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儀宮出來,蘇紫陌並未回昕雪苑,而是直接去了惠竹堂。
瑾書和小皇子還在睡着,曲桃和縈迴卻是神色暗沉,走到蘇紫陌面前,端端行了禮。
“墨嬪主子,奴婢們檢查了之前那穩婆更換衣物的屋子。”曲桃說着,神色凝重:“發現主子的書被人動過了。”
“書?”蘇紫陌黛眉微蹙,她還以爲有人會藉此機會瞞天過海,偷放什麼東西,卻不想只是翻了翻書?
“主子的書平日都是奴婢擺放的,那書被人動過,奴婢一眼便能看出來。”
蘇紫陌眸色微閃:“你們可曾檢查過那書?”
“尚未,奴婢怕有人在書中動什麼手腳。”曲桃神色間略帶着絲不安,怕蘇紫陌因爲自己沒有仔細檢查而怪罪。
看到曲桃的神色,蘇紫陌給了個安撫的眼神,曲桃不愧是從宮外跟隨瑾書入宮的,想必在家時,必定是受到過楊家主母的親自教導,有曲桃如此謹慎,她倒也能安心幾分:“若碰過那書,便先去將手洗了。”
曲桃搖頭:“奴婢不曾碰過。”
縈迴卻是眼淚汪汪地看着蘇紫陌,一副驚嚇到了的模樣:“墨嬪主子,我碰過了……”
蘇紫陌:“去洗手。”
曲桃:“……”
縈迴含着淚點頭,看着雙手飛快跑走。
“曲桃,你去傳葉太醫。”蘇紫陌說完,便先向楊瑾書休息的屋子走了去。
果然,楊瑾書還在酣眠,今日經歷了那麼大的疼痛,這會兒多睡些時候,才能養回精神,皇長子那邊,皇上親自派來的人守着,此時也睡得正香,見這邊妥當,蘇紫陌便轉身走向那側屋,仔細將屋子瞧了一遍。
葉未寒因爲楊瑾書才誕下皇子不久,還未離去,不出片刻便跟着曲桃走了進來。
看到站在屋內的蘇紫陌,葉未寒腳步平穩,一雙明眸中只是溫馴謙恭,溫聲行禮道:“墨嬪安好。”
“勞葉太醫去看看那些書,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蘇紫陌向葉未寒點頭說道,淡雅如風的聲音響起,聽到葉未寒耳中,只覺格外動聽,微微頷首,道了聲是,葉未寒便走向了那書桌邊,拿出一方白絹輕輕翻動,又拿起書放在鼻下聞過片刻,眉頭緩緩皺起。
“墨嬪,可否讓人取一碗水來,容微臣再檢查一番才能確定。”
果然是有問題嗎?蘇紫陌向葉未寒點點頭,朝曲桃使了個眼色,曲桃便立即下去準備清水。
屋中只剩下二人,蘇紫陌一心想着此毒,以及德妃和皇后之事,眼神盯着那書,早已出神。
葉未寒不想讓自己的目光落在蘇紫陌身上,一旦被她察覺,定會感覺尷尬,但儘管心中如此想,餘光還是忍不住瞟向那人兒,待見蘇紫陌一副出神的樣子,目光便再捨不得離開。
一陣腳步聲,喚醒了二人的思緒,蘇紫陌扭頭看到葉未寒來不及收回的目光,心中微動,仍面不改色,看着曲桃將水端至桌上。
葉未寒自是知曉自己剛纔被蘇紫陌抓到了,耳根微微發紅,不敢多言,將白絹在那些書本上一一擦過,泡入水中,待整張白帕溼透後,以銀針探入,果然,那銀針亮白的顏色緩緩變地灰暗,又過了些許功夫,逐漸變成黑色。
“墨嬪,這水中之毒應當是野葛毒根碾成的細粉,此毒沾染在書本中,一般很難發現,中毒時間緩慢,使用多次後,會使人身體虛軟,傷及心臟,最終體弱而亡。”
隨着葉未寒的訴說,所有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葉未寒又道:“賢貴嬪剛剛生產過,身體本就極爲虛弱,若沾染此毒,身體虛不承補,傷了心脈,又不好診出,日後微微沾染點病痛,便會以此喪命。旁人只會道賢貴嬪產後身子太過虛弱,不會有太多疑慮。”
聞言蘇紫陌眸子一暗,瑾書若身死,無論如何皇長子都會交給皇后撫養,此事,也是皇后安排的嗎?
“曲桃,你可知曉今日那穩婆底細。”
曲桃心中更是憤怒無比,今日這毒,可是第二次被查出來!“回墨嬪主子,奴婢早便探聽過,那穩婆家小叔好像是跟着尚大將軍的一個小隊長,旁的,便是這穩婆在京城有豐富的接生經驗。”
聽到曲桃的答案,蘇紫陌心頭一驚,竟然是德妃家的!
濃濃的憤怒涌上心頭,德妃,她正在絞盡腦汁,想要爲德妃擺脫冤屈,卻不想德妃早已做出瞭如此惡毒之事,想要害了瑾書的性命!
