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江南?”
王夫人在一旁微微皺起眉頭,道了聲:“至於嗎?”
這回不用賈琮開口,賈政就搖頭道:“太太不知道那些衙內們的脾性,貞元勳貴皆以勇武傳家,家中子弟個個悍勇好鬥。方纔琮兒也說了,他們在宮裡御宴上都敢動手。都是半大少年,下起手來沒個輕重……”
賈政對薛蟠的感觀,自然不會很好。
若是能讓薛家回南省,對他而言不算壞事,對薛家也不算壞事。
薛姨媽聽了氣的發抖,哀聲道:“難道還沒王法了?”
賈政聞言心中一嘆,這會兒講王法,當初薛蟠在江南打死人的時候,怎不講王法?
這些年那些勳貴子弟們因爲鬥武而致殘的也不是一個兩個,難道還要求王法來斷公道?
賈家都丟不起這個人。
薛蟠也怕薛姨媽真將他困在梨香院二三年,不許外出見人,那他如何受得住?便忙道:“媽你也別怕,咱們上京幾年了,我正好回南邊去看看各處的生意,並不是怕那羣忘八。等看完後,我就趕緊回來,再對付他們……”
薛姨媽聞言自動忽略不靠譜部分,嘆息一聲道:“那等你養好傷再說吧……”
賈琮乾咳了聲,輕聲道:“姨媽,薛大哥若果真要南下,那還是隨我一起走罷。
今日薛大哥和成國公府、潁陽候府、平涼候府等諸多公候府第的公子起來了衝突,大打出手,雖然薛大哥是受害者,可後來我也依法炮製,替薛大哥出了這口氣。
那些將門衙內,最好體面,今日顏面喪盡,心中豈會不恨意滔天?
若是知道薛大哥單獨南下,怕會在路上使壞……”
只聽賈琮說出那一串勳貴的府第,薛姨媽就面色慘白,搖搖欲墜幾乎站立不穩。
這一刻,她都不知道賈琮替薛蟠出頭,到底是好還是壞……
王夫人的着重點又不同,她皺起眉頭,看着賈琮擔憂道:“琮哥兒,那寶玉以後……”
賈琮忙擺手道:“太太放心,只要薛大哥離京,給對面一個臺階下,我會讓開國公世子李虎傳話給對面,讓他們到此爲止。否則,賈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對面也只是要個臺階下,絕不敢牽扯到寶玉身上。寶玉身份不同,真惹惱了老太太,持金冊往中宮皇后處告一狀,他們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斷不會對寶玉如何的。”
王夫人聞言心裡海松了口氣,轉頭對薛姨媽道:“那就先讓蟠兒隨琮哥兒南下吧,過個二三年,琮哥兒回來後再跟着一起回來……”
既然涉及到寶玉的安危,那薛蟠還是儘早上路爲好。
賈琮猶豫了下,又道:“姨媽能否一起南下?不是我推脫,不願照顧薛大哥,只是身負皇命,到了南省也待不了許久,就要往各省行走,着實沒有功夫照顧薛大哥。傷筋動骨一百天,不敢因我之過,耽擱了薛大哥養傷。再者,南邊如今也不算太安穩,最好有人能陪伴約束薛大哥一二。薛大哥爲人豪爽仗義,我怕會被有心人利用。今日之事,就微妙的緊……”
衆人聞言,除卻寶釵心跳愈快外,其他人無不側目。
薛姨媽卻落淚爲難道:“我倒是想走,可是這麼大個家業,好不容易搬進京來,一時半會兒哪裡能理得清撒手不管?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薛蟠臉上難得有幾分悔恨之色,勸道:“媽也不必難過,如今兒子知錯了,往後再不會渾來,你就放心罷,不必擔心我,隨便安排兩個丫頭服侍就夠了,不敢勞動媽,更不能拋家舍業……”
薛姨媽聽了又欣慰又心疼,罵道:“你的話要能信,龍也能下蛋了。我和你妹妹在跟前都管不住你,要是離得遠了,你還不成了脫籠的野馬?再說,如今你又傷成了這樣……”
寶釵輕輕一嘆,道:“媽,就讓我送哥哥南下吧……”
薛姨媽下意識的搖頭道:“你一個姑娘,如何能行?你一個人……”
寶釵道:“怎會一個人?二叔二嬸寶琴薛蝌他們不還在南省嗎?”
薛姨媽還是搖頭道:“你二叔愛四處走動,他們家一年到頭不知在金陵能待幾日,哪裡顧得上你們?”
王夫人卻忽然想到什麼,緩緩道:“璉兒和林丫頭還在南邊呢,他們倒是可以相互照應……”
薛姨媽聞言,沉默稍許,對賈琮道:“琮哥兒去了南邊,果真要各省的走?有你在,你薛大哥怕還有人管着些……”
賈琮心中一呵,面上遺憾的搖頭道:“對不住姨媽了,琮身負皇命,要重建錦衣親軍,實在沒有法子。”
薛姨媽聽了,卻並沒有難過什麼,反而笑道:“這有什麼對不住的,你如今承爵爲官,做的都是正經事,比你薛大哥強一百倍一萬倍,哪裡好爲他耽擱了?我不過白話……只是,必得明天就走?”
