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依依,十里長堤。
玉龍古城,春水溫柔,歌舞笙簫,鶯鶯燕燕,語笑朱顏。
她掀起車簾子,飛燕青柳,風花依舊,淡淡薄霧,如煙如幕。
春意正濃,她卻愁眉緊鎖,纖細的手指,探出車窗,竹筍葉兒輕晃,正是動人時分。
小亭流水,竹林深處人家,疏影橫斜,故人依舊。
鳳溪一路小跑,推開竹門,小屋桌上一杯清酒,一柄長劍。
無人。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打量了一番,卻不知她這般急切的前往至此,所爲何事。
酒尚溫,人彷彿離去不久。
長劍出鞘,青芒逼人。
玄意。
相傳昔日蒼玄王就是用此物平定四方,這把寶劍有着降伏妖魔的力量,後來被管家宗主管風疾意外所得,他死後,一直是交由白茗夜保管。
聽芯苑說起過這把神劍的密辛,鳳溪依舊想不明白,爲什麼這東西會在這裡。
“鳳溪?”芯苑輕喚了一聲,拉開簾子下車。
他轉身跑去,略顯遺憾的搖了搖頭,“沒人,好像剛走不久……”
她的眼中掠過一絲失望,看着鳳溪手中拿着的玄青長劍。
“玄意?!”她驚呼一聲,濃濃的愁思慢慢涌入她的眉梢,從鳳溪的手中接過長劍,緊緊握住,指節竟然有些發白。
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人爲了這件寶物爭得頭破血流,主人卻堂而皇之的將其放在桌上,還真是讓人弄不清緣由。
鳳溪來來回回的檢查了一遍屋子,裡面除了一些舊書和茶具,就再也沒有別的,顯然主人走的並不匆忙。
“……”
“這裡是什麼人住的地方啊?”他回到車上,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劉輝大人。”她輕輕的道。
“劉輝?!”他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紫劉輝?!那個紫劉輝!”
“嗯。”
“可是……他爲什麼會住在這裡,小姐……小姐你又怎麼會知道?”
“以前父親大人告訴過我,如果琦攸哥哥真的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情,讓我來這裡找他……劉輝大人一定會知道應該怎麼做。”
鳳溪看到她眼底的憂傷,忍不住出聲安慰道,“他雖然現在不在,說不定過兩天……”
“他已經告訴我應該怎樣做了。”
她緊緊的抱着玄青色的長劍,身體微微一顫。
不明所以的鳳溪揉了揉腦袋,“那麼,小姐你還回去見秀公子嗎?”
她搖了搖頭,眼神悽然,“我不知道。”
“要不然,先去見見楸瑛大人?”他頗爲認真的建議道。
“……”她短暫的沉默片刻,勉強一笑,“既然已經到了藍州,沒有過而不入的道理,先去府邸看一下吧。”
“藍瓏珊和藍青瓊均不在玉龍,連藍龍澈也下落不明。”
“……我想去見一見玲瓏大人。”
玲瓏姬和藍楸瑛、藍十三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後來不知道楸瑛做了什麼,玲瓏便與之反目,接下來的幾十年,他們幾乎沒有再見過面。
玉龍城郊,便是藍家府邸的所在,山水宜人,遠眺天池,恍若仙境。
正是鳳凰花開的季節,藍府滿目紅色,妖冶若仙。
玲瓏姬嫁給藍家宗主,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昔日的上官家女家主,似乎風華依舊,談笑之間,盡是一片風流。
金髮金眸的女子細細的打量着芯苑,不時抿一口茶水,淡淡一笑。
“你就是楸瑛家的小丫頭?”
語氣頗爲輕蔑,顯然沒什麼好感。
芯苑卻依舊恭敬。
“初次見面,玲瓏大人,小女正是藍芯苑。”
“你跟你父親長的真是不像,”玲瓏轉過頭去,撥弄着茶杯,金眸中閃過一絲狡黠,“你好像已經十幾年沒有涉足玉龍了,我很好奇你的來意。”
“只是相見一下雪那伯父。”
她的聲音溫柔好聽,如同七月清泉。
“他們沒空見你,有什麼事情直接跟我說就好了。”玲瓏誇張的擺了擺手。
“……”芯苑面露難色,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不要欺負小姐啊,真是,你這可惡的老太婆!”鳳溪一下子跳了起來。
玲瓏白了他一眼,“幫她出頭?你是她的小丫頭?”
