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因爲喝了酒就近停了車,和李思怡一起走路回去。
走到半路電話響了起來,是宋文驊打來的,我接起。一向穩重而自信的他在那頭的聲音難得得惶遽:“許朦,不好了,出事了!”
宋文驊說了來龍去脈,的確,這對他來說當真是天大的事兒——宋俊澤離家出走了。
據宋文驊所說,應該是宋俊澤拿他的手機網購東西,看見了自己和吳芹以前交易時候的轉賬記錄,宋俊澤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些什麼,隨後翻閱了宋文驊的聊天記錄,裡面有一條發給那個玲玲姐的,說今晚讓那個學生妹陪我。最該死的是竟然還有一條宋文驊和沈曜靈的聊天消息,時間在那天我去給宋俊澤開家長會之後,宋文驊說,咱們常點的那個學生妹似乎是我兒子同學,今天我去接許朦和我兒子的時候撞見她和我兒子說話了。
宋文驊對我道,反正我回家的時候,我的手機頁面停在和沈曜靈聊天的那段話。
那還有什麼好想的呢?毋庸置疑,宋俊澤知道了真相,並難以接受真相。
“你說,小澤他會去哪兒?”宋文驊的聲音充滿了驚慌和急躁,宋俊澤就是他的命,宋俊澤丟了簡直是他的命丟了。
我試圖安撫他:“你先別急,俊澤帶錢了沒有?”
“帶了,我以前放在櫃子裡讓他需要就拿去花的錢,他都帶走了。”我聽見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得有四五千吧,他以前從來沒動過這筆錢。許朦,我在想他是不是去找那個女孩子了,我知道你認識那個女孩,你能帶我去她家裡看看麼?”
宋文驊現在情緒失控,小芹一家處境也極爲不好,如果現在讓他和常媽還有吳芹碰面,不知道得發生什麼事情。我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去吳芹家裡先看看,你到處找找,有什麼消息咱們隨時聯絡。”
掛斷電話,李思怡看着我一臉焦慮,也被帶動起了緊張氣氛:“怎麼了,你還好麼?”
“沒事,一個朋友兒子丟了。”我拍拍她的肩,“你先回去吧,咱們改天再約。”
“哦,這樣,那行。你大晚上的一個人小心點……哎,二萌子!”
不等李思怡回過神,我已經上了路邊的一輛出租。車發動起來,我打開車窗,對着她晚風中獨自懵逼的身影搖了搖手:“到家了給我來個短信,先走了啊。”
我看了眼手機,九點半,這個點,一個尚未成年,一向聽家裡話,身上還帶着錢的小夥子,最應該做什麼?找個地方住?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如果他只是想離開宋文驊,完全可以等宋文驊回來都問清楚,第二天白天再走。
或者呢?離開這座城市?我感覺也不是,宋俊澤被家裡保護得非常好,自己出門都少,不一定有這膽量。
那如果我是他,我現在最想做的是……對,是見吳芹!
我得先找到吳芹,我打車去了常媽家裡。不久前,就是在這裡,我親眼目睹吳芹的姥姥死在我腳下正踩着的地方。我突然感到這個夜晚莫名的寒冷和惡意,難怪吳芹在場子裡的化名要叫做小寒,古人說“涼是冷之始,寒是冷之極”,吳芹大抵早已悽神寒骨了罷。
還不等我敲常媽家的門,門就自動從裡面彈開,常媽在玄關穿着鞋,擺出一副要出門的架勢。
我連忙叫了一聲,表示我的造訪:“常媽,你要出去呢?”
“許總監。”她一開口,那嗓幾乎啞絕,不知是多少個寒蟬悽切的不眠夜哭出來的惡果,“你怎麼來了?”
“我找小芹,她在家麼?”
“我也準備去找小芹。”常媽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怕她還和那小子聯繫,再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就一直把她關在家裡,這幾天都沒放她出去。結果就剛剛,我一個沒盯緊,她跳窗戶跑了。”
跳窗戶?
跑了?
她跑去哪?什麼原因需要她拼死也要出去?
