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的梅花開了,此時,宮中最美的地方,就是御花園中的梅林,這裡的梅都是紅色的,妖豔,絕美,任何經過之人,都會不由駐足觀賞。
雪花放肆飛舞,在空中滑過片片羽簾,隨風飄凌,擾亂多少女子柔軟的心懷,儘管她們位居宮內,眼兒在冰天雪地中觀望,心中天寒地凍。
觀梅亭的片片金色瓦礫已被大雪遮掩,而那雪卻遮掩不了紅梅的色彩,還有那隔桌相對,二人風華絕代的身姿。
青絲百曲隱千傲,寸金梅片貼額妖。
幽瞳含笑腹藏寶,脣邊微暖照梅袍。
“臣妾終是等到梅初綻的日子。”清冷含妖的聲音,在風吹雪舞中響起,格外動聽。
幾分貪戀地看着對面美人容顏,皇上雙眸中只印着這一位佳人倩影,除了愛意疼惜,再無它物。
“朕知曉你等着梅許久,專門爲你在此設宴,只爲紀念紅梅初綻,朕與弦兒相遇之日。”
“皇上能記掛着臣妾,臣妾心中甚爲感動。”聲音很輕,魏冰弦說着,眉眼間卻染上一抹憂傷,低聲呢喃:“臣妾以爲,皇上心中,已經沒有臣妾了。”
“弦兒怎會如此想,弦兒在朕心中是獨一無二的,朕永遠不會忘記你。”皇上說着將魏冰弦的雙手拉起,二人隔着亭中石桌相望,雪覆梅海,佳人君子,詩情畫意。
“臣妾知曉,皇上自楚婕妤之事後,心中一直是怪臣妾的,臣妾亦知曉,沒能察覺楚婕妤暗藏的壞心,還將其當做知己姐妹相待,是臣妾的罪過。”魏貴妃說着,輕輕咬住下脣,看向皇上的雙眸中升起一抹楚楚可憐,眼兒一轉,微微垂下,卻又帶着幾分妖媚。
“只是臣妾心中雖然知曉,但一直還是希望,皇上能來看看臣妾……”聲音越來越小,魏冰弦的聲音幾乎融入風中。
“弦兒!”皇上看到這裡,心中怎能不憐惜,溫聲解釋道;“楚婕妤之事,朕便是因爲你,纔對她格外恩典。朕知曉你與她真有姐妹之情,饒過她性命,卻也需要平衡六宮,平息皇城內外流言,這些弦兒當是知曉的。”
魏冰弦聞言微微一笑,翹起脣角,幽幽道:“弦兒自是明白皇上爲難之處,所有弦兒只是因見不到皇上而思念,卻沒有絲毫惱皇上的心,今日皇上專門爲弦兒設此宴,紀念弦兒與皇上相識之日,弦兒心中只有感動。”
“弦兒明白就好。”皇上脣邊掛起暖笑,似乎能夠融化空中飛舞的雪花。
捏着魏冰弦柔荑,皇上帶她起身,拉着她走到梅樹之下,擁着她看向那凌雪傲然綻放的紅梅,道溫聲念道:“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
言畢轉頭看向魏冰弦,魏冰弦脣邊一笑,仰頭看着皇上,接下句道:“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
“弦兒!”望着魏冰弦雙眸,皇上深情喚了一聲,便將魏冰弦環抱住,雙臂收緊,似乎想將眼前的人兒揉進自己身體裡去。
感覺到皇上下巴搭在自己肩頭,魏冰弦脣角忍不住翹起,但緩緩地,她的脣兒卻變得緊抿起來,雙眸中少女情懷也漸漸褪去,變成透徹的冷靜。
若以前,皇上這麼擁着她,她自會什麼都不想,只如此感受。但是現在不同了,自她有孕以來五個多月,皇上去她昭陽殿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且皇上沒有像對其它有孕妃嬪一般,關心她們腹中皇嗣,更多的,是看她。
起初,她沾沾自喜,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本便是尋常女子比不得的,但是時間久了,她的心中卻幽然升起一抹不安,皇上不應當如此不在乎她們的孩子。心中擔憂,但宮中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她去注意,而她的自尊也不允許她去問如此膚淺的問題。
時至今日,皇上如此擁着她,實屬異常,魏冰弦知曉皇上對她感情變淡,如此做法,莫不是爲了皇嗣安撫她,叫她安心?
心頭一股悲涼,魏冰弦在心中嘆息,皇上,你可知你越這樣,弦兒心中,越是不安嗎?
而魏冰弦背後,皇上的脣,也是緊緊抿着的,那一雙眸子沒有了愛意,如方纔看向魏貴妃的,幾乎是兩雙眼眸,那眸中深含的,卻是悲傷和歉意。
忽然,皇上閉上雙眼,脣張了張,卻沒出聲,似乎是三個字,卻永遠隱入雪中。
“弦兒,你閉上雙眼,跟隨朕走。”鬆開懷抱,皇上眼神又恢復了之前的溫然,朝魏冰弦笑道。
“好。”輕輕點頭,魏冰弦閉上雙眸,將素手交予皇上大掌之中,任皇上牽引着,向前徐徐而進。
感覺似乎是進入了梅林,魏冰弦步履輕盈,在皇上不時提醒下,走過曲折無數路段,飄落在面頰的雪花散發出一股梅香,魏冰弦只覺得此景應是極爲浪漫。
“可以睜眼了。”
皇上的笑聲響起,魏冰弦睜開雙眸,待見到在雪花梅海中佈置精美的一桌膳食,心中實在震撼。
皇上對她是有情的!
因爲這一切,若不用心,怎會牽扯她的心動。
“皇上!這是?”
“朕讓御膳房設計了這一桌梅宴,菜色不多,但都是根據弦兒的口味設計。”皇上說着牽魏冰弦的手,讓她坐下。
“皇上是爲了給臣妾一個驚喜?”魏冰弦儘量將自己的感動壓下,聲音清冷妖異。
“朕只是爲了彌補前段時間對你的疏忽。”皇上說着用雕刻梅紋的木筷,夾了些菜放入魏冰弦面前:“此菜名爲妻梅子鶴,弦兒嚐嚐看。”
妻梅子鶴,表示清高之意,魏冰弦心中暗喜皇上對自己的理解,張開小口,將那菜吞下,細嚼慢嚥,品味後道;“御廚給此菜取此名,也算合適。”
說完,魏冰弦執起青玉梅花細瓷壺,爲皇上斟滿酒樽道;“早便聞到了這梅花酒香,此酒至少爲十年陳釀。”
“此酒名爲摽梅之年,是釀酒尊師楊九年在十五年前釀下的,據說當時他釀此酒是爲慶賀其女已到嫁齡,後來楊九年慘遭滅門,女兒還未出嫁便也在那次滅門慘案中逝去,這酒便收歸了國庫。”皇上面露惋惜道,看向魏冰弦又道:“以前宮中之人飲去數壇,只剩五壇,朕便專門爲弦兒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