鳳溪的臉撲哧的紅了,才二十多歲的他當然不是昔日玲瓏公主的對手。
“行了,也沒什麼好說的,我也有我的情報源,你的來意,我大致知曉。”玲瓏很快的移開了視線,“本來,我不想記仇,因爲你父親跟我的事情,那是我們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只是……如果你想要見一些不願意見你的人,恕我無能爲力。”
鳳溪微微一怔,這纔想到,這玉龍城內,到處都是玲瓏公主的探子,不管他們想要做什麼,也不可能逃出她的手心。
“……玲瓏大人。”
玲瓏微微擺手,“我言盡於此,去留隨你,只是……就算你見了雪那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的進展,還不如好好的擔心一下貴陽的那個小鬼,我可是得到了不少對他不太妙的情報。”
“最近,我的店裡有一筆很奇怪的生意進帳,有人大批量的採購了火藥和導線,”她聳了聳肩膀,“我不知道什麼地方需要這樣多的火藥來拆房子,但是……確實送貨的地點是貴陽,而開出的銀票,卻來自紅州。”
芯苑眉頭微緊,玲瓏卻已經大模大樣的坐了下來,“有些事情,你自己去想吧。”
“……”她還要再說些什麼,但是玲瓏已經一臉悠閒的走了出去。
“算了,芯苑小姐,”鳳溪狠狠的瞪了一眼玲瓏的背影,“別跟她說了,我爹居然以前說這人很好,哼!”
芯苑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握住了鳳溪的手。
“我們要回貴陽,而且要儘快,我有點擔心秀……”
“可以是可以……但是,現在出發的話,小姐你不會累嗎?”
“顧不上這些了,”她喃喃道,“而且,我們得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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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雲。
小城外的櫻花靜靜盛放,春意盎然。
他坐在酒館裡,拿起不熟悉的燒刀子一口飲下,熱辣的感覺讓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琦攸的酒量向來不好,一杯小酒也可以讓他昏昏沉沉的過上大半天,秀卻很少喝,但是從未喝醉過。
桌上放着牛肉,但是卻一口未動。
末雲是個小城,老闆的酒水混濁不清,好像還摻入了大量的清水,味道相當的糟糕。
可是,他卻只想要單純的醉上一次,忘記一切。
或許,喝醉之後,可以看到那個他想見的人。
龍澈並和燕瀟約定的那樣去了玉龍,在那之後,一路隱藏身份,他開始細緻的調查起了燕瀟這些年所有的行動,爲接下來所有的工作做準備。
能得到的情報相當有限,因爲瓏珊還在貴陽,他已經開始擔心那個心軟的堂姐會不會有事。
雖然燕瀟不會做一些討厭的事情,可是很難想象朝中不會有落井下石的混蛋。
一路來到末雲,龍澈自從聽聞紅琦攸生死不明的消息之後,就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
小雪離開皇宮好像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她說暫時不會回來。
一切似乎都開始步入了正常的軌道龍澈想起一個人脣邊淡然的笑容時,卻又有一點不舒服。
藍家的公子,藍龍澈最討厭的三個人,藍芯苑,皇甫憐君,還有上官琉璃。
一直高居榜首的藍芯苑讓他尤其不爽,偏偏兩個人的側影有極其的相似。
到達末雲城已經是傍晚,他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找一家客棧住下。
亮燈的小店並不多,或者睡在妓院裡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推開酒館的門,老闆不耐煩的擡起眼眸。
“請問……”龍澈刻意的拖長了聲音,轉過頭去,看到了趴在那裡的少年。
秀的臉紅紅的,手指在桌子上畫着圈圈。
龍澈好奇的走過去,卻被少年一下子抓住了衣袖。
“哥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淺褐色的雙眸滲透着水氣,朦朦朧朧的,乾淨的讓人想要□□。
龍澈輕柔的撫摸着少年的長髮,忽然一笑,“你這麼看着我,是要我對你做些什麼嗎?我是沒什麼關係,就是你早上不要後悔啊。”
秀依舊癡癡的笑着,緋紅色的雙頰就像蘋果一樣可愛。
老闆已經不耐煩的翻起白眼,龍澈彎下腰去,把少年抱起來,“我要一個房間。”
