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除了陰影外什麼也沒有,他定睛再看看,除了時不是的春風吹動樹木讓陰影略有不同外,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你到底怎麼了?”他皺緊眉頭不耐煩地再問一聲。
喬茵掩去擔憂,縮了縮肩,“我覺得風兒吹在身上有些冷罷了,並沒有什麼不對勁,我們趕緊進去吧,莫讓我爹孃好等……”
“既然覺得冷,出門時就要多加件衣裳。”章京沒放開環住她的手,反而把她更往懷裡帶,這時候他沒再擺出在家中時那疏離的姿態,“真不曉得你們這些女子,貪美都貪得不怕得了風寒。”想到家中兩個妹妹都是這樣,有時候明明很冷還能穿得單薄地出門,然後又唸叨着流鼻水什麼的。
喬茵沒做答,其實她穿得還是比較厚實了,在春衣外都罩了件不薄不厚的外衣,只是現在他心疼自己,她也樂得讓他心疼,哪怕夫妻倆這樣走動過於親密惹眼,她也不在乎。
章京也不在乎她的回答,就這樣環着她走近喬家的大門。
歐博看到他們親熱相擁,更是嫉妒紅了眼睛,以前能這樣抱着喬茵的只有他,現在卻是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人環着走遠,握緊的拳頭,以致讓他忽略了身後那個在章京回頭時拉住他的男人。
“歐世子見諒,我也是奉我們家世子爺的命令,請歐世子不要讓我難做。”
這人是年徹派來監視他的人,歐博怒瞪他一眼,決定出門去看看喬茵出嫁的夫婿是臨時起意,所以他連侍衛一個都沒帶,隱衛更是被他直接就撤走,不然哪能讓年徹的人就這樣扯着他,避開他與章京直接的衝突。
“別以爲你是年徹的人,本世子就買你的賬。”他怒喝一句。
“我自然不敢這麼想,只是歐世子現在衝出去,要在喬家大鬧一場嗎?如果我是喬五姑娘,只怕恨不得一頭撞死,這畢竟是她三朝回門的日子。”這年輕的隱衛道,正直的臉上對歐博的行爲略爲指責。對於歐博與喬茵的一段情他並不知道,但是一路上看到那個年輕的少婦因爲發現歐博而忐忑不安,到底同情弱小是人的天性本能。
歐博怔了怔,他有一種被人突然剝了外衣就光光地站在外面被人觀賞的惱怒,這個年輕的隱衛說的話正好觸動他心中最不願被人看到的傷口,禁不住怒火,他一拳打在這個年輕的隱衛臉上。
這年輕的隱衛也沒伸手擋,只要歐博不與章京起正面衝突從而讓喬茵難堪,他就不會再出手,這是年徹給他下的死命令。
打了這隱衛一拳,歐博就怒哼一聲轉身就離開,如果再待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去做衝動事?喬茵眼裡的警戒實在太傷他的心,他不過是想要看看她罷了,她偏將他當成了需要防備地敵人。
曾幾何時,他與她走到了對敵的雙方誓不兩立?
