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也是長輩, 小時候也待自己親如母親,樑琨心中不忍,急忙過來扶她坐下, 軟下語氣安慰道:“之前的事, 咱們就不要再提了。我只希望師孃日後記得, 凡事要留有餘地, 莫自己堵了後路, 否則誰也救不了你。還有師哥,您管教他是理所應當,但也得讓他喘口氣不是?逼得急了, 他不照樣棄您而去?”
“是,是, 師孃知道錯了, 你快派人去找他吧!”
樑琨無奈, 只得喚過桐林,吩咐道:“趕緊派人四處追蹤打探, 看看有沒有發現師哥的行跡,一旦有了消息馬上來回我,別讓師孃擔心!”桐林答應一聲,立即轉身去了。
張氏這才悄悄鬆了口氣,提出要去給娘娘請安。
樑琨拒絕道:“這幾日母妃身子不適, 改日吧。再說師孃也該回去想一想, 到底怎麼跟孫家那邊交代, 您就先回去吧!”
張氏一聽, 這纔想起還有這麼一件棘手之事, 一時又焦躁起來,急忙領着人告辭走了。
張氏走後, 樑琨把桐林叫進來問:“方纔派出去的人都走了沒有?”
“還沒有,等着王爺的示下呢!”桐林道。
樑琨點頭吩咐道:“讓他們不用理會,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那霍大夫那邊……”
“他去哪裡,我自然知曉,只是現在不方便告訴你們,去吧。”說完,擺手讓桐林去傳達,他則起身往後院去找如妃。
後院內,如妃正忙着清點衣料。這些就是樑琨從黛玉的布莊裡買下來的那批料子,黛玉如約讓張財送了過來。如妃收到後雖沒明問,但心裡門兒清。
其實,上次黛玉來時,她故意拉着宋雨蓮走開,爲的就是試探樑琨。沒想到,自個兒的猜測是對的,他這個傻兒子和他師哥一樣,都對黛玉起了那種心思。
當這件事情得到證實之後,如妃是糾結的。一方面,黛玉的確是個有頭腦又有算計的姑娘,模樣也生得極標誌,配自個兒的莽撞兒子是綽綽有餘的。可就是她如今的身份是個大問題。要知道她雖然姓林,但卻跟賈家是近親,尤其賈家才犯了事,她要想越過這道坎兒真正成爲親王妃,基本是不可能的!
可要真那樣,兒子可怎麼辦呢?不會也像他師哥一樣大病一場一蹶不振吧?如妃想了想,很快否定了這個推測,反而開始另一種擔憂。萬一兒子犯了倔,依他那不管不顧的性子,把人家姑娘強逼來做個側妃是極有可能的!可依着黛玉那性子,做個側妃她恐怕不會甘心呢!這可如何是好?
如妃是真心愁了!
正在唉聲嘆氣之時,樑琨一臉淡然地來了。
如妃急忙招呼他道:“你來得正好,布莊裡送來了料子,你趕緊挑幾樣也做幾身常服,這麼好的料子白放着可惜了。”
樑琨面上尷尬,只得過去挑了幾樣讓人拿去裁了,方轉身問:“我昨兒帶回去的醃菜,母妃可嚐了?”
“嚐了,還不錯,就是醃的還不夠味兒。”如妃回憶了一下那味道,感嘆道,“我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的,這醃菜往嘴裡一放,就知道醃這菜的人是個苦孩子出身。怎樣,我沒說錯吧?”
樑琨笑道:“母妃猜得沒錯,她身邊那幾個丫頭皆是苦命出身,有醃菜吃就不錯了。”
如妃歪頭看了他一眼,明知故問道:“‘她’是誰啊?”
“呃……”樑琨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但又一想自己這次來不就是坦白心跡的嗎?怕什麼!於是大大方地承認道,“兒子說的,是林姑娘。”
呵,這麼理直氣壯!
如妃嗔怪地橫了他一眼:“你一個男爺們,跑到人家姑娘家裡去討吃的,成何體統?”
“是,兒子錯了,”樑琨嘻笑道,“兒子這不是想着母妃愛吃這個,恰好她家裡又醃了,所以想拿來給母妃嚐嚐。”
“行了,別拿我當幌子。”如妃一針見血道,“想吃醃菜哪裡都能買到,何必跑別人家去討。再說了,她是個單身的姑娘,你一個男爺們跑來跑去的,姑娘的名聲都讓你給帶累壞了,你就不虧心?”
樑琨尷尬,搓搓手道:“母妃教訓得是,兒子以後一定牢記。——不過兒子也並非全是爲這口吃的,母妃不是總唸叨無聊嗎?兒子就想給您找個玩伴兒!”
