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夫人的臉上閃過一抹惡色,對於這個孫女說的話她並不全盤接受,由侍女扶着坐到搬來的椅子裡,睥睨着仍躺在牀上的孫女,“那是何人推你的?”
喬芽一臉驚懼,兩手抓緊母親的衣襟,搖着頭哭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祖母……請您信……我……”
喬蓁皺緊眉頭緊盯喬芽的神色,確實不太像說謊的樣子。
“婆母,您就別再逼她了,要問也得先問她身邊的侍女纔是,聽雨、聽霜,你們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喬姚氏豎眉看向那兩上倉忙間下跪的侍女。
聽雨首先哭出來,“夫人,八姑娘落水時,奴婢正在附近給她拾風箏,回頭一看,姑娘……就已經跌進水裡,奴婢與聽霜趕緊叫人來救姑娘……”
聽霜哭着急忙點頭。
喬老夫人的神情已是十分嚴肅,“我們府裡何時出了這等歹毒的人……”
二夫人喬朱氏卻站出來道:“婆母,您還記得蓁姐兒跌落假山那次嗎?”
“二弟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大夫人喬陳氏立即出聲,這家好歹現在是她當的,二房說這話豈不是說她管家不嚴,出了專門害人的玩意兒。
“大嫂,你不用對號入座,而且現在就事論事,那次的事情蓁姐兒都記得多少?”二夫人看向喬蓁。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喬蓁。
喬蓁在心裡罵娘,眼眉微垂,咬着脣一副老實的樣子道:“回二伯母的話,我……我不記得了……”
二夫人卻像打了雞血一般,“婆母,您聽聽蓁姐兒的話,當時兒媳就覺得不對勁,只是蓁姐兒沒事了,再追究就是亂了人心,所以只好委屈了蓁姐兒,這人啊怕是專門對三房的人記恨在心。”故意瞟了眼大夫人。
“婆母,您可得救救我們三房啊,害了一個又害一個,這還有完沒完?將來我到了地下,如何有顏面見夫君與大姐?”喬姚氏又唱作俱佳地哭喊着。
喬芽一臉的虛弱,身子直髮抖,很快又暈了過去。
喬姚氏哭天喊地撲向女兒。
喬老夫人想要發作,一時竟找不到名目,只能沉默着看喬姚氏的唱作俱佳。
大夫診斷後道:“水入肺中,姑娘的身子受了損,老夫先開幾副藥服了,看看情況再說,這幾日都要嚴密照顧,怕是夜裡會燒起來……”
喬蓁對於各房的明爭暗鬥都不太在意,這家誰當對她都沒有明面上的好處,如果能力夠了,她第一個要離的就是這牢籠一般的喬府。現在與她密切相關的只有喬姚氏與喬芽母女倆,所以她的注意力只擺在她們身上,還有一旁未再吭聲的永嬤嬤,後者似沒有存在感一樣。
大夫人的臉色越發難看,現在與三房矛盾最大的就是大房,爲了女兒的婚事,她可是先後將三房的兩個女兒都算計了,二房的目的怕是想從她手裡奪去管家權,一想明白,心中是又恨又怒。
“婆母,這事我必定會嚴查,無論如何要給三房一個交代。”她咬咬牙道。
喬老夫人一直未發話,倒是二夫人喬朱氏道:“大嫂是管家的,就務必讓大家都過得安心纔對。”話鋒一轉,“只是這花帖再過兩日就要到我們府上,當天就得送姑娘出門入宮選秀,美人都安排妥當了,可您看,現在芽姐兒這樣,還如何入宮選秀?”
如果身體有別的問題,喬美人還能用錢買通太監弄進宮去,病得半生不死的,是沒法踏進宮門,這是犯皇家忌諱的。
喬老夫人沉思了一會兒道:“宮裡的花帖,我們不得不接,到時候再選一個送進宮吧,三兒媳婦,把芽姐兒帶回你院子裡去。”對於這樣的孫女,她都不想多看一眼。
喬姚氏等了半天終於等到了赦令,趕緊應聲,這讓喬老夫人更是不滿,只是現在她的女兒在她這兒出事,再發作也說不過去,遂道乏了,起身由侍女扶着下去。
喬朱氏與喬姚氏暗中對視一眼,然後各自移開目光,一個忙着扮好兒媳,一個則是慈母,忙着給女兒收拾衣裝。
喬蓁並沒有忽略掉她們的“眉目傳情”,心中的警戒不禁提高,低垂着頭眼珠子轉了轉,回頭看到喬維精神不濟,剛要開口說送弟弟回去。
“蓁姐兒,你留下,讓人送維哥兒回去,芽姐兒現在病得重,你是長姐,留在這兒有個照應。”喬姚氏立即吩咐道。
喬蓁看了那母女倆一眼,低低地應了聲,“我送了維哥兒出門就回轉。”
喬姚氏點點頭。
喬蓁送喬維出門時,順帶給墨硯及聽露使了個眼色,嘴裡道:“仔細送哥兒回去,路上可別出了差錯,若是有個冬瓜豆腐,我必定唯你們是問。”
奴僕都應“是”後,她這才重新挑簾子進去,身後是喬維的低語聲,“姐,你放心,有我看着。”
她沒有回頭,只是心中安定不少。
屋裡的喬芽似乎真的發了燒,一直囈語不斷,她與喬姚氏合力扶着喬芽上騾車,然後就是大包小包地提上車,趕回秋華院。
一路上,她都留意到永嬤嬤那老婆子並不在,嘴角嘲諷地一勾,回頭看了眼臉色發紅的喬芽,這事情看來她猜得**不離十,喬姚氏爲了女兒果然下了重本,這喬芽八成還真是被推落水的,不然豈會半點破綻也沒露?這不科學。
永嬤嬤躲在暗處,看到大夫經過迴廊,打了個暗號,大夫識趣地走近。
“這是給你的銀子,這兩天還須你用藥讓姐兒繼續發燒,事後我們夫人必定會有重賞。”
大夫忙點了點頭,接過三十兩的銀袋子掂了掂,他常年遊走在各大府邸,對於宅門內這點事早就做成了熟手。
永嬤嬤看到大夫走遠,看了看四周沒人,這才小心地離去,心中只覺得對不起芽姐兒,爲了把戲做真,除了她、喬姚氏、二夫人之外,無人知道喬芽就是她們派人推下水的,利用之前喬蓁跌落假山的事情做幌子,現在還有誰能懷疑?