那年輕的隱衛看到歐世子沒去鬧事就走,頓時大鬆一口氣,怕他又改了主意,他忙追上去。
喬茵不知道她最大的隱患已經悄悄走了,走在自己最爲熟悉的迴廊上,她的心情漸漸放緩,也沒再打冷顫,這到底是她未出閣時的家。
章京看到她恢復正常,這才鬆開環住她的手,與她並排走着。
遠遠迎來的喬綜看到兩人和睦相處,臉上的笑容說有多燦爛就有多燦爛,看來春柔寫的信都是真的,沒有騙他。
“妹夫。”還沒走到,他即熱情地喚了起來。
章京也沒含糊,而是拱手爲禮,“三舅哥。”
“三哥。”喬茵略有些感懷地喚了聲。
喬綜走近,先是看向妹妹,只見妹妹的臉色頗爲紅潤,氣色比未嫁那時竟是好了許多,看來這婚成得雖匆忙,但該有的溫情與親密並沒有減少,朝妹妹放心地笑了笑。
轉過頭認真打量章京,看他神態安祥自然,並沒有因爲父母的刁難而有不滿,這時候他才真正放心將最疼的妹妹交給他,一把攬住章京的肩膀表示親近地一塊走。
喬茵跟在兩個男人的後面,聽到他們親熱的交談,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消失,原來愛情抵不過時間的沖刷,纔不過成親三日,她已變得不願再去回想那個曾傷了她心的男人。
正堂裡,二老爺喬健銳與二夫人喬朱氏端坐在首位,喬武氏抱着女兒珍姐兒坐在一旁候着,四爺喬絢一臉不耐煩地坐在椅子裡,就連王姨娘也拉着兒子喬繒來湊熱鬧。
待看到章京進來,二老爺重咳一聲,曾經他差點能有個世子女婿,現在看到這個武將女婿,自許爲文人的他自是相當不滿意,重咳一聲,“一段小小的路,走了這麼久纔到,讓長輩久等,連禮數都不懂,果然武將就是武將。”連斥帶貶,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爹。”喬綜朝父親喚了一聲,人家章京沒錯是武將,只不過自己比他年紀大多了,卻還是難混上一官半職,相比而言,章京的前程必是不可估,父親這樣有失偏頗,終究不妥當。
喬茵卻是臉色微惱,聽聽這是當人父親該說的話嗎?什麼叫小小一段路,他們能這麼快到還是走得快的,這時候她咬着下嘴脣不滿地看向父親。
二夫人喬朱氏看了眼丈夫,表達她的不滿,她也不想要個武將女婿,只是木已成舟,再說這些個腥話還有什麼用?難道真要女兒和離再嫁嗎?這可是讓世人都笑話的,女兒再嫁就能見容於新夫家的人啦?
喬綜仍要再說,章京卻是按住他的肩膀,一臉沉穩的上前給二老爺施禮,“是小婿禮數未到,還請岳丈見諒。”
二老爺看他上前時還嚇得往後縮了縮,就怕這武將女婿一拳打過來,只是看以他禮數周到忍下自己的話,這時候才鼻子輕哼了哼,“罷了,我也不與你這小輩計較,只是當得我的女婿就要尊我這老丈人。”
“岳丈教訓的是。”章京給足了二老爺顏面,這畢竟是喬茵回門的日子,真鬧僵了兩家人都下不了臺,到時侯傳回去給他娘知道,只怕會把氣撒在喬茵身上。
喬茵看到自家老爹這做爲,心裡是氣得要命。
喬綜的臉色也有幾分發青,父親真是糊塗到家了,待新女婿與岳丈岳母見過面後,他即朝喬武氏道:“酒席都備好了?”
喬武氏把女兒遞給一旁的奶媽子,看到丈夫的神色嚴肅,到底不敢觸怒他,“都備妥了,就等新姑爺到來就入席。”
喬綜點點頭,這時他也不指望父親會陪客,而是親自熱情地邀請章京去吃酒菜,然後給已滿十六歲的親弟喬絢使眼色,讓他也過來陪客不至於冷席,至於王姨娘所出的喬繒年輕太小,他就不打招呼了。
章京也順勢而爲,朝二老爺施了一禮就與喬綜出去,對於這老丈人,他半點好感都欠奉,若他不是喬茵的生父,他估計一拳就打過去,這等老頑固兼又賣女求榮之輩如何能讓人看得起。
二老爺看到大兒子肆意而爲,頓時氣紅了臉,揹着手就出了正堂,與兒子們的方向相反。
王姨娘卻是伸頭看了半晌,心下計算着,撞了撞她身邊的兒子喬繒,“你也趕緊去跟五姐夫來往來往。”
“三哥又沒喚我?”半大少年的喬繒有幾分不滿地道,就因爲他是庶出,所以嫡出的兄長老是忽略他。
“沒喚你,你就不去了?”王姨娘瞪了瞪眼,一把掐住兒子的耳朵,“你書念不好,如果將來這個姐夫關照關照你,也好多條出路。雖然現在你姐在東宮有些許地位,到底還不能照拂你,聽姨娘的話,趕緊去。”
喬繒被王姨娘催促,這纔不情不願地趕緊小跑上前,跟四哥喬絢走在一塊。
王姨娘這才滿意一笑,老爺到底看得不通透,這可是顆冉冉升起的太陽,與老爺的目薄西山差之甚遠,拍拍衣裙,她待會兒打算去與五姑奶奶喬茵套近乎。
喬茵被二夫人拉去說體己話。
二夫人無非是問些婆母如何啊之類的,喬茵也隨口答道挺好的,抱怨的話一句也沒有說,無論二夫人如何的探,她是隻字也不露。
直到王姨娘到來,二夫人才停下打探,看這女兒的樣子確是過得不錯,她也就放了心。
用過午膳,喬茵就與章京到四房去看望喬老夫人,因老夫人有病在身,所以也沒有請到二房的正堂去端坐着。
路上,她看到章京臉上有些微紅,拿帕子給他擦擦臉,關懷地道:“好些了嗎?可有哪兒不舒坦?”
