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西城,榮國府。
榮慶堂。
高臺軟榻上,賈母歪在上面,面色慘然,難看之極。
王夫人、薛姨媽、李紈、王熙鳳並寶釵、湘雲、探春、惜春和寶玉等人皆在一旁侍奉。
賈母瞪着堂下的賈璉,罵道:“什麼好下流種子,不好好在前面守孝,大清早你們在外面鬧騰什麼?挨雷劈的下流種子。”
因爲昨日之事,賈母氣的肝疼,直到下半夜才睡着。
今晨起的遲了,正讓鴛鴦梳頭,卻不想正這時,前面忽然傳來一聲爆響。
鴛鴦手一抖,賈母腦後的一縷銀髮就被薅了下來……
賈母那個疼啊……
眼淚當場就落下來了,她養尊處優一輩子,除了生孩子外,何曾受過這樣的罪?
惱的她當即轉身要打跪在地上請罪的鴛鴦。
誰知就在這時,駭人的爆響聲如同炒豆子般,“嗙嗙嗙”的傳來。
唬的她自己一顫,屁股下沒坐穩,正好又在揚手使力,一下失去了平衡,從炕上栽倒摔滾了下來。
哎喲喂……
這把老骨頭差點沒摔散架了!
賈母只覺得自己大半條命都摔沒了……
被擡上炕後,賈母稍緩過勁來,就讓人到前面去招人來問話。
問問到底是哪個孽障,讓她如此不得安寧。
得知賈母遭遇後,賈璉被罵的滿臉哭像,道:“老太太,不是咱們府的人在外面鬧……”
賈母氣罵道:“孽障,不是咱們府的人鬧,誰還會在賈家門前折騰?”
她心裡已經有數是誰在折騰,只是想逼賈璉說出口,再喊人來教訓。
總要罰跪一場,讓他知道孝道爲何!
賈璉便將平涼候世子吳晗和成國公世子蔡暢在榮寧街前的作爲說了遍,等他說至吳晗和蔡暢那番對話時,榮慶堂上滿堂皆怒。
連賈母都氣的顫抖,拍着軟榻罵道:“賈家的人都死絕了嗎?那個孽障不是能爲大的很麼?他不要臉,我賈家還要臉!他就讓人堵着大門,如此羞辱賈家?往日裡和我頂的槓槓的,這會兒能爲都去哪了?”
賈璉忙道:“老太太放心,三弟什麼脾氣?他得聞消息後,當即帶人出去,用火器一槍就打傷了平涼候世子,直接打到肚子上,都出血了!”
賈母聞言唬了一跳,她不過想讓賈琮將人趕跑打走便是,怎還打出血了?豈不要壞了人性命?
王夫人、薛姨媽等人也都駭然一驚,她們雖是婦道人家,卻也知道平涼候府乃是十二武侯之一,位高權重,了不得!
薛姨媽還道:“我聽說那平涼候世子是個出了名混世魔王,在外最是霸道,連我家那孽障在外都吃過他的虧,也只能忍氣吞聲。他豈能善罷甘休?”
王夫人也皺眉道:“我聽寶玉他舅舅也提起過平涼候,說是掌着什麼大營的十二武侯之一,最是兇悍,手下有一萬兵馬呢。”
賈母聽了心驚膽戰,趕緊問賈璉,道:“結果如何了?那孽障可曾給人賠禮道歉?”
聽聞此言,寶釵等人面色都不好看起來。
這算什麼?
別人如此羞辱賈琮,羞辱賈家,還要給人賠禮道歉?
賈母許是看到了她們難看的神情,嘆息一聲解釋道:“你們還小,經歷的事少,不知那些將門何等跋扈!他們發起難來,六親不認,連天王老子也不理。真要帶着一羣大兵打進府來,那可如何是好?連我等內宅也要受到牽累。若那孽障只將人趕跑打走倒也罷,可他偏逞能,用火器將人打成重傷……沒有辦法,只能讓他給人去磕頭賠情了。”
聽聞賈母“老成持重”之言後,寶釵等人不語,面色依舊難過。
她們簡直都不忍心想象,賈琮給人磕頭道歉的場景……
“賠禮道歉?”