唸了幾聲佛號,她急急回秋華院看顧喬芽,還有那喬蓁,事情還沒完,可是半點也不能讓她離了她們的視線。
這兩天,喬蓁都在照顧着喬芽,喬姚氏看她越來越緊。
直到這日午後,宮裡的花帖依時到達。
永定侯府,歪躺在榻上一臉愜意的年徹斜睨了眼那正襟危坐的太監,“這是給公公吃酒打賞用的,公公莫推辭了。”
已中年的太監忙站起來恭敬地推辭,“世子爺客氣了,咱家哪敢收世子爺的禮?這不過是小事一樁,保準世子爺看上的姑娘進不了宮門。”
年徹隨意地摘了個鮮綠的葡萄拋進口中,嘴角微揚,俊臉極爲醒目,哪怕看多了美人的太監也不禁微吞了口口水,這世子爺長成這樣,好在有權有勢,不然怕是好男色的人不會放過的。
“給你,就收下,不過是按規矩辦事,他們給你多少銀子,本世子可以再加三倍,我只要萬無一失。”說到萬無一失四個字,年徹一臉的威壓。
那太監頭皮直髮麻,他不過是個二主管,這世子爺差他辦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他哪敢推辭,偏還搞這招來嚇他的心臟,這行事忒那個了,這回不敢再說推辭的話,不然這世子怕要給他排骨吃,骨碌地起身接過一盤金燦燦的金子,“謝世子賞,咱家必定辦好差事。”
“這就對了。”年徹又恢復了那一臉愜意的表情,揮手讓他退下。
那太監早就不想呆在這兒,麻利地行了禮就退下,一出門,就擦了擦額頭的汗,喬家那七姑娘真倒黴,被這樣的人看上,往後真上了年世子的榻,不知還有沒有命?
算了,趕緊回宮向那幫龜兒子傳話,可不能真把事辦砸了纔好。
“世子爺爲了那喬姑娘做了這麼多,若是說給姑娘聽,她八成會心喜若狂的……”一旁一臉媚色的侍女笑道,話意裡隱含着一股酸味。
年徹聞言,冷笑地注視那長相不俗的侍女。
這不言不語的樣子,嚇得侍女趕緊跪下,“奴婢說錯話了……”連忙自扇了一巴掌,都怪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別以爲侍候過祖母,是她賜到我這兒來的就可以放肆,臨淵,把她拖下去,本世子不想再看到她那張臉。”年徹起身冷臉吩咐。
一名面癱臉的小廝現身,拉着驚懼求饒的媚臉侍女下去。
屋裡涼颼颼的,所有的下人大氣都不敢喘,世子爺喜怒無常,可不能觸了他的楣頭。
喬府卻因接花帖而忙碌起來。
一大早,仍一臉紅的喬芽就拉着喬蓁說:“這次多得姐姐照顧,妹妹無以爲報,這是我新做的衣裳,給姐姐穿上吧。”不待喬蓁拒絕,已是吩咐侍女給喬蓁換上。
喬蓁也沒有拒絕的意思,早就知道她們在玩什麼花樣,竟利用她,收點利息也不虧。
遂大大方方地穿起了華衣,一旁的聽露嘟囔道:“衣裳好看是好看了,只是我們姑娘的頭上素了些。”
喬芽的臉上略爲不悅,不過想到母親私下與她說的話,遂又笑道:“梳妝檯上有首飾盒,姐姐隨意拿來戴戴,回頭……”
還沒待她說完,聽露已是急忙打開,看到盒子裡面大多都是當年喬芽從她家姑娘那兒奪去的,眼裡的恨意一閃,急忙拿起最貴重的藍寶石流蘇給喬蓁別上,然後又是嬌豔欲滴的翡翠芙蓉花……
喬蓁看到聽露的手忙個沒停,再看看鏡中的自己,這頭上插的,耳上戴的,脖子上掛的,手上戴的……整一副土豪的樣子,自己都不忍目睹,不過想到這些原本就屬於原主的東西,頓時如出了一口惡氣。
喬芽看得暗呼心疼,這些都是好東西,萬一喬蓁戴進宮裡去,她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