章京拉下她的手,卻沒有鬆開,而是在外少有地握住,“都跟你說沒事了,你還唸叨個什麼?都喝了醒酒湯,好得很呢,你以爲我這麼容易就會醉?”
喬茵想到洞房與新婚第一日那晚,他看似醉了,其實比誰都清醒,這才放下心來,“我這不是擔心你嘛。”
“少囉嗦。”他低聲不耐煩道。
喬茵這才做罷,只是與他這樣光明正大地走在這回廊上,心裡還是暖暖的,這是當年與歐博在一起都沒有享受到的,原來能走在光天化日下的感情纔是真的,其他的再愛再瘋狂都是假的。
躲在花叢後的四姑娘喬芝見到迴廊上夫妻倆親密的那一幕,隱隱有幾分羨慕,再者看到章京身材高大,面相俊朗,倒是頗具男子氣概,這武將真是出乎她的預料,她看得眼睛也不眨,一顆心“砰砰”地跳。
手指攥住那綠綠的樹葉,她明明纔是姐姐,就因爲是姨娘所出,所以要處處低她們嫡出一等?她越發不滿嫉妒地看向喬茵。
“四姑娘?”
這帶着幾分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這才收起臉上的嫉妒,悄然地掐了自己一把,轉頭時,已是一副可憐兮兮的面容,“三姐夫。”
尤信看到她這副楚楚可憐的面容,不禁有幾分同情,心中的保護欲上升,從懷裡掏出一瓶上好的藥酒,遞給她,“你先拿去擦擦。”頓了頓,怒道:“沒想到你的嫡母出手那麼狠,居然這樣對你?”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的沒想到像喬芝這樣年輕活潑的少女居然過得這麼悽慘?那大夫人喬陳氏打向她身子的雞毛撣子可是半點也沒做假,尤其看到喬芝伸出來的手上都是紅腫一片,更是爲她打抱不平。
他家裡也有庶出的弟妹,也沒見他娘動不動就是打罵的,這喬家大房果真是虐待庶女起來半點臉面都不要。
喬芝眼紅紅地道:“誰叫我是從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嫡母不高興,我就得遭殃。”這回她掉出來的金豆子倒是真誠得多,“三姐夫,你別管我了,若是讓三姐姐知道,只怕我更是連這個家也待不下去,嫡母必定會賣我到青樓去換幾個錢……嗚嗚……”
尤信看着這少女哭得梨花帶雨,頓時心疼一片,喬荏與她相比,真是過得太好了,他差點就要脫口而出,那我來照顧你吧,只是想到自己的立場不對,遂生生地住了口。
喬芝看到他眼裡的不捨,心下一喜,他越是同情自己,自己就越有機會。“三姐夫,你趕緊回去吧,我待會兒再走,不能因我連累到你與三姐姐感情生隙……”身子抖了抖,似要不勝春風那一吹。
“她不是那樣的人。”尤信趕緊扶住她嬌弱的身子,這一扶才感覺到她似乎又瘦了,這該死的喬家大房到底是如何虐待人的?
“三姐夫?”她突然委屈地喚了一聲,伏在他懷裡痛哭起來。
尤信想要推開她,但是看她哭得那麼傷心,於心不忍地輕拍她的背,“你別難過……”
“我怎麼能不難過?三姐夫,你別安慰我了,我就是那沒人要的可憐蟲,以後等着爲嫡母換回幾個錢……”
她悶悶的聲音裡面滿是失落與憂愁。
尤信聽到這聲音,心裡頓時抽痛,一時衝動與男人的保護欲上升,他抱住她,“傻瓜,誰說你沒人要?我要你,可好?”
