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卿淞安排好了沈雲晴又吩咐柳姐:
“你去收拾一下東西,咱們這就搬出去。”
柳姐驚奇的問:
“去哪啊?”
雁卿淞說:
“宮主的位置都已經交出去了,咱們還留在此處居住豈不礙眼,在這山上有一個天然石窟,你我就搬到那去居住吧!”
柳姐怏怏的收拾東西搬往山中。
雁卿淞所說的石窟位於占星閣下偏西方向,已經接近極頂之處,他親手在石窟之口壘了三間石屋,又用泥巴砌牆圍成一個小院,咋一看去酷似巴山劍冢裡熒雲子居住的石屋一般,屋中供奉着熒雲子的畫像,雁卿淞日日早晚三柱清香甚是恭敬的祭拜恩師。
此後雁卿淞依然樂此不疲的每日往來於劍冢與海心島之間,沈雲晴每日一早上山請安,還經常與柳姐聊上一兩個時辰閒話,偶爾也用過午餐纔下去。
雁天朗來到福生坊當即擺出一副虎落平陽的架勢,陸崇淵笑了笑說:
“福生,去給天朗安排住處,今天子夜叫他起來給你推磨。”
福生虎頭虎腦的問:
“您說什麼?讓雁老大去推磨?這個玩笑開的太大了吧?”
陸崇淵不高興的說:
“難道我說的不明白嗎?雁宮主打發他來就是讓他來推磨的。”
福生看着雁天朗喃喃地說:
“老大,這可怨不得我啊!”
雁天朗沒好氣的說:
“趕緊給我安排睡覺的地方、我要睡覺。”
福生帶他找了個乾乾淨淨的房間,雁天朗一言不發倒頭就睡,可是一晚上也沒睡着,剛過了三更福生悄悄的起牀來到天朗的房間,他躡手躡腳的點着燈傻傻的站在牀邊不敢言語,過了好一會只聽見雁天朗出了嘆了口氣問:
“時辰到了?”
福生笑着答應一聲,雁天朗從牀上翻身坐起來,福生趕緊拿起衣服幫他穿好,穿完衣服雁天朗說:
“走吧!”
福生在前面帶路引着雁天朗來到一間還算寬敞的磨坊,雁天朗進去一看倒是鍋碗瓢盆樣樣俱全,還有一個六尺粗細的石磨擺在磨坊的正中,雁天朗走到石磨跟前淡淡的問:
“就是讓我推這個磨?”
福生搬過把椅子說:
“你就在這坐着就行了,這種活哪能讓你幹?我來推。”
福生乃是陸崇淵的親傳弟子,論起功夫也算是江湖上的高手,在什麼人面前也不曾說過怕字,可他就是怕雁天朗,自從兒時見雁天朗殺人之日起他對雁天朗是又敬又怕,而且他還非常願意跟在雁天朗屁股後面轉悠,三天五日不讓天朗數落一頓他的心裡還不踏實,這就是男人對男人的崇拜!
雁天朗冷笑說:
“我是奉師命前來推磨的,要是不親自推豈不要落個不孝之名,你給我推兩圈看看吧?”
福生一隻手推磨另一隻手拿起勺子往上舀泡了水的豆子,天朗看了一會擋住福生說:
“你給我舀豆子!”
說完只見天朗一隻手從側面貼近轉動的那個磨盤,用三根手指輪番撥動圓形的磨盤使磨盤飛速的旋轉起來,福生張着嘴在一旁傻傻的看着天朗那三根手指,哪還顧得上往裡舀豆子?
此時陸崇淵走進磨坊伸出一根食指從上到下戳在轉動的磨盤上,這磨盤頓時停了下來,雁天朗盯着陸崇淵的那根手指愣愣的遐想:如果自己的手指如此打在磨盤上,想必此磨必碎無疑,可是看看陸崇淵的手指竟將這石磨打出個一寸深的洞,而除此之外絲毫無損,可見陸崇淵的指力已然達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雁天朗問:
“師伯,你爲何要打停我的磨?”
陸崇淵問:
“你這是推磨嗎?”
雁天朗理直氣壯的說:
“只要能磨碎豆子就行了唄!”
陸崇淵從豆漿裡摸起一把豆渣說:
“你摸摸你磨得這豆子,裡面全是些碎渣,而福生磨的豆子都磨成了碎末,竟整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我要的是漿不是渣!”
雁天朗不屑的說:
“反正你們怎麼說都有道理!我就是來受罰的,愛怎麼罰就怎麼罰吧!”
