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終於圓房!

太后掀倒了屏風,冷沉的目光如玄鐵一般掃過衆人頭頂,在已經哭暈的長樂公主臉上頓了頓,最後,射向了皇帝:“本宮沒病,何須去行宮?你,還做不得本宮的主。御林軍何在?”

叫了一遍,無人應答。

“御林軍何在?”太后加重了語氣!

皇帝淡淡說道:“母后無需再叫了,你叫多少遍御林軍都不會來了。”

太后眸光一涼,滿是血污的臉在燭火的照射下分外猙獰,餘老太君跟餘侯爺深深地低下頭去,廖子承把太后都給揍了,聖上竟還護着他,而且爲了護他不惜反抗掌舵了北齊數十年的太后,這簡直……太令人驚訝了。

太后冷冷地問:“你把他們怎麼了?”

看着生母臉上永遠一成不變的冷峻,皇帝甚至會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兒臣沒把他們怎麼樣,只是城東有暴亂,兒臣派他們前去鎮壓了。”

太后笑了,鮮血順着嘴角流入口中,她呸的一聲吐出來:“好好好,你竟一早就設下陷阱,等我往裡跳!這就是我懷胎十月生的好兒子!真是太孝順,太給我長臉了!但今天,我就是不去!你有本事在這兒殺了我!看這天下,還是不是你的天下!”

華珠眉心一跳,太后用激將法了,眼下時局非比尋常,赫連笙打死朝廷命官,被文武百官聯名彈劾,這個節骨眼兒上,若再爆出聖上殘殺太后的風聲,百姓的輿論便要朝着燕王那一脈一邊倒了。聖上不能來硬的,可如果不來硬的,這個老女人死賴着不走,也不是個辦法呀。只要一想到她連廖子承都覬覦過,華珠就恨不得衝上去給她一耳光。

皇帝沉默,目光冷凝。

太后嘲諷一笑,看了廖子承一眼,又對皇帝說道:“皇帝,你想清楚了,他不過是染如煙跟廖彥清生的野種,值得你跟母后反目成仇嗎?沒有母后的支持,你這皇位,很難坐得穩啊。”

皇帝埋在寬袖中的拳頭握了握,面不改色道:“他是誰的孩子兒臣心中有數,這皇位坐不坐得穩兒臣心中也有數。”

太后眉頭一皺,冷聲道:“把生身母親趕出皇后,你知道這是多大的罪嗎?我朝以孝治天下,你竟違背道德綱常,不怕被千夫所指?”

“兒臣怕!”皇帝不假思索地給出了答案,眸中漸漸有水光溢了出來,“所以兒臣才忍了這麼多年,明明心裡憤怒得如同火燒,卻不敢與母后公然撕破臉,兒臣甚至……連質問母后的勇氣都沒有!只能偷偷摸摸地殺掉幾個罪妃,藉助血淚的名義提醒母后曾經犯下了什麼樣的罪孽!”

講着講着,情緒再度激動了起來,淚水也掉了下來,他顫抖着身子和聲音,雙目如炬:“害她……害她一次不夠,你又來第二次!你宣她進宮,表面上是安撫她,實際你讓她看到你跟她丈夫……你……你真是爲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現在……”

他隱忍了二十年的怒火,爆發起來,比廖子承的更恐怖,紅着眼,掉着淚,面目猙獰,“現在……現在你又要來殺朕的兒子!你做夢!朕今天就算死在這裡,也決不讓你得逞!”

語畢,皇帝行至一名銀衣暗衛身邊,奪了他手裡的劍,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是,我不能弒母,但你也不能弒君!有膽子試試看,我死了,你還有沒有活路?”

“聖上——”皇后嚇得臉色大變!怪道人都說,經常發火的人並不可怕,從不發火的人一旦發起火來才最是可怕!

太后氣得肝膽巨震,指着自己兒子,怒不可遏道:“瘋了!你瘋了!赫連奕你瘋了!你簡直是個瘋子!”