他仔細的想了想,又補充道,“牀最好要大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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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十四坐在一邊,看着沉沉睡着的年輕人,忽然臉上泛起一陣奇異的紅暈,腦袋輕輕的在他身上蹭着。
“別鬧……”很疲倦低沉的聲音,忽然他捉住了小動物不安分的手。
“攸……”凌十四黑亮的眼眸微微閃爍。
他卻已經坐了起來,血紅色的雙眸鮮豔欲滴,妖冶的讓人害怕。
黑暗的樹林中,伸手不見五指,已然深夜,偶爾有蟲鳴風聲,靜得駭人。
一絲絲血紅色的脈絡在他的頸項間流竄,血紅色的圖騰豔麗無雙。
他的眼鏡,直直的盯着凌十四的脖子。
青年全然不在意的扯開衣襟,露出蜜色的皮膚,那起身邊銀色的匕首,緩緩割開自己的動脈,淡淡的道,“如果……攸需要的話。”
琦攸的眼鏡忽然亮了,手指顫顫的伸過去,猩紅的液體立刻沾染在他的手指上,纖細的指尖就在觸碰的一瞬間,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了無盡的瘋狂。
他的臉慢慢湊過去,就在觸碰上的一瞬間,琦攸忽然喘息着推開了他。
“攸?”凌十四微感奇怪的看着他。
琦攸的身體蜷縮成了一團,大量的失血讓他膚色蒼白如紙,可是頸項間的火焰圖騰卻愈發鮮豔,血紅色的眸子隱隱閃爍着野獸一般的神采。
“……別碰我!”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身體內好像火燒一般,巨大的痛楚讓他的神志變得有些不清晰,筋攣的手指劇烈的顫抖着,深深的抓起一坳泥土。
炎毒居然在這個時候發作,還真不錯。
他緊緊的咬住牙關,讓自己儘可能不要去看凌十四流血的徑頸項。
凌十四的傷口很快癒合,連一絲傷痕也不曾看到,青年粗略的擦了擦外面的血跡,向着琦攸慢慢的走過去,然後很用力的抱緊了他。
他的身體猛然一震,嘶聲道,“離我遠一點,現在的話,我可能會殺了你的……”
“沒關係。”凌十四眼眸平靜,輕輕的道,“就算殺了我也沒有關係……如果是攸的話。”
琦攸的瞳孔忽然收縮。
纖細的手指慢慢的伸出去,輕輕撫摸着凌十四的胸膛。
尤炎之力,如果失血過多的話,人就會變得很瘋狂,嗜血的念頭也會愈發強烈。
凌十四閉上眼鏡,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他的骨節咔咔作響,忽然間,琦攸一腳踢開了凌十四。
“攸……”凌十四的眼神變了。
琦攸扶着樹幹,大力的喘息着,一陣又一陣的痛楚撕扯着他的靈魂。
他的雙眸忽然變成淺褐色,忽而又變得血紅。
那單薄的身形忽然掠起,幾下起落,消失在了樹林的深處。
“攸!”凌十四撿起地上的銀色匕首,滿眼驚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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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力的把少年抱上了牀,藍龍澈微微吐出一口氣。
勉強幫這傢伙付了酒錢,但是那價格實在是讓人大驚失色,龍澈忍不住開始懷疑這小子究竟喝了多少。
秀的眼眸水汪汪的,時不時傻笑出聲,看來還不是醉的太厲害。
“你這小子……”龍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他,扯了扯自己的領子,罵了一句“醉貓”,然後脫了鞋子上了牀。
秀醉眼歪斜,儼然有幾分妖媚。
“真是不當心啊,遇到向我這樣的壞人……”龍澈用指尖細細的勾勒着少年臉上的輪廓,微微眯起眼眸,“雖然眼睛很像,但是臉卻完全不一樣啊……不過我將就一下也沒什麼要緊就是了。”
他壞笑着舔了舔嘴脣。
“唔……”秀□□了一下,忽然跳起來,抱着龍澈的腰嗚嗚的哭起來,“哥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殺了我吧,不管你怎樣都好……別走,求你了……唔……”
龍澈哭笑不得的看着少年撒酒瘋,忽然間低下頭,吐得他渾身上下都是。
他的臉完全白了,渾身的酒臭讓龍澈立刻慘叫起來。
“你這個白癡!”有點潔癖的青年惡狠狠的瞪着秀,一腳踢在他身上,秀搖晃了一下,滾到了牀下,輕輕的抽泣了一聲,然後閉上了眼睛。
這傢伙不會死了吧!
