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燮出人意料地穿越進了紅樓世界,藉着榮府二房長子的身體還了魂兒,自此開始了作爲賈珠的人生。話說遭此境遇,他尚不及爲死而復生的歡欣慶賀,隨即又陷入鬱卒失落。你道是穿誰不好,偏巧穿進了註定會毀滅抄家之地,結局若非再死一次亦會是淪落街頭,念及於此只覺萬念俱灰,只道是尚還不若輪迴投胎。然賈珠轉念一想,到底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作爲一名Gay,前世之時他好歹亦曾爲了愛情拼搏一回,雖說世事難料,首戰告捷不久隨即失了性命。自己倒是因此穿了,誰知前世的愛人遭遇如何。想來他二人一道喪命,他是否亦曾穿進這個世界,若是如此,他定要尋到這個世界裡和自己一樣“非比尋常”的他,一道再續前緣;若是他已輪迴轉世,他便惟有期盼他二人來生再見……念及於此,賈珠長嘆一聲。
前言敘罷,現下先說京城林家。京城林家本貫姑蘇,祖上曾襲列侯,至今已歷五世,封襲三世,又額外加恩,如今家主林海之父又襲了一代,如今林海則從科甲出身。雖系鐘鼎閥閱之家,亦是書香儒素之族。可謂是萬事興隆,家業鼎盛。然若說林家有甚不如意之處,便是家族人丁不旺,三代單傳,到這一輩僅得林海一人。由此待到林海傳家,便也時時憂慮,刻刻警心,唯恐一個不慎落得斷子絕孫的結局。
待林海到得二十歲之時,竟出人意料地與一位高人重逢,該人與林家有些淵源,遂贈了林海一瓶丹藥更兼一補腎益精的偏方令其滋補,曰長此以往或有奇效。至於這一奇人到底乃何方神聖,現下且按下不表。
之後待林海二十二歲那年的某一夜,入睡之後林海入夢,竟夢見自己身處一飄渺虛幻之境,其間仙氣繚繞、異象紛呈。只見前方一嫋娜仙姑向自己這處翩躚而來,蓮步輕移,若飛若揚,只如纖纖彩雲,簌簌流雪,對自己說道:“吾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間之風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癡。”
林海聞言忙躬身作揖道:“不知仙姑此來有何吩咐?”
警幻答曰:“近來天宮一干風流冤孽,亟待下凡歷劫。此番文曲臨世,托胎下凡,念汝系書香門第,即託汝之子,降於汝家。林氏一族單傳至今,已歷三代,汝之後代實屬末代,再無可傳。此子雖繫世間癡情孽緣,然可免汝族步至窮途末路,汝且善代之。切記切記。”言畢那警幻又遺贈林海一玉,隨即消失不見。
林海見警幻說得煞有其事,雖尚且不明其意,然亦是鄭重應下。隨後林海於冷汗浸浸之中醒來,方發覺此乃大夢一場。
之後不過數月,賈敏便已身有一孕,距離賈敏嫁與林海不過一載有餘。彼時林海因尚且在京任職,全家並林老太太亦一併在京居住,宅子與榮寧二府亦是相隔不遠。遂賈敏有孕一事不久便也傳至榮府之中,賈母聞之更是欣忭大喜。此子承蒙天賜,林家夫婦倆自是珍視非常。兼了又有夢中警幻贈玉一事,十月過後賈敏遂生得一個玉郎,林海將之命名爲煦玉,將家傳之玉傳與此子。在此子滿月之時更是大擺筵席,邀來諸多親友一道慶祝。
然此事於無形之中亦令榮府二房的王夫人日益惶惶難安,想來自己先於賈敏出嫁,嫁入賈家已逾三年,子嗣卻遲遲不見動靜,竟令後來者居了上。彼時長房賈赦原配李氏已育有一子,乃長房長子,名賈玫者。然天生弱質,加之尚且年幼,一年之中竟有一半時日躺於榻上將養。見周遭諸房俱有所出,王夫人可謂是心急如焚,爲了自家子嗣之事,私下裡亦不知求了多少神拜了多少佛,甚至於尋了大夫郎中求來各式方子一一嘗試。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林家長子降生尚且不滿一年之際,王夫人終是有了身孕。彼時榮府因了這一消息是如何的闔家歡愉、喜氣盈闌,自是不在話下。