皇帝似是而非地一笑,整張臉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扭曲:“那麼母后,你要跟兒臣一起瘋嗎?”

“你……你……”太后的腦袋一陣眩暈,連呼吸都不暢了,歪在椅背上,用目光狠狠地凌遲着他,“本……本宮……本宮……沒……沒病……憑什麼……去行宮……養病?”

“餘二老爺求見——”門外,突然傳來汪公公的高聲稟報。

餘二老爺,餘楨,染如煙的戀人和愛人,終於要出現了嗎?他來,又是想幹什麼的?

帶着濃濃的疑惑,華珠望向了門口。

只見夜幕深處,一道白月光斜斜打來,照在盛放了紫羅蘭的地板之上。忽然,月光一動,一片素白衣角如一縷輕煙,在空氣裡柔浮了起來。

整個畫面,好似突然間便有了一種隔着輕煙,嫋嫋升騰,不盡真實的感覺。

華珠揉了揉心口。

靜了。

連風聲都止住了。

九天銀河瀉下的光,寒冰美玉淬鍊的髓,才彷彿堪堪打造出這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風骨。

華珠想,這一定是一個被歲月遺忘的人,連薄薄的脣角都沒有細紋。

美之一字,於他而言,竟似一種褻瀆。

他的豔色,已非言辭所能形容,只覺哪日若走到天際盡頭,回眸遙望,於滾滾紅塵中看到的、想看到的、能看到的,一定會、也只會是……他的臉。

“餘楨,你來做什麼?”太后拿出帕子,擦了滿臉血污,渾身的戾氣在他看見時瞬間化作了繞指柔。

“幀兒……”餘老太君張大了嘴。

“二弟……”餘侯爺瞠目結舌。

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餘楨全都聽到了,汪公公所謂的稟報,不過是他下定決心要跨入門內而已。

他緩緩走入大殿中央,像漫步在雲端之上,周身隱約縈繞着穹頂的光。

他看了一眼生他養他卻不知如何保護他的母親,又看了一眼疼他護他卻狠心算計他妻子的兄弟,溫柔一笑,整個天空都彷彿多了顏色:“原來,我纔是最傻的一個,妻子被我情人和我大哥聯手算計,又被皇帝‘好心搭救’,而我,被矇在鼓裡那麼多年。難怪她吵着跟我和離,原來不是嫌棄她自己,而是嫌棄我。是啊,嫌棄我是應該的,連只跟她有一次魚水之歡的皇帝,都悄悄地報復着傷害過她的人,可我……與她同牀共枕五年的丈夫,卻連什麼都沒做,還給罪魁禍首做了二十年的男寵!”

太后的眼底掠過了一絲冷光。

皇帝單手捂住眉眼,無顏以對。

餘老太君、餘侯爺愧疚得面色發紫。

餘楨看向廖子承,苦澀一笑,眼底水光閃耀:“曾經我很希望我是你父親……現在看來,我一定不是。我這麼骯髒懦弱的人,怎麼有資格做你的父親呢?”

語畢,他破涕爲笑。

廖子承濃眉微微一蹙,他又看向了廖子承身旁的華珠,目光落在她髮髻中的蘭花簪上,閃動起回憶的神采,“這是我親手做的,煙兒很喜歡,說這輩子都捨不得摘下……”

臉上有淚水滾落,可依舊笑得溫柔,“能再借我看看嗎?”

華珠眨了眨眼,拔下蘭花簪,雙手呈給了他。

他輕輕地放在掌心,如玉指尖細繪着它的紋理,像愛撫着最摯愛的情人。

太后眸色一厲:“餘楨!”