“哦?你給我找的玩伴兒就是林姑娘?”如妃瞪他。
樑琨厚着臉皮笑道:“正是!兒子想過了,與其一趟一趟地請她來給母妃解悶,不如將她娶回家一勞永逸,過兩年說不準還能給您添個孫兒玩玩……”
“混帳東西,你再胡說八道我打折你的狗腿!”如妃沒等他說完,就火冒三丈,伸手從案上撈起一個茶碗就砸了過來。
樑琨嚇了一跳,慌忙閃身躲了,可臉上、身上還是被濺了滿身的水點子。
“母妃!”樑琨胡亂抹了一把臉嘻笑着解釋道,“兒子的確是一片苦心!再說了,林姑娘如今住的地兒是霍家的老宅,我師孃正攆她騰地兒呢,咱們要不幫一把,可讓她怎麼活呢!”
“幫襯歸幫襯,娶親歸娶親,這是兩碼事!”如妃氣得直喘粗氣,罵道,“平日裡你雞毛零碎的沒個正形也就罷了,這種事你也好腆着臉皮開玩笑?我還是那句話,你一個男爺們無所謂,她一個姑娘家名聲可壞不得,不然怎麼嫁人?!”
“不能嫁別人更好,我就負起責任娶了她!——哎喲,我的好母妃,我真沒跟您開玩笑!”樑琨見如妃又氣得直喘,急忙收起一臉的嘻皮笑臉,正色道,“我方纔怕您接受不了,所以纔沒個正形。如今您火已經發完了,兒子就跟您掏出實話吧,兒子真心想娶林姑娘,您幫幫兒子吧!”
“你……”如妃氣得再次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說話能不能過過腦子?你如今什麼身份你不清楚?別說是你,就是你太子哥哥想娶親也由不得他自己,何況是你 !再說了,依林姑娘如今的處境,她能進得了皇家的大門?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她若想進,我自然會替她想辦法!”樑琨也來了氣,擰着脖子道,“可母妃這樣一棍子打死的態度,實在讓兒子太難過了!”
如妃一聽,頓時有些泄氣,苦笑道:“你這話是埋怨我跟你師孃一個德性吧?哼,你若這樣想,我也不反駁。但有一點我必須說清楚。我反對你娶林姑娘,不是因爲林姑娘不好,而是因爲她不合適。一則你身份特殊,她又在尷尬之境,你們若結合,勢必會引起朝廷側目,到那時,你能抵擋得住後果?還有,你父皇如今大安了,諸事還是他做主,你能過得了他那一關?”
“這個不用母妃擔心,我已有了打算。母妃只須告訴兒子,若兒子排除萬難真心把林姑娘娶回了家,您認與不認?”樑琨似乎胸有成竹地一口氣說完,滿臉期待地看着如妃。
如妃也回瞪着兒子,見兒子一臉堅定且無所畏懼,終於無奈地避開了視線,長聲嘆息道:“我的兒子果然長大了。罷,罷,罷,你若能護她一世周全,我自然是歡喜的。但我不得不勸你一句,行事之前三思後行,否則害人害己後患無窮啊!”
“兒子謹遵母妃教誨,謝母妃成全!”樑琨終於眉開眼笑,鄭重其事地給如妃磕了一個頭,方起身大步而去。
兩日後,黛玉用罷早飯剛想去桃花灣瞧瞧李貴選的宅子地,宋雨蓮卻又突然來了。
黛玉無奈地撫額嘆息:“你呀,若是實在不想學,就別爲自個兒了。”
宋雨蓮搖頭道:“這次不是我不想來,是舅媽不讓我來,說怕你把我帶壞。”
“我帶壞你?”黛玉冷嗤,“你這個舅媽眼光還真是毒辣!罷,既然如此,那就快離我遠些吧,免得我帶壞了你。”
“哎喲,姐姐也忒小瞧我了,我是那般是非不分之人?”宋雨蓮不服氣地撇撇嘴,“我自個兒長了眼睛呢!”
黛玉失笑:“罷了,我懶得跟你理論這些。”說着話,從案上抽出之前學的那本書,開始帶她溫習功課。
紫鵑和雪雁幾個丫頭也都像以往一般圍坐在兩人周圍,聚精會神地聽着,乍一看去,倒像是五個女弟子在聽師傅授課了,黛玉瞧着也頗爲欣慰。
正講得深入之時,忽聽窗臺上一陣撲楞楞地扇動翅膀的聲音,幾人不約而同地回頭一瞧,見是一隻鴿子正立在窗臺上,篤篤篤地啄着窗櫺。
雪雁驚喜道:“是隻信鴿!難道有人給姑娘傳了書信?”這樣說着,已然飛快地跑過去查看了。
黛玉無奈地搖搖頭,嘆息着對宋雨蓮道:“這丫頭和你差不多,最是個坐不住的,一點風吹草動就給吸引跑了……”
正說着話,忽聽雪雁“咦”了一聲,歡快地叫道:“快來看呀,我猜得沒錯,果然有張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