陸崇淵怒喝道:
“混帳東西,你以爲自己練了幾年功夫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你的功夫還差的遠呢!福生,去給他拿一把劍。”
福生跑出去不一會功夫拿着一把劍回到磨坊遞給雁天朗,雁天朗雖然知道陸崇淵武功極高,可是他自從巴山歸來就自命劍術天下第一,毫不客氣的抽出寶劍說:
“請師伯指點。”
只見陸崇淵從案子上拿起四柄豆腐叉,雁天朗帶着疑惑仔細端詳:只見每柄叉子各有三四寸長,二寸長的叉柄上都包着精緻的魚皮,四根一寸半長的叉齒銀光閃閃殺氣逼人。雁天朗一看便知這四柄豆腐叉不知俗物,料想自己手中這把劍恐怕不能與他匹敵,想到此處也就格外當心未敢擅進。只見陸崇淵一抖手,一條銀影直飛過來,雁天朗揮劍上前一劍擋空,定睛一看但見那四柄叉子還在陸崇淵面前的案子上,雁天朗嚇了一跳,他萬萬沒想到陸崇淵還懂這幻影之術!
陸崇淵微微一笑一叉接着一叉的又打了過來,雁天朗不知是虛是實也不去招架只是閃躲,陸崇淵打了十餘叉之後笑着說:
“你已經輸了。”
雁天朗莫名其妙的看着陸崇淵,陸崇淵說:
“你不妨低頭看看。”
雁天朗低頭一看四柄叉子都掛在自己的衣角之上。陸崇淵自知很難打中雁天朗,所以他每次看到雁天朗衣衫隨風甩動纔打出飛叉,雁天朗只管閃身躲過卻沒有顧及甩動的衣襟,所以叉子全都打在了上面,此時看上去倒是顯得陸崇淵的飛叉百發百中、恰到好處!
雁天朗把劍扔到地上從衣服上拔下銀叉雙手遞給陸崇淵,陸崇淵笑着說:
“小子,什麼事都講究個火候,比如這叉子,銀子質地柔軟,銅錫質地生硬,把它們混合在一起才既有剛性又有韌性;再比如這做豆腐,磨漿快了容易粗糙,磨漿慢了容易酸腐,這裡面都是中庸之道。武術也是一樣:任何一種武功練到了極至都會暴露出致命的弱點,所以我們要去學另一種武功來彌補這個弱點,當幾種武功相互融合的時候就要削減各自的威力用來保持其中的平衡,從而做到攻守兼顧、進退有度。你別小看這豆腐,這做豆腐是大道:從來還沒有人敢說能做出兩鍋一模一樣的豆腐,就像沒有人能遇到兩個一模一樣的對手一樣,千年以來不知有多少人曾經敗在這個小小的工藝下!所以讓你來這就是爲了磨練你的心性,當你能夠做好豆腐的時候,你的武功也就另有一番成就了!”
陸崇淵說完轉身走出豆腐坊,雁天朗則坐在一個小凳子上慢慢地推動石磨研磨豆漿,福生不敢多言悄悄的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雁卿淞在劍冢經過了苦思冥想終於有所領悟,他做了一個月牙型的劍柄,將不足三寸的劍尖鑲在劍柄的中間位置,劍柄的月牙朝前,抓在手裡正好從指縫之中露出劍鋒,他還爲此劍研製了一套獨特的劍招,利用人劍之間的感應和旋轉的原理使此劍飛出去以後還可以旋轉回來,從而達到出奇制勝的效果,並將此套劍招收錄在他的《幻龍訣》之中。
雁卿淞帶着此劍回到占星宮交由沈雲晴演練,沈雲晴練過之後大喜過望,本以爲幾年的功業毀於一旦,不成想因禍得福造出了這等寶劍,沈雲晴讚道:
“這把劍可真神了,師父是不是應該給這神劍取一個響亮的名字?”
雁卿淞點點頭說:
“是啊!如此寶劍是應該有一個好名字,此劍柄上的月牙恰似一對翅膀,而這神劍就如同一隻飛鳥,我看以鳥爲名最爲合適,老夫與天朗都姓雁,就讓它也隨我們的姓氏吧!老夫原本是個無名無姓的孤兒,師父收我入門時賜名青嵩子,後來被人算計將我逐出山門,下山之時,師父贈我三十六部劍譜又賜我姓雁,就是希望我有一天衣錦還鄉、榮歸巴山,今日我以天外來石鑄成神劍,此劍之名當爲雁歸來,望你等不忘師祖宏願。”說完將此劍賜給沈雲晴。
沈雲晴跪在地上接下寶劍說道:
“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當日雁卿淞又在自己所居石屋設宴宴請陸崇淵以示慶祝,陸崇淵帶來雁天朗所做的豆腐請雁卿淞品嚐,雁卿淞嚐了幾口說道:
“此子承蒙兄長教誨,心性已大有進步,實在是有勞兄長了。”其實這豆腐難吃的很。
陸崇淵客氣的說:
“賢弟如此說就見外了,以我之見這小子數月之內就會有所成就,不知賢弟如何安排?”
雁卿淞反問:
“兄長有何高見?”