他擡眸,望向太后,露出了一抹令顛倒衆生的笑靨。如暗夜中看見流星,也如雪峰頂旭日升起,衆人的眸子裡全都不自覺地浮現了濃濃的驚豔。

就在所有人沉醉在他迷人的風姿中時,他倏然握緊蘭花簪,朝自己的臉頰狠狠地劃了下去……

“餘楨——”

“幀兒——”

“二弟——”

“餘……”華珠也跟着大叫,未叫完,被廖子承扳過身子,扣住後腦勺,按進了懷裡,“別看。”

那張帶給餘家二十年破天富貴的臉,一羅息的功夫,毀成了一旦。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又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對自己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

所有人都驚到了,皇帝與皇后怔在原地,餘侯爺將蘭花簪搶在了手心,餘老太君將痛得發抖的兒子抱入了懷裡。

“幀兒……幀兒啊,你爲什麼這麼傻?”餘老太君看着一臉斑駁的兒子,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二弟!你……你真是太沖動了!”餘侯爺氣得鼻子冒煙,心疼嗎?自然是心疼的,可更多的是覺着餘家要毀在餘楨手裡了。

太后呢?她又是什麼表情?

餘楨是她的夢幻,這夢幻中,有愛的渴求,也有性的需求,二十年下來,逐漸演變成一種無法割捨的情結。然而現在,餘楨當着她的面,不,當着所有人的面,把她的夢幻擊成了碎片。

所以此時此刻,她的表情豐富極了,憤怒、哀傷、羞惱、狂躁……交織成一張彌天大網,朝着餘家人頭頂灑了過去:“餘楨我警告過你什麼,你活,餘家活;你死,餘家死!你敢毀了本宮最在意的東西,本宮也要叫餘家名存實亡!”

餘楨疼得嘴角發烏,那張勾人心魄的臉已經毀得不堪入目,他卻釋然地笑了:“我受夠這種日子了,餘家曾因我而興,現在又因我而亡。很……公平!從今往後,你們……餘家……還想要什麼……都……都自己去掙吧!跟我……沒有關係了……”

餘老太君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臉,心如刀割:“幀兒……幀兒……我的幀兒啊……”

華珠被廖子承緊緊抱着,看不見餘楨的情況,但已能猜到最壞的結局。太后說聖上瘋了,其實她自己纔是真的瘋了。她的心理,比柳昭昭的還變態扭曲。得不到那個人,就找無數個相似的人,想要把他拼湊完整……

“來人!把餘家人全部給我押入天牢!”太后一聲令下,五十名黑衣人中,自動走出兩名,要去擒拿餘老太君、餘侯爺、餘楨。

餘老太君急了,押入天牢,這條老命怕是保不住了,不僅他們三個,只怕連府裡的侯夫人、世子夫人和她的寶貝金孫也要去閻王爺那兒報到。這個可惡的女人啊,心腸怎麼這麼歹毒?

“赫連穎!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一把老骨頭了,渾身都腐爛得快要發黴,還來玷污我兒子!玷污了我兒子不夠,又謀害我兒媳!你這種腸子都爛穿了的東西,難怪那個人寧願去大周給人倒插門,也不要你的江山,不要你的身!”

“你——嘔——”太后身軀一震,噴出了一口鮮血。她以江山爲聘,那個人都不要她啊。同樣是公主,她哪樣輸給桑玥了?爲什麼他就是不要她?爲什麼?

“母后,母后。”皇后看着太后歪在長椅上,四肢僵硬,面容抽搐,暗覺不妙,拉了拉皇帝的袖子,“聖上,您看!”

皇帝定睛一看,神色大駭!

忙轉頭望向廖子承,“子承,讓華珠瞧瞧太后怎麼了。”

華珠欲擡頭,廖子承又扣住她小腦袋,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裡,爾後淡道:“不用看,太后中風了。”

被餘老太君氣的?華珠的嘴角抽了抽,一堆人包括皇帝在內,都拿太后沒轍,餘老太君一席話,居然就把太后給氣中風了。上回是染老夫人,這回是太后。哎媽呀,餘老太君簡直是中風神器啊。

餘老太君木訥地看向皇帝:“這……這……我……我不是……故意的……”

皇帝的嘴角也抽了抽,不是故意的就能把人氣中風,真要故意,不得把人活活氣死?這張嘴……簡直……簡直……太奇葩了!