賈璉面色卻古怪起來,他看着賈母,張口欲言又止。
賈母罵道:“有什麼好話不能說?你如今也愈發不成器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竟學那些下三濫的東西!他不磕頭賠情,莫不是讓我去?”
賈璉迎了一頭晦氣,滿臉無奈,道:“不是,自不會讓老太太去……只老太太就算去,也找不到賠情的人了。”
賈母聞言心裡咯噔一聲,道:“怎麼回事?”
其她人也紛紛看了過來。
賈璉垂下眼簾,道:“三弟第一槍打出去後,他便對開國公世子道,說自己還是槍法不準,他原是要打平涼候世子腦袋的。然後他就舉起火器,對着平涼候世子的腦袋打了第二槍,把人打死了。”
賈母:“……”
賈璉似欲語不驚人死不休,見賈母等人都驚呆了,又道:“三弟還讓親兵把成國公世子抓住,狠狠賞了他幾十個耳光,說要代成國公管教管教他!”
“啊?!!”
賈母坐直身子顫聲驚叫一聲。
王夫人、薛姨媽等人亦紛紛掩口驚呼。
連寶釵、湘雲、探春三人也都唬了一跳,那可是正經國公世子,不是賈家這種破落戶……
賈璉又來最後一擊:“三弟將他們大罵一通,說他們行下這等下作手段之人,實不配與他同爲大乾勳貴。讓他們統統都滾!宣國公世子領着一衆人灰溜溜走後,三弟又點齊兵馬,去平涼候府抄家去了!讓老爺和我在家先待客,他去去就來……”
賈母聞言,木然的臉上忽然閃過一抹痛色,她撫着頭,“哎喲”的叫了聲後,緩緩躺在軟榻之上,呻.吟不止。
賈母只覺得,頭都要炸開了……
堂下,寶釵等人先關懷的看了賈母一眼,等看着鴛鴦示意無事後,方在下面悄悄的你捏我一下,我掐你一把,眉眼間傳笑。
想起賈琮做下的事,湘雲一臉英豪嚮往之色,探春也愈發俊眼修眉,神采飛揚。
寶釵則悄悄的抿嘴一笑,垂下的眼簾中,滿是自豪的微笑!
唯有寶玉,左看看,右看看後,悵然若失,百無聊賴的嘆息了聲,心道:
也不知林妹妹,何時才能回來,這羣俗人啊……
……
大明宮,養心殿。
東暖閣內,氣氛如凝固般沉重。
滿頭銀絲的崇康帝坐在御案後,一頁一頁的翻動的卷宗。
殿內本就沉重之極的氣氛,隨着他面上漸起毫不掩飾的怒火,愈發凝重,甚至,帶上了一絲絲煞氣,殺氣!
宣國公趙崇看到這一幕,心中忽地一沉。
就在這時,便見崇康帝怒髮衝冠,霍然一掌拍在御案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戴權正要勸崇康帝注意龍體,卻見崇康帝目光如刀,冷冷的看了趙崇一眼後,聲音寒的滲人,道:“傳旨,宣寧則臣、趙青山、宋廣先、婁成文、李道林、劉孜。”
戴權見要這般大的陣勢,唬了一跳,不敢耽擱,悄悄的看了眼垂着眼簾面色難看的趙崇後,連忙去宣人。
好在今日京中發生這樣大的事,軍機處諸位大臣都在宮中。
沒用許久,其他六名軍機大臣便趕至養心殿。
禮罷,崇康帝將一份案宗交給寧則臣,沉聲道:“念。”
寧則臣莫名,自戴權手中接過紙箋後,先看了崇康帝一眼,沒看出什麼,方垂頭看手中紙箋。
只這一掃,眉頭登時擰了起來。
他再擡頭,看了眼同樣面色難看的崇康帝,又瞥了眼目光陰沉的站在一旁的宣國公趙崇,方沉聲念道:“崇康四年,有南城安業坊坊民李大莊,狀告平涼候府世子,當街強搶家中十一歲幼女,因不願做其肛狗,十日後放歸,眼、耳、鼻、乳皆無,慘不忍睹,哀嚎三日而亡。”
崇康帝插話:“諸位愛卿,可知何爲肛狗?”
