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程一驚,暗道不好。沈越亦是臉色一沉,皺了眉。宋雲程穩着心神朝內室裡喊了聲:“誰在裡面?”
此時,有個怯懦的宮女弓着身子哆嗦着出來,一下子跪在地上求饒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求皇上恕罪,求太后娘娘恕罪!”
聽她這樣說,定然是什麼都看到了。宋雲程微微挑了眉,雖然後宮裡不少嬪妃和宮女都知道她和沈越之間的關係,可如今沒人敢提起一句。
沈越已面露殺心,此時正是緊要關頭,若是再傳出他與宋雲程之間的閒話,難保會有大臣和王爺以此爲由作亂。
那宮女自知今日裡看到了要命的事,如今只能博一線生機,忙道:“奴婢願意留在太后娘娘身邊伺候,爲娘娘做牛做馬,只求能保奴婢這條賤命,讓家中臥病的孃親有個能支撐下去的念頭。求皇上、太后娘娘開恩!”
說罷,她用力的磕着頭,腦袋撞在地上響得厲害。
宋雲程瞧着這宮女雖然怯懦恐懼,可話說得流利,頭腦思路也是清晰,又聽她家中有多病孃親,不免又生出同情之心來, 神色緩和許多示意道:“你先起來吧,腦袋都給磕破了!”
這才,那個宮女才哆嗦着站了起來,伸手擦了把臉上的淚水,纔敢擡起頭來。
宋雲程不由皺了皺眉,這宮女雖然面貌有幾分清秀,可惜從左額至臉頰有一大塊的燙傷,傷口才結的疤,還有一層猩紅的血絲,瞧着猙獰瘮人得很。
那宮女又趕緊地縮了縮脖子,埋下了頭,忙請罪道:“奴婢粗鄙劣顏,嚇着了太后娘娘和皇上!”
就從這宮女恭敬懂禮數的模樣來看,進宮的日子想是不短,臉上卻是新傷,而且傷得重,這臉恐怕是毀了,想來在宮裡的受盡欺負,也是個可憐人。
宋雲程看了沈越一眼,開口道:“要不就將她留在宣寧宮裡伺候吧,諒她也不敢在外面說什麼。”
宋雲程都開口求情了,沈越又豈會爲難了一個小宮女,便點了頭:“那就留在你這兒,一個小宮女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
這會兒,管事嬤嬤送了範如毓幾人過來,這幾人都是宋雲程從秀女之中選出來的德才兼備、絕色傾城的女子。沈越見着宋雲程這會兒是要訓話的,也不得功夫,便喚住正要回德章宮裡拿摺子的劉諱:“給太后請了安,朕也該回德章宮裡看摺子了!”
說罷, 便就帶着劉諱、吉祥就走了。
宋雲程領着宮人恭送。
等着沈越離開之後,宋雲程才招了範如毓等人到跟前來說話:“哀家見着你們幾個就喜歡得很,這才特意選了你們幾個到哀家跟前來伺候着。”
這些人,當初是得了宋雲程的青睞問話,還以爲鐵定要被選爲嬪妃了,卻沒想到是要選她們做貼身宮女,到底心裡幾分失望,可也不敢在宋雲程的面前表露出來,只恭恭敬敬的跪下謝恩。
宋雲程示意她們幾人起身來,讓如塵拿了早已備好的碎花小簪賞給她們,又道:“畢竟你們才進
宮,宮裡的規矩行事也不是一兩個月就能學得好的,你們先跟着如塵學學,哀家這兒暫時先不用你們伺候着。”
幾人向一旁的如塵躬身問好:“見過如塵姐姐。”
正好這會兒沈靜姝過來,宋雲程喚了她一塊去教那幾人規矩。
那個小宮女還一直低頭立在那兒,不敢動彈半分,怕開罪了宋雲程。
這會兒,宋雲程纔想起來,她的寢宮裡甚少出現陌生宮女,便問道:“你怎麼會在哀家的寢宮裡面?”
小宮女如實地回道:“奴婢是負責打掃的宮女,原先負責打掃宣寧宮紫環姐姐病了,才差遣了奴婢過來打掃宣寧宮。”
宋雲程看着她的臉“哦”了聲,示意春香拿了去痕膏過來:“哀家這兒正好有去痕膏,你先用着,興許能去了臉上的燙傷,跟在哀家身邊伺候的人,也是要體面些的。”
那宮女接了去痕膏,當下跪下感激涕零地磕頭道:“奴婢謝太后娘娘大恩!”