“咳咳!”皇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太后病重,宣太醫前來就診,待平息了危險,連夜送往行宮療養。”

皇后如釋重負地點頭:“是,臣妾遵旨。”

“那……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逃過一劫?餘老太君天真地想着。

餘侯爺卻慢慢沉下了臉色,聖上認定了廖子承是皇子,且是染如煙生下的皇子,所以纔敢忤逆壓了他四十多年的太后,以皇帝對染如煙的感情,哪裡會放過他?

……

玉湖。

華珠站在漢白玉觀音像旁,目光深幽地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

娘,子承爲你洗脫冤屈了,你可以安息了。你真的生了一個很優秀的兒子,他聰明,勇敢,有擔當。長得像你,簡直是個萬人迷。不過你放心,他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走吧。”廖子承面無表情地拍了拍華珠肩膀。

華珠點頭,主動牽了他手,要與他一道離去。忽然,皇帝追上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子承。”皇帝忐忑而緊張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廖子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帶着華珠朝前走去。

華珠抿了抿脣,不若廖子承這般泰然,好歹對方是皇帝,一個不小心摘了他們腦袋怎麼辦?但轉念一想,皇帝心裡估計對染如煙和廖子承愧疚得不行,不然剛剛也不會拼死要跟太后一較高下了。廖子承鬧鬧脾氣,皇帝肯定不會介意,相反,還會心疼。

不過,廖子承到底是誰的孩子呀?

聽口氣,貌似皇帝和餘楨都認爲廖子承是他們自己的孩子。

論樣貌嘛,單看下巴,廖子承跟餘楨很像;但看眼睛,廖子承又跟皇帝很像。當然,廖子承最像的還是染如煙。聽染千樺說過,廖子承的五官跟染如煙的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只是分了大小。

“子承,你和華珠留下來,我們一起吃頓飯,好不好?”

很難想象,一國皇帝,會用這種商量的口吻跟一個哪怕是兒子的人說話。

華珠眨了眨眼,直覺告訴她,高冷男神絕不會答應。

果然,廖子承連哼都沒哼沒一聲,就拉着華珠加大了步子。

“子承……”皇帝神色悽楚地怔在了原地。

華珠暗歎,不管你們是不是父子,也不管你怎樣彌補廖子承,都挽回不了染如煙的性命了。他想要的,僅僅是一個完整的家,偏偏這個,你給不了。

上了馬車,廖子承情緒不高,眉宇間全是惆悵,卻依舊嚴苛地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勢,和無懈可擊的表情。

這副故作堅強的樣子,把華珠的一顆心都看碎了。

回想一下,自入京以來,他便陷入了生母被誣陷與人有染的困擾,不得不頂着巨大的壓力查案,而她呢?作爲妻子的她又做了什麼?

華珠握住廖子承的雙手,柔聲道:“子承。”

“嗯。”廖子承淡淡地應了一聲。

華珠拉過他雙手,貼上她雙頰:“別難過了。不對,允許你難過一下下,馬車到達帝師府的時候,就不許再難過了。”

廖子承想了想:“好。”

華珠微微一笑,撇過頭吻了吻他掌心。

廖子承身子一傾,撲進了她懷裡,將頭埋在她最柔軟的地方,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眉宇間的凝重與陰鬱一點點淡了下去。

睏意襲來,他闔上眼眸,在華珠的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華珠一手輕輕拍着他脊背,一手細描眉眼,空落了多日的心,在這一刻倏然被填滿。忍不住低頭,吻了吻他臉蛋。

……

夜深,風涼。

廖子承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枕在華珠腿上,華珠靠着車板,好像也睡着了。廖子承挑開簾幕望了望天上圓月,心知自己睡了不少時辰,目光微微一動,坐起了身。

華珠睡得很淺,廖子承一起來她便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又打了個小呵欠,還不知道嘴脣微微張開時,那粉紅舌尖滑動的模樣有多誘人。

廖子承眸色一深,按了按她雙腿:“麻了沒?”