龍澈緊張兮兮的低下頭,探了探鼻息,這才發現少年的呼吸平穩安然。
他竟然睡着了!
龍澈氣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己竟然把他弄上牀之後,不僅一點好處也沒撈到,居然還被這小鬼吐了一身!
他氣勢洶洶的跳下牀,脫下了外衣,劈頭蓋臉的扔在了秀的臉上。
“當心我心情不好就上了你,你、你這個白癡酒鬼!”
看着雙頰泛紅的少年,龍澈的無名火又冒了起來。
“哼,本少爺纔不是什麼乘人之危的傢伙!”他罵罵咧咧的走過去,拎起少年扔在牀上,然後一臉憤恨的走了出去。
剛剛拉開門,龍澈的眼珠子一轉,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壞笑,走過去,細細的盯着秀,拍了拍他的臉頰。
“看你明天早上會嚇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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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時分,芯苑一臉疲憊的到達了貴陽。
“秀可能在末雲,我們直接去找他吧。”她敲了敲車壁,“或者先去櫻谷看一看。”
“小姐,你真的需要睡一覺。”鳳溪忍不住道,“這幾天你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
“我有點擔心秀。”芯苑抿脣道,“而且……琦攸哥哥他……”
談及那個人,鳳溪陷入了沉默,他翻身下車,拉開車窗。
“芯苑小姐。”
她藍色的眼眸溫然。
“嗯。”
“你應該知道,影衛有消息傳來,琦攸公子也許已經死了。”鳳溪的眼神有些陰沉。
“我也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等他回來的那一天,”她輕輕一笑,“不管那一天是否叫做永遠……”
“琅瑄公子怎麼辦?他還在紅家。”
“在確定一些事情之前,我會暫時把他留在那裡。”芯苑微微低下頭。
“如果你發現紅琦攸已經死了,你就要跟他一起去死嗎?”鳳溪雙拳緊握,“他究竟有什麼好的,值得你爲他做出這麼多的事情?”
“只得與否,是我自己決定的。”她輕輕一笑,“所以,對不起了,鳳溪。”
她慢慢下車,把玄意戴在腰間,向着街道深處走去。
一道刺眼的陽光灑在少年的身上,秀頭暈暈乎乎的,慢慢坐起來,一絲涼風吹入,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幾乎是□□。
忽然摸到一根金髮,他呆呆的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一聲,翻了個身,露出了完美的身材。
秀的宿醉完全醒了。
他慘叫一聲,翻身摔倒了地板上。
“唔……”龍澈妖媚的捋起劉海,看着秀微微的笑起來,“你醒啦,秀公子。”
“我我我我我我我,你你你你你你……”
少年的面色一片慘白,好像怕被人非禮一樣拉扯過了棉被,拼命的蓋住自己的身體。
“昨天晚上還真是有趣呢。”帶着意猶未盡的慵懶,龍澈輕輕的扣住了他的下巴,“沒想到秀公子喝了酒之後這麼熱情啊,抱着我不停地叫哥哥……看來戀兄的情結不輕呢。”
秀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湊過鼻子嗅了嗅,好像解脫一般的吐出一口氣來。
“呼,嚇死我了……”他拍了拍胸膛,看着龍澈支起身子,笑意盈盈的模樣。
“怎麼?”龍澈眨了眨眼睛。
“龍澈大人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揉了揉發暈的腦袋,秀冷冷的丟下一句,“昨天晚上承蒙照顧了。”
“哎?”龍澈臉上的笑容開始掛不住了。
少年的臉上微微掛着苦澀,“這種笑話,哥哥以前也會開啊,龍澈公子做的太假了……”
一時間,龍澈有一點無語。
紅家的小孩子究竟是生活在怎樣的生活環境下長大的,龍澈覺得其□□實在是讓人深思。
“……”尷尬無比的他意識到自己還沒穿衣服,訕訕的摸了摸腦袋,忽然面紅耳赤的大吼起來,“你這個白癡,昨天晚上吐了我一身!”
“對不起啊。”秀應了一聲,慢吞吞的拿起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
龍澈抱着膝蓋看他,倏地套上褻衣,跳下牀,“你怎麼在這裡?”
少年沉默了。
“居然看到紅家宗主在那樣的小破酒館買醉,讓人驚訝呀。”
“……”
“如果是覺得愧疚,倒不如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七絃姬小姐死了,還有哥哥……”秀悽然一笑,“是我殺了他。”
“你殺了紅琦攸?”龍澈的眼珠子也快要掉出來,“怎麼可能?”
