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門在壽禧堂裡給張德妃調理身子的太醫跟沈洛那兒稟告了一句,說是張德妃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靜心調理,身子已經大好,精神也沒有問題了。沈洛想着這馬上就要年關了,雖然大皇子已經去了,但德妃好歹也是大皇子的生母,整個後宮裡唯一生下過皇子的人。
想到大皇子,沈洛長嘆了聲,後宮雖然嬪妃萬千,他也每天都會寵幸嬪妃,可是,後宮裡始終沒有嬪妃生下皇子來,連着好不容易有幾個有身孕的也小產了,這往後,後宮裡連點孕事都未聽說。
“讓人好好收拾着雍和宮,明日就讓張德妃搬回雍和宮吧。”沈洛道。
張德妃回雍和宮那日,正好是冬日裡的第一場雪,下得紛紛揚揚的,地上早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臘梅園裡臘梅也都在夜裡綻放了,滿宮裡都能聞着幽遠的梅香,淺淡卻沁人心鼻,整個後宮裡像是祥和起來了一般。
從壽禧堂到御花園,厚厚的積雪上留下一道道蜿蜒且熱鬧的腳印。張德妃一身大氣的寶石藍繡富貴牡丹的夾襖長裙,領子上圍着一圈貉子毛,髮髻上插戴着一支鳳凰泣血的金步搖,中間鑲一支寶石藍的朱釵。只是衣襟上仍是掛着那串檀香木珠子,身後隨着一衆的宮人,在其他嬪妃眼裡瞧着那可也是意氣風發的。
亭子裡,安若彤將手伸到炭盆上烤了會兒火,一邊說道:“這可是從壽禧堂裡出來的第二位。”
“休管她是出來的第幾位,反正是礙不着咱們什麼事。妹妹好生養好了身子,早日懷上龍嗣纔是緊要的。”餘昭儀繼續繡着手中的小孩衣裳,絲毫沒看雪中走過的人。
餘昭儀不在意,倒是有人會在意。林素瑤領着嚴寶林和樑才人等人往張德妃跟前去,恭敬的行了個禮,道:“臣妾恭喜德妃娘娘。今日如此瑞雪,娘娘您從壽禧堂裡出來,可真是個好兆頭。祝娘娘福澤綿延,聖恩不衰。”
張德妃恨意的看了林素瑤一眼,冷冷的哼了聲,絲毫不搭理林素瑤便就徑直走了。
等着張德妃走遠,樑才人不悅的道了句:“她不過是個失寵的德妃罷了,皇上是看着快要年關纔將她從壽禧堂裡放出來,她竟然敢給美人您擺臉色!”
林素瑤呵斥了她一句:“你明白什麼,張德妃這擺明是要衝着本宮來!”
慎刑司將宣寧宮的宮人用刑了一番後,沒問出什麼話來,便就都送了回來,倒是蔣家那兒查出個小廝,說曾無意聽到何青霞買通那些孕婦的對話。沈洛趕緊差王秀全去仔細審問,王秀全審問回來向沈洛稟道,說何青霞曾經的確給過那些孕婦銀子,說她們的孩子生下來會進宮給貴妃的孩子當玩伴。
雖然很跡象表明宋雲程假孕,可偏偏所有的證據都有合理的解釋。加上宋雲程在德章宮裡冤屈撞柱子的事,被傳得後宮朝廷皆知,朝中本就有不少大臣對沈洛對蔣家的態度很不滿,如今又鬧出假孕的事來,大多都覺得這是沈洛設計的一場戲想以此來滅了蔣家。
沈洛有心無力,只得讓
人仔細監視着蔣家和宣寧宮的動靜。
宋雲程倒也不怕,她相信一個理論,不管是對是錯,只要你堅信是對的,那別人就會覺得你是對的。自己信任自己,很重要。
碧霞居那邊傳來沈越又咳了血,氣色也越來越差,怕是過不了年關了。陳太醫也來宣寧宮裡求了,宋雲程不管如何,也該去看看沈越,若非是他,恐怕她早就墜崖死了,更不會有在宮外那段逍遙自在的日子。
趕緊着隨陳太醫往碧霞居里去,路上又問了些沈洛是何時中的毒,都有些什麼跡象。
等到了碧霞居後,還沒進屋子,宋雲程就聽到裡面傳出好幾聲的咳嗽聲,宋雲程心裡一緊,步子快了許多,趕緊的往屋子裡去。一進屋子就聞到一股濃重中的中藥味,宋雲程咳了兩聲。
沈越隔着屏風聽到宋雲程聲音,忙艱難的撐了起來,咳嗽了兩聲,問了句:“是貴妃娘娘嗎?”
宋雲程趕緊的過去,也顧不上身份禮數,便扶着沈越坐起來,也不說旁的話,就捏着他的手腕診起了脈,隨後又看了看沈越的臉色。
看着宋雲程的臉色凝重,沈越苦笑一聲:“本王怕是沒救了!”
宋雲程思忖着,先前邱太醫可是在沈越調理身體的藥裡下了毒藥,沈越心裡是一清二楚的,斷然不會一直去喝那毒藥。示意陳太醫先出去,屋子裡只剩下宋雲程和沈越、吉祥,宋雲程才疑惑的問:“這好好的,王爺怎麼中毒了?”