華珠笑了笑:“好像有一點。”

廖子承將她的腿擡到自己腿上,凝滯的血液突然衝過血管,華珠難受得倒吸一口涼氣。廖子承又脫了她鞋子,將她嬌小的玉足握在掌心。對古代女子而言,足是非常私密的部位,只能給自己的夫君看。可即便是自己夫君,也沒有給她揉腳的道理。

華珠下意識地去推他:“不用了,我站一下就好。”

“怕什麼?我又不是沒摸過。”廖子承坦蕩蕩地說完,華珠臉一紅,垂眸不敢看他了。

廖子承手法很好,不多時,就讓華珠雙腿恢復了正常:“肚子餓不餓?”

華珠輕輕點頭:“餓。”

廖子承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臉,含了一絲笑意地說道:“我給你做。”

華珠情不自禁地揚起脣角,又強迫自己壓了下去。

一樣的事,敞開心扉後感受,竟是那樣不同。

華珠甜甜一笑,打開簾子,跳下了馬車。

廖子承跟着下車。

走到二進門處時,碰到淑雲與流風在一旁盪鞦韆。流風坐在上面,淑雲自身後推他。

廖子承好像已經下了逐客令,但這個女人怎麼好似非得厚着臉皮賴在這兒?

華珠看向淑雲的同時,淑雲也看了過來,扶住鞦韆,對流風笑道:“子承和夫人來了。”

流風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遽然一亮,一溜煙兒地飛到了二人跟前。

淑雲自然死皮賴臉地跟上了。

但這回,華珠並不覺得堵心了,既然淑雲愛看她跟廖子承秀恩愛,那就讓淑雲看個夠,反正吃不到嘴裡摸不到懷裡,嫉妒得要死的是淑雲她自己。

華珠揚起笑臉,溫柔地問向流風:“喜歡盪鞦韆嗎?我叫人給你在流音閣扎一個。”

流風眨了眨黑寶石般美麗的眸子,疑惑地“唔”了一聲,隨即將食指放進了嘴裡。

這個動作華珠再熟悉不過了,流風很高興。

淑雲卻笑盈盈地道:“流風你不是畫了畫要請子承過去看的嗎?”

流風眨巴着眸子點點頭,殷殷切切地看向廖子承。

廖子承摸了摸他腦袋,寵溺地說道:“你把畫拿到流音閣來,好不好?”

流風看了淑雲一眼,猶豫。

華珠微微一笑道:“晚上就睡在流音閣,我給你講故事,跟上次一樣。”

跟上次一樣……

流風又將手指放進了嘴裡,好哦。

淑雲嘴角一抽,捏緊手中帕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既如此,流風你就跟侯爺和夫人去吧。”

說完,心有不甘地瞪了瞪華珠,又陰陽怪氣道,“反正呆在府裡也無聊,我去街上轉轉,順便也買些添置些東西,省得被趕到別處時,東西不夠用!”

華珠頓覺好笑,廖子承叫她搬的地方所有物品應有盡有,連丫鬟婆子都配好了,她淨身入戶也沒什麼。偏得裝出一副多麼委屈多麼可憐的樣子,還說是被趕出去的,這種無恥程度已經快要趕超顏嫿的了。

“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華珠淡笑着丟了一句,與廖子承和流風一塊兒回了流音閣。

流音閣內,巧兒已經吩咐小廚房燉了兩盅湯,見華珠與廖子承回來,忙笑盈盈地端入了房內。

流風舔了舔脣角,要喝。

巧兒眼神一閃,攔住他要去拿起勺子的手,訕訕笑道:“這不是你喜歡的口味,我給你做了甜湯。”

甜湯?流風把手指放入了嘴裡。

巧兒捏了把冷汗,趕緊把做給自己喝的甜湯讓給了流風。

廖子承換上一身輕鬆的行頭,去往了小廚房。

華珠叫巧兒打來涼水,自己則絞了帕子行至流風身邊,看着滿頭大汗的他道:“我給你洗個臉。”