賈琮點點頭,道:“陛下給的假只有三天,拖延不得。”
薛姨媽聞言,又想了半晌,看向寶釵,道:“那……只能由你先護着你哥哥南下了,我在都中讓人儘快打點好生意就回南邊尋你們……”
寶釵搖頭道:“當初爲了北上,南邊的經濟買賣斷了許多,都挪到都中這邊了。若是再折騰一遭,怕是折騰不起。媽不必擔心許多,等哥哥養好傷,我就和林妹妹一道回來便是。他如今也大了,哪裡還能管他一輩子?”
這話連賈政聽了都連連點頭稱是,薛姨媽欣慰之餘,點頭道:“那就這樣罷,等郎中來了給你哥哥看過,就抓緊功夫給你們收拾行李……”
說着,又問賈琮,道:“船可曾尋好了不曾?”
賈琮微笑道:“錦衣指揮使有一艘專門的座船,是三層福船,寬綽舒適,又沒有外人,一路也沒什麼關卡敢攔,便宜的緊……”
說着又看向寶玉,笑道:“果真不隨我們一起去?不用讀書,與林妹妹會面後,一道回來就是。”
當着賈政的面被調笑,寶玉眉毛生生撇成八字……
王夫人見賈政皺起眉頭,趕緊道:“琮哥兒不要哄寶玉了,老太太那裡斷然不準的。”
這一刻,寶玉也不知素來被賈母寵愛要緊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了,只能豔羨的看着即將遠行之人……
……
東府。
等郎中到來,給薛蟠正骨開藥後,薛家三人就被送回了梨香院,準備行囊。
時間太倉促了,別的不說,只寶釵的衣裳首飾都要裝上三大箱籠。
賈琮會派人提前送上城外碼頭上的船上。
待又去與賈母略略說了一遍事情經過,聽聞招惹了那麼多硬茬,明顯讓賈母頭疼了一陣後,賈琮便回到東府。
剛入東廂,就聽到一陣嬉鬧叫鬧聲。
“鬧什麼呢?”
賈琮見晴雯舉着一根野鴨子毛撣子四處追殺,偏追殺不上幾個,一張俏臉通紅,眼睛閃亮,便笑問道。
聽賈琮詢問,小紅、春燕等人還沒開口,就聽晴雯尖聲阻攔道:“不許說!誰敢嚼舌頭仔細我撕爛她的嘴!”
可惜這二年的相處,都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沒哪個怕她。
春燕圓臉上也是激動的緋紅色,大眼睛忽閃,吃吃的看着晴雯笑:“昨晚你們一起鬧的動靜,還怕說?你倒是說說,昨兒三爺到底將你如何了,怎大半夜的不害臊學貓叫?”
“呀!!”
晴雯瘋了,披頭撒發也不顧,誓要將大嘴巴春燕斬於野鴨子毛撣子下。
春燕就尖叫着藏到賈琮身後,左閃由躲,驚險連連之餘又興奮的笑叫不已。
其她丫頭們也無不抱着肚皮笑彎了腰。
賈琮料想必是平兒不在,不然必不能鬧成這般。
小紅和香菱站在一旁,大笑之餘又用高深莫測的眼神看着賈琮……
賈琮見之啞然一笑,大方解釋道:“昨兒晚上有個聽牆根兒的小耗子,我聽到動靜出門,沒想到她反倒受了驚嚇,叫的聲音那麼大……”
“噗嗤!”
頓時明白怎麼回事的小紅等人,無不嘲笑起來。
晴雯都顧不上去拿春燕了,纖白的細手就往賈琮嘴上堵去,被賈琮捉住後還拼命掙扎,好似一匹最烈的胭脂馬。
賈琮實在受不得她的鬧騰,就反手將她抱住……
嗯,在一片寂靜中,晴雯終於消停了。
原本激動的紅臉,變成了滿臉嬌羞……
“不鬧了啊……”
賈琮溫聲道,讓晴雯覺得渾身酥軟,快站不動道了。
“噗嗤!”
可惜,周圍還有別人……
聽到譏笑聲,晴雯趕緊掙脫出來,羞紅秀美的俏臉上,一對眼角微微上挑的美目作兇惡狀,怒視周遭。
最後竟對上了賈琮,咬牙切齒道:“你纔是偷聽牆根兒的耗子!昨兒也不知在裡面做什麼,發出那樣的聲音,擾的人睡不着覺,倒怪我?”
小紅、香菱、春燕几人如今都是知人事的年紀了,聽晴雯說的這樣直白,無不啐她。
晴雯自己說出口後都後悔了,一張臉差點成了醬紫色,唯獨賈琮依舊風輕雲淡,道:“平兒姐姐這幾天肚子疼,我替她揉一揉,有問題麼?”
幾個女孩子的臉又是一陣大紅,簡直用仰慕的目光看着賈琮,這樣一個俊秀不凡的王孫公子,怎會這樣理直氣壯的將這等私密事說的這樣光明磊落?
連躲在小假山後面的小竹、小角兒幾個年紀還小的丫頭,這會兒也都紅着臉低着頭,用腳上的小繡鞋輕輕的划着圈圈。
好羞澀……
正當賈琮心情輕鬆愉悅的與幾個近身丫鬟說些害羞刺激的話題時,卻見平兒從外面匆匆進來,道:“琮兒,前面傳話,說是葉家那位芙蓉公子來了,正在前廳候着呢。”
賈琮聞言,眼神中的笑意漸漸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