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甫徒步走在寂靜的大路上恍惚看見遠處一個少爺打扮的人騎着馬跑了過來,這人跑到方浩甫跟前用女兒家的聲音笑着問道:
“這不是方大俠嗎?您這是要去哪啊?”
方浩甫擡起頭端詳着這位“少爺”問:
“您是?”
這人跳下馬親切的說:
“我是若雅啊!咱們前幾日剛剛見過,方大俠幾天功夫就把我給忘了?”
方浩甫忽然想起前幾日白傲月的喜宴上,白秀帶着孫女白若雅前來祝賀,這位若雅姑娘還和自己連着碰了幾杯酒呢!想到這不由得笑着說:
“原來是若雅小姐啊?我還以爲哪來的這麼個俊俏的少爺呢?”
白若雅說:
“姑姑說要帶我去打獵,我就穿了我哥哥的衣服回來了。”
“這幾日盟主恐怕是去不了。”方浩甫說:
“上官小姐可能還沒走呢!”
白若雅聽到上官小姐這四個字情緒立刻低落了下來,喃喃的說:
“她在啊!那我還是回去吧!”
方浩甫不解的問:
“這是爲什麼啊?”
白若雅說:
“府中這些人平日裡見了我都小姐長小姐短的叫,可是一見到上官茹我就覺得自己比她矮了半截,在她面前我這個小姐就不算什麼了,你看看人家那威風,在這武林之中哪個敢不讓她三分?”
方浩甫笑了笑說:
“你這個丫頭別看人小心思還挺多。”
白若雅隨口問道:
“方大俠,你要去哪啊?”
方浩甫隨口答道:
“我今日閒着沒事出去轉轉。”
白若雅提起幾分精神說:
“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不如我和方大俠一起出去走走吧?”
方浩甫看着白若雅是個少爺打扮,點點頭說:
“好啊!我請你到襄陽去喝酒。”
白若雅掃興的說:
“算了吧!我以爲你要去哪呢!襄陽城裡我都玩遍了;我騎了幾天的馬現在累的要死,剛到白府又要讓我去襄陽,我可不去了,要是你真想請我還是到府上吧!”
方浩甫聽着白若雅言談如此質樸,不由得笑着說:
“也好,反正我去襄陽也沒什麼正經事,今日就陪若雅小姐喝酒。”
白若雅高興的牽着馬跟方浩甫來到他的府中,方浩甫的宅子在白家的東側,日常照料方浩甫的是兩個老媽子,這些年方浩甫怕白傲月疑心連個年輕的丫鬟都不要,真可謂是煞費苦心!
回到家中方浩甫吩咐楊媽準備酒菜,楊媽是個手巧的女人,很快就爲二人備下了一桌還算豐盛的酒菜,方浩甫找出一大罈陳年老酒和白若雅一邊喝酒一邊聊天,白若雅問起方浩甫馳騁江湖的故事,方浩甫滔滔不絕的從白震楠發喪一直說到大破大洪山,說道他巧破奇陣的時候,白若雅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用充滿崇拜的眼神看着方浩甫發呆。這個丫頭雖然只有十七八歲,但是酒量很大,前些日子在白傲月的婚宴上就要和方浩甫斗酒結果讓白秀給攔住了,這日沒有旁人打擾二人正好開懷暢飲,從晌午回來一直喝到了掌燈,楊媽見他們還不散又添了幾個菜才徑自下去休息。他們倆暢飲到了三更喝的雙雙醉倒睡在桌旁。
次日清晨白若雅醒來見自己睡在方浩甫家中便哭了起來,方浩甫聽見有人啼哭也醒了過來,剛想問白若雅爲什麼啼哭忽然也想到此事的不妥之處,他低聲勸道:
“若雅小姐,咱們只是喝醉了,什麼事也沒有你又何必如此呢?”
白若雅哭着說:
“咱們孤男寡女睡了一夜,說什麼事也沒發生誰信啊?這事要是讓我爹爹知道還不得打死我啊?”
方浩甫趕緊說:
“沒事、沒事,我去向你爹解釋就是。”
白若雅問道:
“你能解釋的清楚嗎?這種事誰說的清楚啊?”
方浩甫無可奈何的問:
“那你說怎麼辦啊?”
白若雅想了想說:
“我也只有死在你的家中才能證明我的清白。”
方浩甫一聽可嚇壞了,心中暗想:若是這丫頭死在自己家中她倒是清白了,可是自己更說不清楚了,白傲月還不得扒了自己的皮?想到這他拉住白若雅說:
“若雅小姐,這可萬萬使不得,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白若雅盯着他問:
“那你說還有什麼辦法?”
方浩甫看看白若雅梨花帶淚的模樣心中不由得起了憐愛之心,又想想自己十幾年的相思之苦他咬了咬牙對白若雅說:
“咱們都是江湖中人也沒什麼好藏藏掖掖的,反正事已如此,若雅小姐若是不棄我去稟報盟主娶你做夫人便是”
白若雅登時羞紅了臉頰低下頭一言不發,方浩甫問:
“不知若雅小姐意下如何?”