流風偏頭,避過華珠伸過來的手。

華珠笑了笑:“很涼快、很舒服的,不信你摸摸。”

流風看向停在自己跟前的帕子,砸了砸嘴,還真用手摸了摸。

“沒騙你吧?”他只是對突然靠過來的東西缺乏安全感,所以會排斥,但如果他自己驗證過了,便也不會害怕了。果然,華珠再次把手靠近他臉蛋時,他不躲了。華珠爲他洗了臉又淨了手,打開糖果盒,說道,“只能吃一次,吃多了晚上不許你跟我們睡。”

流風吃糖以五爲單位,華珠口中的一次實則是五顆。

流風撇嘴兒,有些不樂意,但想了想,還是點頭。

“真乖。”華珠摸了摸他腦袋,將東西收回浴室,又去了小廚房。

小廚房內,廖子承正在切菜,夜明珠清潤的光打在他俊美的輪廓上,他深邃的眼,亮若月輝下的清泉。

這是一個無論做什麼都會全心應對的男人,絕不因事小就懶散怠慢。

若只看他表情,還以爲他在寫奏摺呢。

也不知是誰說的,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華珠斜靠在門邊,盯着他俊臉,芳心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深吸一口氣,視線下移。華珠看到紅紅的番茄在他刀下變成一朵朵嫣紅的花兒,好奇怪,他怎麼切的?不,應該問,他怎麼懂得下廚的?好像小時候就會了。他們兩個,常常溜到被建陽人稱作凶宅的地方,烤魚、烤野兔……都是他做的。她也好奇地問過他一回,只記得他說“野外生存訓練裡教過”,可野外生存訓練又是什麼?哪個書院開的課?

廖子承發現了華珠,側目看向了她,深邃如泊的眸子在看見她動人的微笑時慕地浮現起一抹亮色:“很快就好了。”

華珠直起身子走過來:“我能幫什麼忙嗎?”

“會不會切菜?”

“呃……應該……會一點。”她連手術刀都能拿,菜刀也沒問題的吧。

華珠走到他身邊,從他手中接過菜刀,刀柄上還殘留着他的體溫,握住的一霎,整條手臂彷彿都暖了起來。

廖子承側移了一步,看着她,眸子發亮。

華珠被他灼熱的視線弄得心臟狂跳,明明都睡一張牀了,怎麼還是會跟個不經事的小丫頭似的,他一放電,她就招架不住呢?

“你……你站到後邊,別誤傷你了。”要蹩腳的藉口……

廖子承輕輕一笑,不動聲色地站到了她身後。

華珠開始切菜,切的是黃瓜,其實,說剁黃瓜更貼切。華珠根本不知道要用左手按着,就那麼提着菜刀一下一下地剁,剁得黃瓜四處亂飛。剁完,只剩一半了。

華珠窘得面紅耳赤,這、這、這黃瓜也太不聽話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華珠又隨手拿起一個削了皮的土豆,想也不想便放進一旁的清水裡洗了洗。

廖子承眉梢一挑:“呃……對你來說,其實切了再洗會比較好。”

“爲什麼?”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華珠不以爲然地鼓了股腮幫子,一刀下去,土豆大爺溜了!

“土豆含有澱粉,遇水會變滑。”廖子承又拿了一個乾燥的土豆,從身後擁住華珠,讓華珠的背緊貼着他胸膛,爾後他雙手握住了華珠的手,“左手按好,指尖屈進去,以指節抵住刀身,這樣就不會切到手……”