陸崇淵擔憂的說:
“此子心性極高,只是性格孤傲、殺氣過重,若是如此放任出去唯恐日後會成爲暴虐之徒。”
雁卿淞一抱拳說:
“多謝兄長指點,小弟自有安排。”
當日二人又飲酒至晚間方散……
雁天朗在福生坊做豆腐做的實在是頭疼,正如陸崇淵所說這東西一天一個樣跟本無法掌握其中的技巧,今天剛剛總結出一條經驗到了明天就不好使了,豆腐做的的老一個、嫩一個不說,不是沾包就是糊鍋,氣的雁天朗經常把剛剛撿起的豆腐一股腦都扔進海里。
被逼無奈他只好又來請教陸崇淵,見到陸崇淵雁天朗抱怨道:
“師伯,這豆腐弟子是做不了,師伯還是給弟子換個差事吧?”
陸崇淵面無表情的說:
“我這換不了,要換回去找你師父換!”
雁天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說:
“反正我是幹不了,您不給我換我就歇着唄!”
陸崇淵笑着說:
“怎麼了?成慫包了?我原以爲你小子怎麼着也是個跟你師父一樣的英雄好漢,沒成想這麼幾天就熊了?別說你小小年紀初涉此道,就是做了幾十年的老師傅也不敢說能一個保一個都做好。做豆腐就如與人對劍一般,在千奇百怪的招數裡尋找自己的應敵之術,用最穩定的招數去應對最多變的局勢,不敗上幾場又怎麼能找到取勝之道?”
天朗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占星宮中又有人來探望,自從天朗來到福生坊,占星宮就時常有人來探望陸崇淵,帶的多數是些美味佳餚。來人每次都給雁天朗帶來些換洗衣服,再把雁天朗穿髒的衣服帶回去漿洗。這菜是沈雲晴親手做的,衣服也是沈雲晴親自洗的。
這次來的是和沈雲晴最貼心的杜鵑,杜鵑把酒菜送到陸崇淵的堂屋笑着對陸崇淵說:
“陸老前輩,我們宮主又讓我來看望您老來了,我給您帶的菜您吃着可曾順口?”
陸崇淵雖然知道這菜不是爲自己準備的卻依然樂呵呵的說:
“你回去替我多謝沈宮主的美意,宮裡廚子的手藝是越發的好了,要是三天吃不上你送來的菜老頭子我還饞的慌呢!”
杜鵑笑嘻嘻的說:
“那我以後天天給你送菜。”
陸崇淵擺擺手說:
“不必了,杜鵑姑娘,我這年紀也大了,多吃點青菜豆腐對身體有好處,若是整天大魚大肉反倒死的快些,你隔三差五來一趟給我解解饞就行了。”
“好,就依老前輩。”杜鵑說完轉過臉又對雁天朗說:
“老大,你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我帶回去給你洗洗吧!”
雁天朗知道杜鵑和沈雲晴關係最好,所以沉着臉說:
“我的衣服不必再往回拿,放在這裡福生就給我洗了。”
陸崇淵不高興的插言說道:
“福生要是隻管伺候你,誰來伺候我老人家?你若是沒人管也就罷了,人家好心好意的給你洗衣服你怎麼還不知好歹了?趕緊把衣服脫了給杜鵑姑娘帶回去,這才幾天沒換身上就是一股酸味?”
雁天朗擡起袖子聞了一聞說:
“我怎麼沒聞到啊!”
杜鵑笑着說:
“我們都聞到了,您是習慣了,這豆漿沾到衣服上用不了一兩天就酸了,再有兩天不洗恐怕就要臭到身上了,我們這些當下人的只是奉命伺候主人,您平日是最通情達理的,總不至於難爲我們這些下人吧?”說着就去幫雁天朗脫衣服。
雁天朗無奈只好換了衣服任憑杜鵑帶走。
杜鵑把這些衣服帶回占星宮向沈雲晴交了差就要拿出去洗,沈雲晴說:
“你把衣服放下吧!待會我給他洗。”
杜鵑驚奇的看着沈雲晴,沈雲晴問:
“你沒聽明白嗎?”
杜鵑趕緊說:
“聽明白了,宮主。”
沈雲晴微微一笑說:
“這麼多年都是我給他洗,別人洗的他穿不慣。”
杜鵑問道:
“您這又是何必呢?既然心中放不下他幹嘛不去和他把話都說清楚了?”
沈雲晴搖搖頭說:
“說不清楚,你以爲這宮主是什麼好差事嗎?老爺子只不過是拉我當墊背的而已。”
杜鵑驚奇的問:
“這話怎麼講?”
沈雲晴自知失言趕緊說:
“不該問的你就別問了,下去吧!”
杜鵑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沈雲晴倒是不嫌棄這股酸味,她把雁天朗的衣服抱進自己的臥房摟在懷裡睡上一夜才捨得拿出去洗,看來這份深情厚誼更是讓人分外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