七大軍機皆面色凝重無言,所謂肛狗,便是窮奢極欲之人家如廁時,不以紙巾絹帛擦拭,而是以錦衣小廝或是婢女以舌添其污穢,令人髮指。
崇康帝見衆人無言,冷笑一聲,道:“繼續念。”
寧則臣再念:“崇康四年,有南城保寧坊坊民周海狀告平涼候府,強行擄奪其妻周陸氏,逼迫周陸氏做其美人盂。周海數次上門討要,被打折雙腿雙手,斷其腰椎,又將周海之母致傷而亡。”
崇康帝再問:“諸位愛卿,可知何爲美人盂?”
七大軍機仍無言,所謂美人盂,便是以美人口爲痰盂,惡劣之極……
崇康帝又道:“繼續念。”
寧則臣再翻開一頁,只是看到這一頁,寧則臣原本就已經肅煞的面色,驟然大變!
目光變得幾乎不敢相信!
他霍然擡頭看向崇康帝,見崇康帝眼中亦是殺機滿滿,寧則臣緩緩呼出口氣後,又瞥了眼神色顯得不安的宣國公趙崇,一字一句道:“崇康七年,八月十三,廢庶人劉生狀告平涼候世子,強奪其女,迫其爲肛……”
“不可能!”
聽聞“廢庶人”三個字,趙崇已經面色劇變,再聽肛字,更是眼睛圓睜,大聲阻斷寧則臣繼續。
饒是以其百戰悍將之出身,此刻也不禁大汗淋漓。
莫說是他,連其他六位軍機大臣,也無不神色動容。
“廢庶人”,爲大乾宗室皇族子弟犯錯之後,奪其爵位,降爲庶人。
但不管如何,廢庶人亦是皇族中人,身體內,有高祖血脈。
誰敢辱之?!
崇康帝目光森然的看着趙崇,寒聲道:“如此看來,對我劉氏皇族的迫害,並非自朕的皇子始之。早在崇康七年,便有人如此作踐迫害我天家子弟。宣國公,你還讓朕,給你一個交代?
諸位皆是國之柱臣,朕之肱骨,朕問問你們,誰又給朕一個交代?!
以我天家子弟爲肛狗,平涼候,朕要將你碎屍萬段!!!”
“啪!”
御案上的一隻玉鎮紙,摔在了趙崇面前,摔的粉碎。
趙崇面色如水,緩緩的跪在碎片之上,伏首道:“臣,知罪。但臣,願以身家性命擔保,此事絕非平涼候吳振所爲,必是吳晗年幼無知。”
崇康帝聞言怒極反笑,連連點頭道:“好一個年幼無知!朕告訴愛卿,朕的冠軍侯也年幼無知。等他抄了平涼候府,再拿下平涼候,朕就知道愛卿這個賭咒,到底準不準了。”
說罷,不理霍然擡頭滿面震怒的趙崇,昂着首看開國公李道林,問道:“冠軍侯讓開國公世子給你傳信,仔細揚威營有變,愛卿可有安排?”
李道林沉默了稍許,方緩緩道:“回陛下,臣已調奮武營、果武營、敢勇營三大營圍住揚威營,以防亂事。”
趙崇聞言,面色再度一變,回過頭目光震怒中帶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看向李道林。
貞元勳臣,終於同室操戈了!
崇康帝見之,微微揚起下巴,與寧則臣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精光閃動。
最艱難的一步,終於邁出去了……
……
PS:這種毒瘤,不管是誰的人,都應該割掉,以後割,不如現在割。另,感謝大盟塞外沙塵兄的兩萬賞,現在身體廢柴,熬不得夜,等身體好些一定加更補償諸位大佬的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