孃已然決定了,我也沒有資格置喙,師孃自便吧!”說完,起身就要送客。
張氏急忙攔住他道:“稍等,我還有要事要請你幫忙呢!”
“哦?還有何事?”樑琨皺眉,他已經很不耐煩了。
張氏重新坐下,偷偷瞧了樑琨一眼,方紅着臉道:“此事說起來是我大大的貪心了。但我若不來求你,別人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所以,只能厚着臉皮來求你……”
樑琨懶得聽她這些客套話,只催促道:“師孃有話但講無妨!”
“是,是,那我就講了,你可千萬莫怪師孃莽撞啊,師孃也是實在走投無路纔出些下策!”張氏頗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方道,“是這樣……你師哥不在家,若給他娶親,總得有親近的兄弟替他拜堂成親。所以,我想……”
“此事萬萬不可!”樑琨唬了一跳,急忙拒絕道,“若是缺銀子缺人手,我二話不說傾力而助。但讓我去替師哥拜堂成親,這事兒萬萬不可。”
“可你師哥一無親兄弟,二無親近的堂兄弟,可讓誰替他呢?!”張氏急了,忍不住起身哀求道,“你和你師哥打小一塊兒長大,比那親兄弟還要親,你去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我說過了,別的忙我一定幫,可這個忙我實在不能遵命。”樑琨想都沒想繼續拒絕。
張氏見樑琨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不覺來了火氣。起身冷笑道:“琨兒啊,看來這些年我算白疼你了!”
她見樑琨面色劇變,忍不住“哼”了一聲,繼續道:“本來呢,這事兒也並非非你不可。但我細細想過了,一則你師哥離家出走這事兒,我怎麼都覺得與你大有關係。若不是你背後攛掇他,他有這個勇氣離家出走?要知道他打小就是一個聽話孝順的好孩子!還有,我也聽說了,你與那林姑娘不清不楚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你師哥遭到林姑娘拒絕,也難說跟你沒有半點關係!如今,你師哥不在家,讓你替他拜個堂你都推三阻四,你對得起我們霍家這些年待你的恩情嗎?若我豁出這張老臉到京裡去告你一個不敬不孝之罪,我看你丟不丟人!”
“師孃,你威脅我?!!”樑琨隱忍許久的耐心終於崩塌了。
他豁然起身,冷笑道:“我樑琨除了之前擅自離開霍家一事,其餘皆是問心無愧。師孃你若真想撕破臉皮,那我就奉陪到底,大不了我脫了這身衣裳當個平民百姓,也不會像師哥那般任你擺佈!”
“樑琨!你……你好硬的骨氣!”張氏氣得渾身發抖,半天才咬牙切齒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安心當你的親王吧,我們霍家惹不起,也高攀不起!只是此事的癥結到底在那林姑娘那裡,我惹不起你,自然會讓她付出代價,你就等着看好戲吧!”
說完,氣哼哼地擡腿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