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週末,週日的晚上,李思怡喊我吃飯。
“找了個正經工作。”飯桌上,久違的李思怡只畫了個淡妝,穿得比起以往也素淨不少,“租了個琴行,賣鋼琴拿提成,還能教教鋼琴,算是幹老本行。”
“挺好的。”我沒深問個中緣由,轉而道,“之前那羣人……”
“沒來過了。我知道你幫了忙,謝謝你啊。”她應該是指沈曜靈在中間說了話,我沒好意思應下。
李思怡又道:“有空去我琴行坐坐啊。”
“好。”
“哎。”她說着嘆口氣,“就是我這一臉的玻尿酸,不知道以後上哪弄錢給供着了。”
對於自己整容做臉的事實,李思怡一向毫不避忌。其實我發現她們這個行當裡的人都不怎麼避諱,她們甚至會交流,會討論,會爭先恐後地更上一層樓。
回去之後我上網看了眼李思怡的網店,還在賣衣服,但自己當模特的圖片減少了很多。又上了直播網站,發現李思怡的直播間關了也有一段時間。想必她這次說的是認真的。
其實仔細想想,我和李思怡是同一屆的畢業生,我今年二十八,李思怡又能剩幾年揮霍的日子?歲月不饒人,由其不饒女人,它還慣喜歡在女人臉上劃幾刀,生怕證明不了自己來過又遠走。
日子這樣過一天沒一天地捱。
付傳志和我越來越不對付,一有點小事兒就要跟我找不痛快。潘啓越看出端倪,和我提點過幾句,也沒多少。
葛卉琦那邊這幾天春風得意,自己談下了個土豪,一口氣做了兩套別墅的裝修,把她高興得夠嗆。付傳志什麼人啊,見風使舵,一下子就把葛卉琦當成個紅人,跑什麼單子都要擰上她,完全忘了就上個星期是誰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沈曜靈和我不鹹不淡,牀上依然春光無限,牀下他也照舊和別的女人春光無限。有一次我陪他去個俱樂部,碰見了那天點名說要朱淼陪的黎先生。
黎先生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拍着沈曜靈的肩膀道:“你這女伴好眼熟啦,哈哈哈,是不是我也睡過啊。”
沈曜靈明顯有些不高興,我能感覺出來,是因爲那晚在他臥室完事之後,除了渾身痠痛,我更是能明顯看見自己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沈曜靈就是這樣的人,他在牀上隨心所欲,給得起柔情似水的無邊溫存,也給得起讓人下不了牀的摧殘和暴力。
有一天我就在想,是不是其實羅奕那件事對我們來說,纔是個最好跨的砍?
我們真正跨不過的,是我們彼此,是我們雙方都是什麼樣的人,做過並正在做什麼樣的事。我不知道沈曜靈以後還要睡多少女人,就像沈曜靈也不知道我曾經陪多少個男人睡過。
這種想法給我巨大的挫敗感,緊跟着,這場隱患終於驚起了平地一聲雷。
說來事巧,付傳志談了一單生意,是沈曜靈父親那邊的。沈老爺子年紀大了一心想讓兒子回來給自己做事,就使出個苦肉計,說自己病重,別無所求,唯獨想兒子先熟悉一下公司的事兒,別總在外面跑自己的。
沈曜靈到底孝順啊,一口就答應了,沈老爺子順水推舟說正好這兩天和適家談個生意,你去看看吧。按理說這種單子規模不算大,用不上沈曜靈親自出馬,可一半看老爺子面子,一半看我面子,沈曜靈還是抽了空答應約見付傳志,親自聊一聊。
付傳志不知我倆交情,葛卉琦不知是沒聽說還是故意的,竟然也不透風給他。付傳志自個兒打聽了一通,得知小沈總喜歡泡夜場,特意定了拾歡的包廂,以爲這就表夠了誠意。結果沈曜靈不領情,直接打個電話去拾歡說他們定的那什麼玩意兒,還是老規矩今晚668給老子擺好了。
人還沒見,付傳志就吃了個下馬威。
這等機會,我自然更不給付傳志好臉色,我就是要讓他知道我和沈曜靈交情匪淺。爲此,我故意和付傳志說自己今天晚上有事不能去。沈曜靈知道我的心思,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說我自己隨意就行。
於是晚上他們喝了一半,我推門而入,付傳志剛想問我怎麼來了,我就徑直走到沈曜靈身邊,抱着他在臉上就是一口,再開始說話:“我本來說避嫌不來了,想想不放心你。我這羣同事如狼似虎的,怕把你吃了沒人賠給我。”
一句話說得付傳志臉青一陣白一陣,一下子笨嘴拙舌起來。這還沒完,眼瞅着正事就要談起來了,沈曜靈接了個電話,說幾個租了他地皮的人要來送租金。買賣上的錢哪用親自送到沈總手上,這不擺明了是想來找他拉近乎?
沈曜靈驚人地沒有拒絕,結果這一下場景更加尷尬,三撥人聚在一起,各懷目的的。
那羣人也是搞家居的,裡面有個叫李子剛,嘴甜得很,上來就衝我“嫂子嫂子”得喊。
慢慢地聊開了,李子剛明顯是想拉攏付傳志,就說了句:“付哥,你現在在適家挺不好做的吧?”
付傳志試探着道:“還行,在哪都不好做。”
“我聽說你們那新去了個銷售總監啊,姓許的。”
付傳志聞言瞥了我一眼,支吾道:“嗯,是啊。”
“我早聽說過她,以前夜場裡的交際花,誰不知道啊。她那時候開個什麼建材店,就在小沈總的地兒。”說到這,他不忘巴結巴結沈曜靈,“估計小沈總日理萬機,身邊美女如雲,肯定記不起她。”
沈曜靈沒說話,把酒往嘴裡遞,一邊攥着我的手,暗暗重了幾分力。
“那女的喲,爲了生意不知道睡過多少老闆。”李子剛說的時候付傳志不停咳嗽,他卻絲毫覺悟沒有,反而越說越起興,“我知道,她狐媚子得很,剛進公司就副總監,誰信啊?陪潘總睡了唄!我早聽說了,潘總對她好得不得了,前段時間去海南那什麼會你知道麼,不是說潘總帶了兩個姑娘麼?你說一男兩女在外面幹什麼,我用小拇指都想得出來!”
付傳志明顯不想得罪我:“這話怕不能亂說吧?”
那李子剛開始無中生有地言之鑿鑿:“不是亂說!我們都知道,她真陪潘總睡過!”
沒有的事情,不知道他們怎麼都知道的。
李子剛開始深化細節:“好像是以前在夜場就勾搭上了,你是不知道,那許朦去你們公司之前,在國際皇廷火的很呢!”
國際皇廷是我以前和老杜談生意最常去的地方,我沒法說自己乾淨,但什麼火的很我真不知道和自己有半毛錢關係。
沉默已久的沈曜靈一杯酒摜在桌上:“別說人家閒話了,說正事。”
豈料李子剛不依不饒,半討好半玩笑道:“小沈總以前不是也喜歡國際皇廷玩麼?哈哈哈搞不好睡過都不知道呢……”
“李總,來,喝一杯啊。”我打斷他的話,敬過去酒。
李子剛立刻恭恭敬敬道:“哎呀嫂子折煞我,嫂子親自敬我酒,真是榮幸啊!”
“是榮幸。”我微笑着,“傳說中火的很的交際花敬你酒,來,喝。”
他表情立刻沉下來:“嫂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忘了自我介紹啊,適家家居銷售副總監許朦,李先生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