華珠緊緊貼在他懷裡,夏季衫薄,她能感受到他蒼勁有力的心跳,連着她的,擂鼓般跳動了起來。他講了什麼華珠全都聽不見了,整個世界靜得只剩心跳的聲音。

呼吸不自覺地變重,好像……不想吃飯了……

臉頰微微一涼,是他的臉碰到了她的。

那滾燙的溫度顯然令廖子承詫異了,忍不住又碰了碰,才確定她的臉燙得厲害。

廖子承微偏過頭,灼熱的呼吸噴在了她耳畔。華珠的身子一顫,他含住了她粉嫩的耳垂。

癢癢的,酥酥麻麻的,華珠縮了縮脖子躲開。

廖子承眸色一深,輕柔的吻又落在了她的臉上、雪頸上。

華珠仰頭,闔上眸子,享受着他輕柔的親吻。漸漸的,意識混沌了起來,好像快要呼不過氣了。華珠擡手,摸上他俊臉,又偏頭尋到他脣瓣,想從他那兒得到一點呼吸。

廖子承叼起她粉嫩柔滑的小舌,纏綿地允着,像要嚐盡每一口甜蜜的滋味。

一線月輝透入,在靜謐的空間裡繞出了一層薄薄的粉霧。

巧兒端了空碗走進小廚房,打算再給流風盛一碗甜湯,就看見自家小姐跟侯爺一邊拿着刀,一邊忘情擁吻。巧兒嚇得汗毛倒豎,這是鬧哪樣?不怕割到手嗎?

巧兒有心提醒,可廖子承突然奪了華珠手中的刀,丟在砧板上,然後,扳過華珠的身子,將她抵在了光滑的牆壁上,瘋狂地吻了起來。

壓抑過後的情潮來勢兇猛,華珠圈住他脖子,吻得天昏地暗。

巧兒吞了吞口水,她……她還是走掉吧。真是的,她怎麼老是碰上這種事兒?她也是個大姑娘了,再這麼下去,她會忍不住想找個男人嫁掉的……

一頓飯,做了一個時辰,流風餓得前胸貼後背。

華珠與廖子承壓下異常的神色,故作鎮定地回了屋。流風看着四菜一湯,失望地撅了撅嘴兒,彷彿在說,你們做了一個時辰,我還以爲在做滿漢全席呢,怎麼才四個菜?

廖子承瀲灩的眸子裡掠過一絲促狹,脣角一勾,很快,沒人瞧見。

華珠沒他這麼能裝,整張臉都紅透了,像熟透的水蜜桃,反射着誘人的光。嘴脣被吻得紅腫,到現在還麻麻的。清了清嗓子,華珠爲流風夾了菜。

這一頓飯,二人哪裡在吃?全是在眉來眼去。

廖子承擱在桌下的手慢慢放到了華珠腿上,輕輕地流連,華珠羞澀得瞪了他一眼,他一本正經地吃着菜,好像什麼也沒幹。

華珠氣急,拿腳踢了踢他。

誰料,他的手趁勢一滑。

華珠本能膝蓋一併,阻止了他肆意作亂的手。

他卻*地“唔”了一聲:“好緊。”

“流氓!”華珠皺着小眉頭,低叱。

廖子承眉梢一挑,很無辜地道:“寶貝兒鬆開,你弄疼我了。”

其實沒什麼的吧,但爲什麼聽起來這麼古怪呢?

華珠想死的心都有了,這麼流氓!這麼流氓!

咬咬脣,華珠一把掐住他手腕,然後才擡腳,狠狠地踹了他一下。

廖子承輕輕一笑,用腳勾住她小腿。

華珠再踢,他再勾……

如此反覆,好幾回頂到了桌子。

流風看着碗碟在桌上彈來彈去,狐疑地眨了眨眼,地震了嗎?爲什麼桌子會動?

吃完飯,巧兒帶流風下去洗澡。

廖子承拿了褻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起?”

華珠口裡的茶水,噗,噴了出來:“不了……你……你洗。”

廖子承洗完,華珠進去,在浴室門口擦肩而過時,又被廖子承按在懷裡一頓深吻。

華珠被吻得大腦缺氧、身子發軟,迷離着眼眸,直喘氣。

廖子承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道:“沒力氣了,嗯?要我幫你洗嗎?”