“是我……”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彷彿要哭出來一樣。
“別開玩笑。”龍澈怪叫起來,“我得到消息說他生死不明,但是,怎麼可能是你?”
“我……刺中了他的心臟,然後他摔下了懸崖。”沉默之後,少年一臉黯然。
“就這樣?”龍澈睜大了眼睛。
“就是這樣。”
“沒有找到屍體?”
“漣洺大人下去看了,但是……似乎是沒有……”秀淺褐色的雙眸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不管他生死如何,我想他不願意見到我了。”
龍澈轉過頭輕哼一聲,“哼,居然爲這麼一個傻小子弄成這樣……”
秀微微愣了愣,然後慢慢推開窗戶。
“我還要回櫻谷。”
龍澈冰藍色的眼睛眨了眨,“反正我現在也閒來無事,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好了。”
“……”
“似乎可愛的小宗主最近都一直鬱郁不歡,這可不該是一家之主應該有的態度。”
“我……”少年微微垂下眼眸,“七絃姬小姐死了。”
原來還有失戀。
龍澈露出一個同情的笑容,大力的拍了拍秀的肩膀,“我知道就在這座城裡有着許多胸脯大大的美女,穿着透明的衣服在跳舞哦,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啊。”
“……”秀很快的移開了視線,好像不太願意睬他。
“當然……也會有很多跟你哥哥長的很像的男人,如果你喜歡的話……”龍澈聳了聳肩膀。
“龍澈公子!”秀大吼一聲,臉有一點發紅。
“算了,”龍澈終於意識到孺子不可教也,“還是先去櫻谷吧,正好我也有一點事情想要問你。”
“……”
遙遠的地方傳來草木的芬芳,芯苑輕輕躍起,盤上石壁。
一些奇怪的小木盒被安置在石壁上
一個身影忽然晃入樹叢,她微微一驚,跟着追過去,卻一把被人卡住了脖子。
那是很大的力氣,她的掙扎彷彿變得微不足道,嗚咽着□□起來,手足亂動着。
拼命的轉過頭,她看到了一雙瘋狂的血紅色眼眸。
“琦攸……哥哥……”
手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她被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她不停的咳嗽着,發紅的雙頰依舊難以掩蓋她眼中的欣喜。
“芯苑……”琦攸的聲音沙啞,眼中透出一絲慌亂,連忙推開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琦攸哥哥,你怎麼了?”她一臉擔憂。
“別過來……”他向後退去,眼眸中的紅光愈發炙熱。
“琦攸哥哥?”她正要走過去,忽然什麼人撲過去,把她拉開了過去。
“你……小十四?”她詫異的看着凌十四,正微微喘着粗氣,一道很深的傷口正在他的胸口處。
“別過去……”凌十四壓低了聲音,“這裡讓我來,你會死的。”
琦攸的表情彷彿很痛苦,捂住胸口,手指將衣襟揉成一團,冷不防,猛地一顫,噴出一口混濁着黑色的血液,沾滿了衣襟。
她驚呼一聲,卻依舊被凌十四一把拽住。
“讓我來,你先離開這裡。”凌十四低聲道。
“琦攸哥哥怎麼了?”
“炎毒。”凌十四按住她的肩膀,“一旦發作,他認不出任何人,你還是……”
“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會丟下琦攸哥哥。”她毅然的搖了搖頭。
凌十四的視線落在了她身後的玄意劍上,眼睛忽然沉了下來。
“嗆”的一聲抽出了玄意,芯苑驚呼一聲,薄薄的嘴脣抿成一條直線。
“你帶着個來做什麼?”凌十四的眼眸滲着寒意,看着她,“你要殺了他嗎?”
