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朱淼約定的地方,愈發覺得奇怪詭異。那一塊主要是建材店和一個開發中的小區,人煙稀少,尤其是現在又是夜晚,更是沒什麼人出沒,就連朱淼人我也沒看見。
沈曜靈站在小區剛剛竣工不久的門前,雙手插袋微鎖眉頭:“這就是之前說要和潘啓越合作的那個樓盤。”
我小心肝“撲通”地跳了一下,訝異到:“這都是你家的啊?”
沈曜靈笑着攔住我肩,一把攔住他懷裡,餘出一隻手指着那些巍峨於夜幕中的高樓:“等你和老子離婚的時候,你就可以分走一半啦。”
“別怕,等不到那一天。”我在他懷中小幅度地擺擺手,“不嫁你。”
沈曜靈聞言立刻加了幾分力,讓我們二人的臉湊得更近,他的氣息打在我臉上,酒的香味讓人迷醉:“你再說一遍。”
“我說不嫁你。”我硬氣地重複了一遍。
沈曜靈狂妄地指了指我二人腳下的地面:“信不信老子在這辦你?反正都是我的地盤!”
“別鬧。”我笑着對他胸膛擊出不痛不癢的一拳。
正是我和半醉不醒的沈曜靈打鬧時,朱淼又來了通電話。她說你進來,她就在入口處的第一棟樓等我。
我聞言登時覺得奇怪而不安,立刻問道:“爲什麼在這種地方?有什麼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聊麼?”
“我腳受傷了,行動不方便。”她聲音冷冷的,說完又添上一句,“你不願意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回去。”
我一聽到她說自己受了傷,當即心軟,追問她怎麼回事。朱淼解釋說,她馬上就要離開這了,走之前想看點和沈曜靈有關的東西,思前想後想到了他名下的這個樓盤,結果不小心在工地裡摔傷了腳。
“你自己過來,我不想讓沈曜靈看到我現在這麼狼狽的樣子。”她提出要求,我自然也當即應允。
掛斷電話,我推着沈曜靈的胳膊道:“你先回車上呆着,朱淼受傷了,我去看看。”
“我陪你。”他如我所料的沒有同意我單獨前行,“這裡面這麼黑,你萬一再傷到哪,你是要你靈哥心疼死。”他說得誇張,卻依舊叫人心頭做暖。
“好了,我沒事的,你就在這等我。聽我一次話,就一次,好不好?”
沈曜靈想了想,然後道:“不好。”
我也早想到他這個回答,無奈地嘆了口氣後點點頭:“那這樣,你先別在朱淼那露面,我去看看她怎麼樣,你在樓外面等我。”
他又想了想,剛要說“不好”,在我睥睨的眼神下還是不甘心地點點頭:“我不是跟你服軟啊,我只是怕你這人沒良心,惹怒了你你把老子獨自丟這,自個兒跑回家。”
進了這棟未完工的小區,路面的確偶有磚瓦石塊,難怪朱淼會傷到腳。轉念一想,萬籟俱寂的夜晚,她獨自跑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只爲最後緬懷一個男人,我又莫名暗涌,心疼而難過。
我多麼希望她愛的人不是我也愛的人,我又多麼希望她的愛情可以得到迴應和反饋。可惜都沒有,朱淼纔是真正的飛蛾,全爲撲火而生。
將沈曜靈留在樓下,我打開手機的手電功能,獨自鑽入樓棟。
“朱淼?”我試探着叫了一聲,想必她也跑不遠,“你在哪呢?”
“你來了。”
雖然早有準備,大半夜朱淼縹緲的聲音還是嚇了我一跳。我聞聲走去:“你坐那別動,小心再扭傷了,我過去扶你走。”
我爬到二樓一半,果然看見朱淼,她正面朝樓梯的窗戶坐着,怔怔地看着外面。
瞧見她人,我也鬆了口氣:“沒事吧?傷哪了?嚴重麼?快給姐看看。”
朱淼沒動的意思,依舊死氣沉沉地坐在那,直到我靠近,纔有氣無力道:“姐,我沒事。你揹我走好麼?”
“好啊。”我一口答應下,背過身彎下腰,“來,你慢着點,我揹你下去。”
只是我保持那樣的動作等了很久,沒有等到攀上我後背的朱淼,等到了一個尖利的器物抵住我的脖子。我很快反應過來,因爲前不久,我才被同樣的人拿同樣的東西抵着。
我一下子就涼了,不禁身體涼了,心也涼了。
“朱淼。”然而,此刻的我卻完全冷靜下來,我鎮定道,“你想幹什麼?你把刀放下,有什麼話好好說。”
“怎麼好好說?我沒嘗試過和你好好說麼?我讓你把沈曜靈還給我,你答應了麼?你也就會裝裝好人了許朦,不過還好你這次還肯裝好人來接我,不然我真沒辦法拿刀子抵你。”她的手把玩着那把刀,我猜她非常享受操縱全局這種感覺。
“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上去,往上走!”她用刀子迫使我按她的命令行事,“不許叫,走!”