“誰說我沒力氣了?我多的是力氣,不牢你費心!”杏眼圓瞪地說完,華珠推他出去,關上了門。

華珠洗完出來時,流風也在隔壁房間洗完了,此時正趴在牀上看連環畫,廖子承則用毛巾擦着他柔軟的溼發。華珠脫了鞋子,爬到牀內側,拿起一本書,對流風問道:“要不要聽故事?”

流風擡頭,亮晶晶的眸子微微一眯,點頭。

華珠翻開書本,輕柔地念了起來。

流風趴在廖子承懷裡,打了個呵欠,半刻鐘後,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廖子承感激地吻了吻妻子的紅脣:“等我。”

華珠自然明白這句“等我”是什麼意思,紅着臉,想笑卻又故作冰冷地嗔道:“誰要等你?”

廖子承把熟睡的流風抱到了隔壁,華珠起身關了窗。路過書桌旁時,猛地看見奏摺下壓了一份彈劾赫連笙的密報,華珠眸光一動,想起皇帝對廖子承的感情。如果廖子承的身上真的流有皇室血脈,那麼遲早有一天,他是要恢復皇子身份的吧?若恢復了,她一個掛名嫡女,還能不能一直獨佔他?

……

廖子承回房時,就見華珠連燈都熄掉了。

廖子承輕笑,真是個害羞的小丫頭。

挑開帳幔,廖子承藉着稀薄月光看向彷彿縮在被子裡的一團,笑意更甚,一把拉開被子撲了上去。

嚶~

撲空了。

沒人!

小寶貝兒不會是跑掉了吧?

廖子承眯了眯瀲灩的眸子,脣角勾起一個邪肆的弧度,起身,要去尋她。

突然,藍色的小鳥兒撲哧着翅膀落在了窗臺上。

這隻鳥,是廖子承與華珠的專用信使,一般用它來傳遞消息,就說明……

廖子承眸光一暗,年華珠你要是真敢跑掉,後果一定很嚴重!

拆下綁在鳥兒腿上的紙條,上面寫着“回頭。”

廖子承下意識地回頭,彩玉珠簾處,一隻蔥白纖手,緩緩撥開了五彩斑斕的珠簾。

一片淡紫色輕紗,映入眼簾。

薄如蟬翼的輕紗下,是一具完美到極致的少女身軀,那粉紅的兩點,依稀可見。讓人想起,蕾絲一般的誘惑。

廖子承的心跳……漏了一拍!

華珠看着廖子承眼底怎麼藏也藏不住的驚豔,嫵媚一笑,赤着腳,像只叢林裡的小母豹子,優雅地,又散發着無盡魅惑地,走向了他。

每走一步,身上的輕紗就會落下一分,廖子承的呼吸也會粗重一分。

先是白天鵝一般的雪頸,再是美玉一樣的粉肩和藕臂,等華珠壯着膽子走到他跟前時,輕紗已經落到胸口了。夜色遮蔽了她羞得彷彿要滴出血來的臉色,卻掩不住她微笑時眸子裡閃動的媚色。

廖子承從不知她能這麼惹火,難以置信地呼了口氣。

華珠滿意一笑,輕推着他來到牀邊,輕輕一推,廖子承跌坐在了牀上。

廖子承的呼吸從未如此紊亂過,連聲音也從未如此顫抖過:“寶貝兒你在玩火。”

是啊,她是在玩火,她要他一輩子都忘不掉他們的初夜,即便將來他恢復皇子身份,姬妾成羣,也要永遠記得,她是最特別的一個。

華珠挑起他下顎,忍住羞澀,主動吻上了他脣瓣:“子承,要我。”

血氣猛地衝上頭頂,廖子承一把扣緊她纖腰,翻過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一陣劇痛,華珠的淚水落了下來。

感謝上蒼,讓我這輩子……成了你的妻。

------題外話------

圓房啦,鼓掌喲!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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