吉祥搶先了一句,道:“前段日子,皇上請了王爺一塊用膳,奴才和王爺是千防萬防,最後也只是發覺皇上在王爺的酒裡下了迷情藥,讓王秀全將王爺給領到嬪妃住處,幸虧王爺發現的早,逃脫了這一回,哪裡知道沒幾天後王爺身子便就不妥了,隨後就讓太醫瞧出王爺中了劇毒。”
從沈越這面色來看,是中毒已久的症狀,身體內的諸多器官逐漸衰竭,毒素迅速擴展,就像是現代的癌細胞一樣,它會吞噬掉正常健康的細胞。
先前陳太醫沒有找到能夠解毒的法子,便都是用一些本身自帶解毒性能的藥材先給沈越拖着,兩日鍼灸一次,這法子是可行,可太過溫吞了,沈越積毒已久,身體裡的毒豈能一下就排解的出來。
“只能以毒攻毒了。”宋雲程道。
吉祥聽着,一喜,問:“貴妃娘娘有法子解王爺中的毒?”
陳太醫也剛進屋子裡來,正好聽到吉祥這話,不由期盼的眼神也望向宋雲程。宋雲程搖頭嘆了聲:“本宮若是有法子,斷也不會說出以毒攻毒的話,這以毒攻毒,稍有不慎,便會讓王爺中毒更深,甚至即刻斃命。”
吉祥和陳太醫都遲疑了,畢竟這可是十王爺,若用藥出了什麼事,他們得個個腦袋搬家。沉想片刻後,陳太醫拱了拱身,道:“臣還是去請示一下皇上,此招太驚險,臣也不敢拿十王爺的性命做賭注。”
宋雲程也嘆了聲:“是該謹慎些。”
靠在牀榻上奄奄一息的沈越猛烈的咳嗽
了聲,將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沈越道:“便按着以毒攻毒的法子來吧,是死是活,皆看天命。”
宋雲程想了想,向吉祥道:“吉祥,你還是請示一下皇上的意思。眼下以毒攻毒是唯一能救十王爺的法子,想必皇上不會讓十王爺死的。”隨後,宋雲程又向陳太醫道:“勞煩陳太醫去準備幾樣至毒的藥材,蟾蜍、蜈蚣、蠍子、蜘蛛,還有烏頭、曼陀羅、斷腸草、一品紅、毒木箭。”
吉祥明白宋雲程的意思,趕緊的去了。
只是陳太醫遲疑了好一會兒:“貴妃娘娘,這可都是最毒藥材啊!”
“所以分量要掌握好,稍有不慎,十王爺就會即刻毒發。另外,還要勞煩陳太醫準備幾樣調理身體的藥材,十王爺調理身子。”宋雲程叮囑道。
陳太醫應下:“是。”
沈洛那兒聽着吉祥說了宋雲程以毒攻毒的法子,以毒攻毒不過是博個僥倖,不到一成的希望,沈洛可不覺得沈越能逃過這一回,且不如讓人放心大膽的去治,反而顯得他不顧一切要挽救沈越的心思來。如此,便應了下來,讓宋雲程和陳太醫趕緊着手以毒攻毒救治沈越。
陳太醫備好了宋雲程所需要的所有藥材,那幾樣毒藥暫且放在一邊,調理身子的藥先讓允嬤嬤拿下去熬着,給沈越當水喝。
看着案桌上擺着的幾味毒藥,陳太醫問了句:“貴妃娘娘,這該怎麼配?每一種毒放多少的分量?”
宋雲程發了愁,道:“這以毒攻毒的法子本宮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過,配藥得依靠王爺中毒深淺來決定每一種藥的分量,爲了以保萬全,配出來的毒得要人先試過,才能給王爺喝。”
陳太醫點點頭,道:“太醫院裡有專門試藥的戴罪宮人,可讓他們試藥。”
宋雲程搖頭:“他們不行,十王爺身份金貴,斷不能出事,試藥必須得慎重,體質稍有不同,也可能會對藥效有不同的反應。得找一個跟王爺體質相當的男子來試藥。”
宋雲程的話音才落下,便有一人匆忙進屋子裡來,開口問:“貴妃娘娘,臣給十王爺試藥可合適?”宋樑成拱手問,一臉堅毅。自從沈越毒發之後,他便就在京中遍尋名醫,也常向太醫院裡打聽沈越的狀況。
宋樑成乃是羽林衛統領,手裡管着京城的安危,眼下朝堂動盪,京城正亂,蔣家出事,沈越出事,宋樑成要是再有點閃失,恐怕大齊王朝馬上就要亂起來。宋雲程當下就嚴詞拒絕道:“不行,宋將軍身上責任重大,不能有任何閃失。”
宋樑成跪了下來,心意堅決道:“眼下宮中,只有臣是最適合試藥之人,只要能救活十王爺,臣死了又如何。貴妃娘娘,大齊不能沒有十王爺。”
“不可!”不等宋雲程回答,躺在牀榻上的沈越混沌間聽到宋樑成的話,大聲拒絕道。
宋雲程看了眼沈越,如今他已經中毒混沌,撐不了多久。咬了咬牙,道:“允嬤嬤,將調理身子的藥端來給宋將軍喝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