白若雅依然低着頭不肯說話,方浩甫急的皺皺眉說道:
“若雅小姐若是同意你就點點頭,若是不同意我就到盟主駕前說清此事聽憑盟主處置。”
白若雅偷偷的看着方浩甫輕輕的點了點頭。
“若雅小姐稍候,我這就去稟報盟主。”方浩甫說完大步走出門去。
當方浩甫走出門以後白若雅站起來連蹦帶跳的躺到方浩甫的牀上,高興的手舞足蹈。
方浩甫走進白府來到前廳通往後宅的門前,見大門還未打開他只好在門前來回徘徊,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個丫鬟打開了大門看着他驚奇的問:
“方總管,這麼早您有什麼事啊?”
方浩甫答道:
“我找盟主有點急事,麻煩姑娘去通報一下。”
“您在這稍等,我這就去給您通報。”那丫鬟說完匆匆的往正房方向走去。
白傲月和沈雲晴正在吃早飯,只見那個開門的丫頭走進堂屋對着正座上的沈雲晴說:
“啓稟老爺,方總管求見?”
沈雲晴知道近日方浩甫心中憋屈,想必是來找白傲月訴苦的,她漫不經心的說:
“讓他進來吧!”
那丫鬟答應一聲出去傳話,沈雲晴站起身說:
“你的老情人找你有事我還是迴避迴避吧!”。
白傲月白了他一眼說道:
“越發沒正經話了。”
沈雲晴笑了笑起身往隔壁雁天朗的靈堂走去。
不一會功夫方浩甫走進堂屋衝着白傲月一抱拳說道:
“屬下見過盟主。”
白傲月淡淡的說:
“方兄何必如此拘禮,有什麼話坐下說吧!”
“屬下不敢。”方浩甫說:
“屬下正在閉門思過期間,今日有些私事特來請示盟主,屬下說完就走。”
白傲月不禁笑着問:
“不知方兄有什麼私事啊?”
方浩甫爽朗的說:
“屬下要成親。”
白傲月瞪大了眼睛問:
“成親?跟誰啊?”
方浩甫低着頭敘述道:
“昨日路遇若雅小姐,屬下便邀她到舍下飲酒,沒想到我們二人醉酒之後竟在室內共處一夜,爲了顧及若雅小姐的名聲屬下決定娶她爲妻。”
白傲月冷笑兩聲帶着取笑的口吻說道:
“沒想到方大俠還是個負責任的人?”
方浩甫鏗鏘有力的說:
“屬下光明磊落、敢作敢當,絕不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
白傲月問:
“你已經想好了?”
方浩甫毫不遲疑的回答:
“想好了。”
白傲月繼續追問:
“你不後悔?”
方浩甫正色說道:
“談不上後悔,我已經三十多歲的人了,也該成家立業了,蒙若雅小姐不棄,我能娶到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白傲月又問:
“若雅同意了?”
方浩甫說:
“同意了。”
白傲月盯着方浩甫看了好一會說道:
“方兄的豔福倒是不淺啊?”
方浩甫帶着幾分得意的神態說:
“如果盟主沒有異議我準備和她到渭南去見一見她的父母。”
白傲月冷冷的說:
“不成想方兄還是個急性子?既然你們二人都已經同意,若雅的事我就能做得了主,你不必再去了,我這就派人去通知她的父母來襄陽,你用不了幾日就可以做新郎官了,從今日開始你就張羅這樁婚事吧!”
方浩甫淡淡的一笑說道:
“若是這樣最好,多謝盟主成全,屬下先告辭了。”
方浩甫走出堂屋以後,白傲月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啪嚓”一聲摔在地上,沈雲晴從隔壁走過來笑着問:
“怎麼了?聽說你的心上人要成親受不了了?”
白傲月氣呼呼的說:
“我算是錯看他了!”
“你那賢侄女終於有人要了,這下倒是去了塊心病。”沈雲晴說完哈哈的笑了起來。
白傲月也跟着冷笑了兩聲。
沈雲晴假模假式的抱抱白傲月說:
“好了,你玩弄了人家十多年還不許人家成親啊?就算他不成親,你現在能嫁給他嗎?你啊!就守着我過吧!”
白傲月推了沈雲晴一把說:
“別說風涼話了,你先出去吧!茹兒該來了。”
沈雲晴讚道:
“還是我這閨女給人長臉,不見見她我都有點捨不得。”
白傲月面無表情的說:
“那你就見見唄!”
“見了說什麼?幾句話就都露餡了,我總不能把她也殺了吧?”沈雲晴說着邁步走出屋去。
白傲月獨自坐在堂屋之中落淚。
方浩甫回到自己的住處見白若雅躺在牀上熟睡,便拿了件外衣蓋在她的身上,白若雅聽到動靜睜開眼睛問道:
“你回來了?”