“……”她美麗的藍眸微微垂下,一字字道,“即使我要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
“你……”
他的話語忽然停住了,一隻紅色的手穿透了他的腹部,血液好像水霧一樣噴了出來,灑了她一身。
凌十四那驚訝的表情猶在,芯苑慘呼一聲,捂住嘴巴,濃重的血腥氣息讓她幾欲嘔吐。
那手猛地拔了出來,血好像一條小河一般流了出來,滿地都是紅色。
他慢慢倒了下去,芯苑連忙抱住了他。
琦攸的嘴角露出貪婪的笑容,細細的舔舐着滿手的液體,小巧的舌頭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脣。
血紅色的眼眸讓人害怕,芯苑抖了一下,不由得握緊了落在地上的玄意。
凌十四兀自尚未斷氣,一顫一顫的抽動着。
“琦攸哥哥……爲什麼……”芯苑站起來,擋在凌十四的前面,眼淚從眼角滑落,“爲什麼……”
他癡癡的笑起來,很認真的舔着血漬,那妖冶的火焰圖騰愈發明亮。
“快走……”凌十四捂着傷口,斷斷續續的道,“炎毒會讓他失去神志,大量……大量的失血也會讓他變得瘋狂起來……快走……你知道……他不會想要……殺你……”
腹部的洞幾乎可以看到裡面的內臟,芯苑深吸一口氣,拖着凌十四頎長的身體慢慢退後着。
玄意劍依舊隱隱泛着淡青色的光芒,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尖銳的劍鋒指着琦攸,可是,他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雙眸中依舊充滿了野獸般的慾望。
嗜血。
曾經的詛咒化作了真實,尤炎的力量會把人變成妖魔。
“求求你……不要這樣……琦攸哥哥……”她忽然衝上去,用力的抱住他。
琦攸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血紅色的瞳孔慢慢褪去,整個人如同虛脫一般的倒了下去。
她趕緊扶住他,可是琦攸雙眸緊閉,竟是失去了知覺。
淚痕猶在,她擁住了他的身體,沉默的看了一眼丟在一邊的玄意,手足微微發冷。
“藍芯苑?!”驚詫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轉過頭,看到了龍澈。
“龍澈……秀,”她支吾了一下,滿身的血液讓那情景看起來可怖異常,“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哥哥……”少年滿臉驚訝,探了探琦攸的鼻息,發覺一切無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怎麼可能?”龍澈怪叫出聲,“這男人是妖怪嗎?居然這樣還沒死?!”
秀跑過去,看到了凌十四的慘狀,忍不住移開了視線。
好歹母親是彩雲國第一醫術世家的家主,龍澈對於醫術也不是一張白紙,凌十四雖然傷的很重,可是居然脈象十分平穩。
“算了,”他哼了一聲,“先把這兩人弄到屋子裡去……藍芯苑,你能站起來嗎?”
“唔……”她站起來,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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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陽。
瓏珊費力的翻過圍牆,躲過羽林軍的巡查,等到溜進內廷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
至今爲止,她嘗試過各種方法混進皇城,這其中包括了變裝等等,然而也讓她很不明白的是,每一次,紅琦攸要進入皇宮就容易的好像吃飯一樣。
實際上,她也弄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力氣進來,她並沒有去見燕瀟的打算。
燕瀟在吏部幫忙的時候,她悄悄的進去送過點心。
他們兩個人同一天的生日,大多數人卻只是記得燕瀟的。
她也去問過秀麗爲什麼不給他過生日,可是那個能幹的女官吏卻只是一臉嚼碎了黃連的苦澀表情。
據說在他生日那天他給絳攸下了藥,然後可憐的天才被自己的兒子弄得整整三天都嘔吐不止。
從此以後,府邸內就再也沒有人願意給他做任何生日的點心了。
雖然說是自作孽,但是似乎也有一點可憐。
小雪不在皇城,那傢伙在做什麼呢?
說不定正抱着哪個女官親熱什麼的……
瓏珊忍不住攀上了柱子,蜘蛛一樣的掛在窗邊,撥開窗戶,向裡面看過去。
年輕的國王正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
她發覺四下無人,順着窗戶躍了進去,躡手躡腳的走過去。
燕瀟的確是睡着了。
毫無防備的睡顏讓人很難想象那是一個奪走了許多人性命的男子。
一時間,她有些入了迷,輕輕的捋開她額邊的碎髮,露出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笑容。
走廊深處傳來青瓊大吼不止的聲音,她一驚之下,發現他已經慢慢醒過來。
做賊心虛的跳出窗戶,飛快的跑了。
自己一定是瘋了纔會去看他,這個討厭的燕瀟讓自己不得不做出選擇。
藏在柱子後面,瓏珊慢慢的滑坐在地上,有些失落仰起頭。
“你在這裡做什麼?”好聽的聲音忽然冒出來,被嚇了一跳的瓏珊慘叫一聲,看到了幽靈一樣冒出來的嵐姬。
一陣意味不明的慘叫,瓏珊立刻的逃了,只留下嵐姬一臉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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