其實蘇紫陌本就對德妃一直保持警惕之心,也猜想過,德妃對她們動手,可心中總是不太想相信,畢竟之前她和瑾書怎麼也是幫過德妃,如今此事落實,心中除了憤怒,還有一抹悲哀,爲人性而悲哀!
德妃……
“曲桃,葉太醫,今日之事,還望你們不要透露出去,如今時候,德妃還不能死。”思考許久,蘇紫陌擡頭看向二人鄭重道。
“爲何?德妃可是要害死我們主子啊!”曲桃瞪大了眼,似乎十分不能相信蘇紫陌會說出這種話。
“若此事揭發,加之今日所發生之事,懲罰下來,德妃便是大罪難逃。”蘇紫陌徐徐說着,曲桃聽得連連點頭,似是覺得事情本便應該如此。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若德妃死了,誰來指證皇后的罪行!一旦德妃判罪,皇后便是清清白白,你要放皇后帶走你家小皇子,害死賢貴嬪嗎!”
蘇紫陌的話越發犀利,曲桃不禁打了個寒顫,一個激靈頓時醒悟過來,的確,此時能與皇后娘娘對抗的,便是德妃,如今她們已經知曉了德妃的禍心,墨嬪,總是會護着她家主子的。想到蘇紫陌願意給自己如此解釋,曲桃不由心生感激,急忙稱是認錯。
“往後別的宮中送來的什物概不能用旁的,也要好生檢查,即便是慈寧宮的,也不能用。”太后本不因懷疑,但是想到疏柳的死,蘇紫陌便覺得,也許太后爲了郭氏家族再做些什麼也不一定。
雖然心中仍有疑問,但曲桃卻不再多問,點頭離開。
待楊瑾書醒來,蘇紫陌拉住其手一陣安撫,又陪着楊瑾書細細端詳小皇子些時候,便拜別了惠竹堂,向曼音殿走去。
曼音殿門外,兩個腰別長劍的侍衛嚴格看守着,大門緊閉,無任何人進出。
見到蘇紫陌出現,兩個護衛立刻行了禮,將大門打開放了蘇紫陌和文心進去,又將大門合上。
此時的蘇紫陌心頭十分複雜,之前未曾在楊瑾書面前顯露的憤怒,此時更是奮力壓抑,走進門內,見德妃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三兩下習慣性地扇動團扇,蘇紫陌盈盈而上,行禮道:“德妃姐姐安好。”
“墨嬪妹妹!”見到蘇紫陌進來,德妃精神一震,立即走了上來,將蘇紫陌扶起:“妹妹怎麼纔來!”
“德妃姐姐,今日之事太過繁亂,紫陌回去靜了許久,才堪堪理出些頭緒。”
蘇紫陌說話間,已被德妃親切的拉到椅子邊,抓住了手。
看向抓着自己的手,白玉無瑕,溫度微涼,略顯溼意,蘇紫陌眉頭忍不住微微抽動,不覺痕跡地將手抽出,德妃似乎也覺得自己太過着急,朝蘇紫陌尷尬一笑,轉頭喚醉鵑上茶。
“妹妹,姐姐今日何事都不知曉,便中了曹惜雅的奸計!曹惜雅竟然想借着我的手害瑾書妹妹,她簡直太毒辣了!往日的溫柔賢惠模樣,全都是假的!”
蘇紫陌點頭:“的確,今日之事,我也知曉是皇后所做,只是如今證據不夠,有些事情,還需要德妃姐姐自個兒努力一把。”
聽到蘇紫陌如此說,德妃眉頭的愁雲才微微散開,知曉蘇紫陌已然有了主意,便道:“妹妹都是爲了姐姐,姐姐又怎會作壁上觀,自是會盡全力幫妹妹查清真相。”
“德妃姐姐,妹妹且問你,那繡帕看似已經有些年月,姐姐如何遺失的?”蘇紫陌將心頭的疑問說了出來。
德妃團扇微微搖動,心情已經穩定下來,道:“其實那繡帕並未是姐姐遺失的,那會兒心頭着急,才那麼說了,這繡帕的確年代已久,舊的難以難處,當初與這繡帕一同繡出的還有三條,都已經交到了內務府銷燬,亦登記過,如今怎會出現,姐姐自己也是十分不明白。”
已經銷燬了的?若真登記過,如此倒是好辦,蘇紫陌心中思慮,朝德妃道:“德妃姐姐,若能查出此物證做不得數,此案便好辦許多。”
德妃眸色一亮,自也知曉此道理,急忙道:“妹妹有什麼方法儘管說。”
“姐姐,不管是水柔,還是今日站出來指證姐姐的奴婢,必然都是被人收買或脅迫的,如今便是要將那些人拉過來,不管什麼手段,得讓她們翻供。”蘇紫陌聲音淡然,目光卻是直視德妃眼底。
德妃亦是聰明人,之前因爲事情關係到自己,一時失措,思緒難以理清,聽到蘇紫陌此話,便立即明白過來,從內屋裡拿出來一根白玉葉紋,又寫下一直書信遞給蘇紫陌道:“妹妹,此乃代表我身份的信物,你派人去將軍府,自會有人聽妹妹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