方浩甫點了點頭,白若雅又問:
“姑姑怎麼說?”
方浩甫說:
“盟主已經派人去接你的父母了。”
白若雅壓制住興奮的神情低聲說:
“那我就在這等他們來吧?”
“我這就讓楊媽給你收拾房間。”方浩甫說着打發人給白若雅收拾出一間乾淨的屋子,白若雅從此就住在方浩甫的家中。
白傲月思前想後派人將方浩甫的婚事稟報給了昆元先生,昆元先生得知之後,趕緊派弟子到襄陽給方浩甫送信聲稱自己病重,此時方浩甫已然定下婚期,自知師父若是病重離世自己三年之內不能成親,故而拿定主意待成親之後再回山探望師父。
轉眼到了大喜的日子,白傲月讓人將白若雅帶進白府打扮的漂漂亮亮送上花轎,她將若雅送上花轎之後回到後宅房中悶悶不樂的嘆息,沈雲晴支應了一番白家的客人也回到了房中,笑着對白傲月說:
“方大總管成親總得去個人到他府上祝賀一下吧?”
白傲月沒好氣的說:
“反正我是不去,要去你去。”
沈雲晴取笑道:
“你就是想去也不能讓你去啊!你拉着一張臉,誰見了都知道你是去爭風吃醋的!”
白傲月喊道:
“不把我挖苦夠了你就不安心。”
“不說了。”沈雲晴嘿嘿笑着說:
“我去給方總管道喜去了。”
白傲月叮囑道:
“少喝酒。”
沈雲晴一邊出門一邊答應:
“知道了!”
當沈雲晴來到方浩甫家中的時候,方浩甫已經和白若雅拜完了天地,見他到來衆人都迎了出去,沈雲晴對着方浩甫一抱拳說道:
“雁某瑣事纏身遲來一步還請方兄恕罪!”
有人笑着說:
“日後方總管可得管您叫姑父了!”
沈雲晴正色說:
“我與方兄乃是生死之交,別說是我就連傲月日後也依然與方兄以兄弟相稱。”
若是方浩甫多少明智一些在這句話裡面就能聽出破綻,傲氣十足的雁天朗絕對不會說這種自跌身價的話,可是此時方浩甫只顧着做他的新郎官哪裡還有閒心察言觀色啊?他抱拳還禮說道:
“雁兄快快入席,今日你可得多喝幾杯。”
“雁某傷勢未愈不能飲酒,不過方兄的喜酒還是一定要喝兩杯的。”沈雲晴說着跟隨方浩甫入席就座。
方浩甫從沈雲晴開始逐一敬酒,沈雲晴當日破例喝了三杯酒就不住咳嗽起來,衆人一見誰也不敢再上前勸酒。沈雲晴應酬了一會找機會溜回了白府,此時白傲月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在大廳之中招待孃家的客人,沈雲晴走進大廳又假裝着咳嗽起來,白傲月埋怨道:
“不讓你去你非得去,又喝酒了吧?”
“喝了兩杯。”沈雲晴說着又對衆賓客說:
“雁某傷勢未愈今日不能陪諸位喝酒了,還望諸位見諒。”
這些人趕緊起身答言:
“雁大俠身體不適還請多多保重。”
沈雲晴抱了抱拳轉身往後宅而去。
當晚方浩甫入洞房的時候見白若雅的初夜跟前些日子襄陽城中的妓女並沒有什麼區別,此時才知上當,他的心中雖然很不痛快,可是此時木已成舟,這個女人是萬萬休不得的!事到如今也只好憋着這口氣過日子。
次日一早方浩甫就回到白府把這幾日扔下的差事全部都收拾起來,海棠見方浩甫回來總算鬆了一口氣趕緊回後宅去了。
沈雲晴每日清早都趁着沒人到院子裡閒轉,這日走到前院恰好看見方浩甫便上前搭話:
“方兄剛剛成親怎麼不在家中多歇息幾日?”
方浩甫本想假裝看不見“雁天朗”,可是一看躲不過只好硬着頭皮說:
“這幾日扔下的事已經很多了,屬下整理一番還要回山看望恩師。”
這是方浩甫第一次在雁天朗面前自稱屬下,在他心裡他是徹徹底底的輸了。沈雲晴不露聲色的說:
“那方兄忙吧!我就不打擾了。”
方浩甫一拱手往耳房裡走去。沈雲晴回到後宅哈哈大笑的對白傲月說:
“我剛剛看到方大俠灰頭土臉的來府裡上工,這下總算給姐姐出了口氣?”
白傲月冷哼了一聲說:
“還不是他自討苦吃?”
沈雲晴搖搖頭說:
“我還從來沒見方總管如此頹廢過……”
昆元先生聽到方浩甫成親的消息氣死在王屋山上,臨死之前一直看着襄陽方向嘆息不已;陶匯彭就此接任了王屋派的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