我知道朱淼是個瘋子,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不想和她玉石俱焚在這裡,我有責任有擔子,我不能出事。
於是我點點頭,按她的要求邁開步子:“好,我走,你不要亂來。”
這棟樓不算太高,我很快意識到朱淼的目的地是天台。那一樣不是個安全的地方,我不明白她的動機到底是什麼,但我覺得絕對是一場瘋狂的危險。
爬到五六層的時候,我二人都有些疲累,我試圖說服她些什麼:“淼淼,你別鬧了,你把刀扔了,我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怎麼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卻不想,我這句話反而觸怒了她,她執刀的手顫抖着,聲音也大了起來,“你是可以當沒發生,我可以麼!我現在一無所有了,自從我愛上沈曜靈,我他媽就一無所有了!這一切都是因爲你!”
我真是可悲,事情到了這一步,朱淼竟然還認爲都是別人的錯。
她繼續指責道:“你非要插在中間,非不肯放過她!你有我那麼愛他麼?你會爲了他吸毒爲了他被退學麼?”
“朱淼,你吸毒,你退學,和別人沒有關係。就算有關係,責任也是在你。你毀掉的是自己,你不能把被毀的人生歸咎給別人。”現在想想,這竟是我作爲她的親人第一次說這樣的話。過去的我,除了放縱,就只有包容,我沒有想過要改變朱淼,我只會一味地改變自己的態度,去適應她,去接納她。我現在後悔萬分,卻無能爲力。
不出所料,我的語重心長換的她的惱羞成怒,朱淼揮舞着刀子,險些在我身上留下痕跡。好在我躲得快,避了過去。
朱淼依舊用刀指着我,絲毫不鬆懈:“你真的沒錯麼許朦!你裝什麼白蓮花聖母婊?你最早和沈曜靈睡是爲了什麼?爲了愛麼?許朦你懂愛麼!你就是爲了錢,你和街邊那些兩百塊錢帶走的女人根本沒有兩樣!”
“朱淼,你……”
不等我說完,朱淼的刀又貼上我的肌膚:“繼續走!上去!”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按照她說的繼續向上攀爬。
很快,我們來到天台,因爲新蓋的樓,什麼鐵門柵欄都沒有,我們暢通無阻。
到達目的地的朱淼一下子笑了起來:“你說我要是在這把你推下去,這棟樓還買的出去麼?我是不是一下子就報復你們倆了?”
我心“噗通噗通”地跳起來,我信,我太信她朱淼幹得出這種事。
“打電話!”她發出下一道命令,“打電話給沈曜靈,我要他親眼看着你摔下去,我要讓他知道,是他害死的你!”
“你瘋了朱淼!”我幾乎不願意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可是朱淼不遂我的願,她生怕我躲避現實似的,又重複一遍:“打電話,快點!不然我真的會捅下去!”
然而未等我和朱淼糾纏幾句,沈曜靈的電話自己來了,他帶着醉裡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許朦你他媽上去生孩子啊?這都多久了,你靈哥等得凍死了!快點,是你下來,還是我上去啊!”
朱淼一把把電話搶過去,得意道:“你往樓頂看。”
一邊說着,朱淼一邊挾持我向天台邊緣走去,幾乎沒有太高的護欄,我二人一半的身軀探了出去。爲了讓沈曜靈看得更真切,朱淼還傲然地揮了揮手:“曜靈,你能看見我麼?”
沈曜靈一下子嚴肅起來,甚至是陰冷,他問道:“許朦人呢?”
“在我旁邊啊。”沈曜靈面前的朱淼,開心而天真地像個孩子,她咧着嘴,笑着迴應道,“你想見她麼?你想見她,我現在就把她推下去。”
話音未落,沈曜靈立刻喝住:“你別亂來!你想幹什麼,你不要傷害她!”
“我想讓你選啊。”她聲音明媚而可愛,一點聽不出話語殘忍並恐怖,“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和許朦一起再順着那樓梯走下去的。你可以選,我們兩個人,到底是讓她的屍體摔在你面前,還是我的。”
電話那頭沒了動靜。
朱淼銀鈴似的笑了幾聲,道:“你也會怕啊?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對不對,你捨不得我死,你怎麼會選我呢?那好,我現在就讓她下去。”
說着,朱淼按住我的上半身向護欄外伸出去。
“不!你別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