宋雲程示意她起來,正要揮手示意她退下去,剛伸出手,便愣了一會兒,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宮女回道:“奴婢喚作熹月。”
宋雲程點了頭,看她身上穿的這身宮女裝舊得很,還滿是灰塵污漬,又讓春霞拿了套嶄新的宮女裝給她,這才讓春霞帶着她往宣寧宮的宮女房住下。
馬上就是端午,後宮裡包了許多糉子送去各宮,宋雲程想着這些嬪妃新立,沈越一人都未見過,更別說臨幸,便差六宮去賞了這些嬪妃些首飾綢緞,算是暫且安撫她們。
因着朝堂事多,沈越誰的寢宮都沒去,後宮嬪妃雖心裡又是期待又是埋怨的,卻未與其他嬪妃爲難,如今得了賞賜,心裡高興着,想着等朝堂的事少了些,沈越就會臨幸她們。
宣寧宮裡,如塵給宋雲程梳着頭,將頭飾往髮髻上別上,一邊說着:“那幾位姑娘宮裡的規矩學得也差不多,春香姐姐還教了她們一些防身的功夫,孔將軍畢竟是行軍打仗的人,興許會喜歡懂些功夫的女子,只是,她們在宮外的時候都是千金小姐,如今還有幾分小姐脾氣,自恃過高,豈會安心當宮女。”
宋雲程想着,也是爲難,且不說範如毓等人如何出衆,就是這世間情愛之事, 更是其妙難測,孔昊藺會喜歡上什麼樣的女子,誰也不知。宋雲程又問起熹月來:“那丫頭如何?”
如塵笑着回道:“點了去伺候範姑娘,臉上的傷痕淺了些,她是個聰明伶俐的,又肯吃苦,人也善良,還跟着春霞姐姐學了好些功夫,她是幾個姑娘裡學得最好的。”
“端午的時候,讓範如毓去照顧孔將軍,她是這幾個姑娘裡最出挑的,再怎麼教也比不過讓她們和孔將軍相處。”宋雲程道,看了眼銅鏡裡的自己,面若皎月,色若桃花,瞧着似是不諳世事的少女,卻已是皇太后之尊。“皇上那兒,送些去暑的綠豆湯過去,讓德章宮的人給屋子裡的香料裡添些艾葉,過了端午,蚊蟲就要多起來,薰了艾葉,會好許多。”
“是。”如塵恭敬的應下。
沈越下了朝便就從德章宮的密道來了宣寧宮,看宋雲程正跟春香幾人在做艾葉香包,過去問了句:“怎麼做這麼多香包?”
宋雲程拿了個給沈越掛在宮絛上,笑着道:“我正好閒着無事,便選了中藥草、香料和艾葉做些香包,送給後宮嬪妃們,明日就是端午了,也好驅邪避蟲。”
沈越點着頭,又問:“後宮裡那些嬪妃沒鬧起來吧?”
“除了甄選那日,被選爲嬪妃後都沒再見過皇上一面,她們找誰鬧去啊。”宋雲程回道,又問:“皇上不打算去見見那些嬪妃嗎?時日久了難免大臣那兒會有異議。”
沈越別開頭去,道:“等過了這段時日再說吧。”
宋雲程自不再提這些。 沈越示意做香包的宮人拿着往外室裡去做,他瞧着宋雲程眼圈黑着,關心問道:“這幾日朕沒過來,你夜裡沒睡好嗎?”
宋雲程搖了頭:“在替孔將軍的事煩心,雖說挑出來的這幾位姑娘個個都才貌雙全,可是就怕難得孔將軍的心思,皇上欣賞孔將軍,我想替皇上將此事辦穩妥了。”
“盡人事,聽天命。 若是孔將軍不願效力於大齊,我便留着他在大齊當個交心朋友。明日我再將他父母妹妹接入宮裡與他團聚,她妹妹那兒,選夫婿的事也差不多能敲定了。”沈越輕鬆地道,對孔昊藺的事並沒有宋雲程那麼多擔心。
宋雲程聽着也舒展開眉來,問:“孔姑娘選中的是誰?”
“武志忠,是都指揮僉事使,年方二十八,曾有過妻室,只是妻子體弱多病,成婚三年便死了。之後再未婚娶,府中也沒有姬妾。那孔姑娘也是個很明白事理的人,說自己是喪夫之人,不敢選配太好的人家,朕派人跟她說起武志忠時,她相看了一眼便就答應下來,武志忠那兒也是一口答應了下來,朕想着等中秋的時候就給他們賜婚。”沈越詳細與宋雲程說道。
“如此看來,勸降孔將軍的事又近了一步。”宋雲程舒了口氣。
端午那日,沈越讓宋雲程在宣寧宮裡設宴,將後宮嬪妃、太妃、公主都請了去,這可是新妃們被冊封后第一次近距離看見沈越,沈越本就天生一副好皮囊,上過戰場打仗多了幾分剛毅之氣,一身龍袍之下又威嚴許多,因着是端午宴,沈越神色柔和,也未擺什麼帝王架子,對幾位太妃多有恭敬,與宋雲程談笑風生,偶爾柔情的目光看一眼宴席中其他的嬪妃。
卻是惹得那些嬪妃們春心暗動,想着哪一日沈越就要臨幸她們了。
端午宴散去後, 沈越直接回了德章宮,宋雲程出來送送餘太妃等人,正要轉身回屋子裡時,卻見狗蛋在一旁杵着,狗蛋的身邊,則是許久不見的晏之命。
晏之命是一直都留在深里居的,偶爾給沈越說說卜卦占星之事,卻是未曾與宋雲程碰見過。
宋雲程想着,晏之命在宣寧宮外特意等着,必然是有事要與她說,便停了腳步,問道:“可是有什麼事要與我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