二房長子可謂千呼萬喚始出來,二房上下尤其是賈政夫婦二人自是將之如寶似玉地待之,遂當即便將此子命名爲“賈珠”。卻說自古便是好事多磨,未料這二房長子生來體弱,降生不過數月便大病一場,疾病來勢洶洶,賈珠幾近命懸一線。闔家衆人圍於榻前俱是寢食難安,王夫人更是守在一旁不住地淌眼抹淚,只道是自己求神拜佛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方纔求來的一子還來不及捂熱了,老天怎的便忍心就此收回!所幸後來聞說了此事趕來探望的林氏夫婦隨行攜來一紙藥方,正是出自那位與林家有緣的奇人之手。憑此藥方兼以榮府從宮中請來的太醫一併伺候了幾日,總算將賈珠從前往地府閻羅宮的道路之上喚回。在昏迷了數日之後賈珠徐徐睜開雙目,此番只見那雙因了年幼尚且難辨形狀的雙目中的眼神清澈澄亮,甚至隱帶着孩童所未能擁有的蘊藉深邃。闔府衆人見賈珠醒轉,方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卻說王夫人誕下賈珠之後,於己不得閒之時便時常將賈珠交由奶嬤嬤鄭氏並了從孃家帶來的配房周瑞家的照管。某一日午飯時分,王夫人前往賈母院侍奉賈母進膳尚未歸來,這鄭媽媽與周瑞家的閒來無事,便一面守着榻上的賈珠一面閒磕牙,此番賈珠半睡半醒間便將二人之言一字不落的聽罷。而彼時周瑞家的尚且還是一年輕媳婦,又因了鄭氏年長於周瑞家的,遂這鄭氏便稱周瑞家的爲姑娘。
只聽鄭氏說道:“像我生在小門小戶的人家,這府裡頭的小姐出嫁,我還是頭一回見到呢!不像姑娘,是跟着太太從大家裡過來的,像這些個大家小姐出嫁的場面啊,想必姑娘是見多了吧!……”
周瑞家的則道:“哎呦鄭媽媽過獎了,像當日這府裡小姐出嫁的那般大場面,在我們那兒也是難得一見的。何況這大姑娘還是嫁進了這城裡的林家……”
鄭氏遂問:“這林家是什麼來頭?”
周瑞家的便答:“據說這林姑爺姓林名海,本籍姑蘇人,乃是前科的探花郎。林家本便是列侯世家,爵位襲了三代,因了當今聖眷優渥,額外加恩,到姑爺父親那世又襲了一代。此番到姑爺這處,便選擇取試出身了……”
“聽姑娘這般說,這林姑爺可真是來頭不小,家世倒也和咱家匹配。”隨後又壓低了嗓音,暗地裡指了指賈母院的方向說道,“老太太對這樣的姑爺,可是很滿意吧,當初想必也是精心挑選了的……”
周瑞家的亦道:“如何不是呢?這府裡的大姑娘素昔可是老太太的掌上明珠,當初我家太太剛嫁進這府裡那會兒,可是將老太太對這大姑娘的疼愛都看在眼裡呢。家裡好吃好喝的都給姑娘備着,綾羅綢緞堆着穿,丫鬟僕婦前簇後擁地伺候着……”說到這裡亦壓低了聲音,“說句老實話,我家太太當初在家之時,還沒有被老太太這般疼着呢,何況我家老太太去得又早……”
鄭氏亦道:“可惜我來這裡晚,見得不多。不過我聽說這榮府大姑娘是德容兼備、賢惠無雙,爲人更是千伶百俐、繡口錦心,是最招人疼的。”
周瑞家的對曰:“可不是?這般性子誰人能不疼呢?我家太太若是有大姑娘這一半的伶俐會說,怕是上頭老太太還要更喜歡一點呢……”說到這裡又嘆了一回。
榻上賈珠聞罷這話暗地裡冷笑:“原來姑嫂不虞便是這般來的嗎……”
“不過這次姑娘出嫁,又是嫁進這般人家,這府裡爲了姑娘的嫁妝怕是沒少花銀子罷?”
周瑞家的答道:“可不是?聽說這妝奩便值數十萬白銀,僅鋪箱就鋪了三千兩黃金、兩萬兩白銀,外加位於京城外的田莊一百頃、莊頭兩名、三房家人男婦、若干丫鬟,至於珠寶珍奇、陳設家居以及衣服被褥、箱盒器皿之類更是數不勝數。反正頭上老太太有錢,又萬分疼愛自己幼女,於是私下裡又爲愛女添了許多。以至於到了出嫁那日啊,光是運送妝奩的隊伍便有好幾百人,這黃昏娶親之時,咱這榮寧街上全是觀看熱鬧的人,真真好不熱鬧!咱府裡二老爺這做哥哥的還當頭騎了馬在迎親隊伍跟前領隊,好不威風!”
鄭氏點頭:“想來爲自家妹妹送親,但凡是兄長均是使的的。我聽了老爺的親隨說老爺從前可不像現在這般嚴肅,也是一個瀟灑風流,喜好吟風弄月的人。而這大姑娘也是纖巧嫋娜、百般可人,遂兄妹二人平素便也分外親近,由此此番姑娘出嫁二老爺方纔騎馬送親……”
周瑞家的道:“確是這樣。”
之後二人又說了別事,便聞說王夫人已經服侍完賈母回了小院,二人便也停下不說了,起身迎接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