“她是不是接到什麼電話,或者看了什麼新聞?”我匆匆問道。
常媽搖搖頭:“不知道啊,手機也帶走了,在她手上呢。”
肯定是宋俊澤和她聯繫了,可是之前吳芹見都不願意見宋俊澤一面,這次爲什麼會跳窗戶去見他?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宋文驊沒有給我來電話,想必他還沒找到宋俊澤。我對常媽道:“天這麼晚了,你出去不方便,你在家等我吧。放心,我一定把小芹安全帶回來。”
下了樓出了小區,我腦子裡一片茫然,宋俊澤和小芹極有可能在一塊,可是我現在一點線索也沒有。這座城市雖然不大,但每一個角落都有可能是他們的棲身之所,而我和宋文驊卻儼然無頭蒼蠅,到處亂飛。
正是此時,電話又一次響起,卻是個久違的人。
“我在皇家8號。”雖然許久沒有接到沈曜靈的電話,卻一樣讓我熟悉萬分,畢竟,這是個夜夜在我午夜夢迴中響徹的聲音。他情緒和緩地道,“我剛纔好像見到老宋兒子和你上次護着的那個學生妹了,你過來一趟吧。”
“真的麼?我馬上過去!”驚喜之後我卻有些困惑,“你爲什麼不告訴宋文驊,要先告訴我?……喂?沈曜靈?喂!”不等我提出疑問,那頭如同過往的每一次一樣,說完自己的話就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沈曜靈,我沒有想到,好不容易等到他主動聯繫我,卻是爲了別人的事情。不過也好,至少現在知道了宋俊澤可能去的地方。
我打車去皇家8號的路上收到沈曜靈的短信,簡單明瞭的一個房間號。
我匆匆趕過去,皇家8號隱私效果不好,包廂門是有色玻璃的,我依稀可以看見包廂裡的景象,一男一女,確實像是宋俊澤和吳芹。我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汪經理路過看見了我:“許小姐?”
我立刻做禁聲狀,然後將汪經理拉到一旁:“來,幫我個忙!”
我先是詢問道:“這裡麪人來多久了?”
“小夥來了一個小時,女孩剛到。”
我點點頭,示意讓他聽我指示。汪經理很願意賣我人情,當即按照我說得,假意進包廂問他們要不要酒水,出來的時候將門留了到三公分的縫隙。透過這道縫,我便可以清楚聽見看見裡面發生的事情。
雖然我知道這麼做不好,但是我終於明白,對於這對孩子,瞭解也許纔是救贖最需要的準備步驟。過去我一味想救吳芹,做得卻都不是她需要的事情,我甚至不免自責,事情走到今天的田地,總有我的一份推波助瀾。
汪經理離開後,包廂裡的吳芹冷笑着抱臂,對宋俊澤道:“你都知道了?”
宋俊澤點點頭。
吳芹笑出聲,笑得快要哭出來的那種:“你爲什麼要知道這種事?你爸那樣保護你,你爲什麼非要知道?”
“我也後悔了。”他把頭埋進手掌中,“我也希望我不知道,我拿我爸手機給你發短信的時候,我還有一絲希望,你不會過來。只是我想多了,你真的和他……”宋俊澤驀地擡起頭,幾乎是哀求的語氣,“吳芹,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希望你好麼?”
“我知道啊!”吳芹點點頭,咬着牙一把脫了上衣,赤條條地站在宋俊澤面前,“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可以陪你想做的事情。”說着,她主動上手,跨坐到宋俊澤身上,伸手去撫摸對方的面龐和頸脖,脣舌也開始在他身上游走。
宋俊澤驚懼地推搡着,一邊喊道:“吳芹你幹什麼?”
“來這的人還能幹什麼?你真是大少爺,不食人間煙火?”她沒有停下動作,反而愈發挑逗,手也順着宋俊澤的衣領探了下去,“我什麼都不找你要,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把你伺候好了,你乖乖回家,乖乖聽你爸的話。然後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你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傷你爸的心。”
宋俊澤狠命一推,將吳芹從身上攆下去,背對着我,我看不清吳芹滿臉的訝異。宋俊澤喘着粗氣從沙發上站起來,難得地歇斯底里道:“你是不是瘋了啊?你爲了我爸,你就非要這麼作踐自己!你說啊,你是不是瘋了?!啊?!”
吳芹聳聳肩攤開雙手:“我沒有,我好得很。我不是作踐自己,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喜歡這個地方,在這裡賺這些錢我高興!我還喜歡你爸,我爲了你爸可以去死!”
“你夠了!”宋俊澤吼得嗓子已然嘶啞,這個從來乖巧懂事,在他爸絕對保護下羽翼未豐的青年,今天終於嚐了一口瘋狂的滋味。
“你到底要不要我?”她質問着,“要不要一句話!你倒是說啊?”久久只聽得見對方的喘息,卻等不到對方的迴應,吳芹嘲諷地笑了,“呵,宋俊澤,我真是不懂,你怎麼一點你爸的威風和氣場都沒有!”
宋俊澤面對這種侮辱愈發無法冷靜,一把扯住了吳芹的手:“我不信,吳芹我不信你是這種人,你肯定有苦衷。是不是我爸逼你的?還是我爸承諾給你錢?你說啊,你有什麼苦衷你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