喬芝擡起淚眼看他,嘴脣打顫,“你……你不會是哄我開心吧?”最後似又想到什麼,“不行的,這不行的,三姐姐不會饒了我,不不不,三姐夫,我要走了,我不能破壞了你與三姐姐,這是有罪的……”
她一把推開尤信轉身就要走。
尤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她回來,“我是說真的,這事我會與你三姐姐提,她一向溫柔又賢良,不會容不下你的,你不是旁人是她妹妹……”
“三姐夫……”她沾着淚水的眼睛眨了眨,似小鹿那般帶着夢幻。
尤信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與喬荏的端莊典雅相比,喬芝就像是那迷路的小鹿,怎麼看怎麼惹人憐愛不已?這回他主動抱她,“你別怕,我說會照顧你就會照顧你……”
撲在他懷裡的喬芝在他沒看到時,臉上漾出一抹勝利的微笑,果然姨娘說得對,女人一旦柔弱激起男人的保護欲,那麼就是極好掌握的。
只是想到章京那帶着男子氣概的身軀,她又略嫌這尤信像只白斬雞,書生果然就是書生,與那等男人有些差距。
至於像年徹那種有金有勢有貌的,就不是她能猜想的,那樣的男人離她太遠,而她喬芝一向是務實的。
待得與尤信分開後,她就去找大嫂喬葉氏,把銀子給了她,“大嫂安排的時間剛剛好,如果我成功進了尤家,還會給大嫂一筆媒人紅包。”
大奶奶喬葉氏接過掂了掂,也不含糊地笑了笑,這小姑倒是個狠角色,自家婆母打在她身上的雞毛撣子可是份量十足,一個能對自己狠的女人又焉能不會成功的?這時候她也跟着笑了笑。
喬芝沒有與她多待,這大嫂從來都不是個善茬。
回到與姨娘住的低矮平房,夏姨娘一看到她即心疼地拉過她,掀起她的衣物,看到她身上一條條的傷痕,心疼地就想落淚,打在兒身痛在娘心,這大夫人忒狠了。想到這是女兒惟一的出路,不狠心不成,她能做的只是給她上藥罷了。
“那尤信已經給你承諾了?”邊上藥她邊道。
“嗯。”喬芝應聲,臉上現出得意之笑,“那樣的公子哥兒可好哄了,真的將自個兒當成了救世主,我看了就想笑,他以爲自己是什麼玩意兒?”
夏姨娘卻是輕拍了她一下,“往後別再說這等話,讓人聽去我看你怎麼辦?”
喬芝卻是轉頭朝自家姨娘笑道:“這兒也沒有外人,有何說不得?在外我可不會這樣說。”
夏姨娘卻是不滿地看了她一眼,這丫頭到底是沒吃過苦,論心計還不成熟。
“姨娘去看了五妹夫沒有?”喬芝轉了話題。
“見着了,怎麼了?”夏姨娘心不在焉地回話。
“姨娘,當初我真是看走眼了,沒想到五妹夫居然是這樣的男子,比三姐夫要好得多,唉……”
夏姨娘的手重重地在她手臂上一拍,“你這個丫頭怎麼就不知足?若能嫁進尤家,我就知足了,你還偏要貪心,小心竹籃打水一場空……”
喬芝不滿地撇撇嘴,姨娘總是這樣。
偏在這時候,屋外傳來喬荏的聲音,只見她的聲音頗冷,“你這回可都聽清楚了?你見人家可憐想要照顧人家,人家卻嫌你不如五妹夫好……”
兩母女一聽這話,頓時心驚地對視一眼。
喬荏趕緊拉好衣服出來,與夏姨娘一道衝出這低矮的門房,只見在外面的牆邊站着不止喬荏與尤信,還有四老爺夫婦二人,他們看向她們母女的目光都帶都帶着氣忿。
尤信更是一臉氣惱,他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一時善心,想要救住於她,哪裡知道她卻是將他當猴耍?虧得他真的厚着臉皮去求喬荏成全他與喬芝,更是一個勁兒說,將來會更疼她,會納喬芝爲妾不過是心疼她罷了云云的話。
如果不是喬荏拉他過來聽壁角,他絕對不會發現自己的愚蠢,這比狠狠甩了他一巴掌還要令他難堪。
喬芝看到這裡,頓時就哭出來上前巴着尤信的手,“三姐夫,你聽我解釋,不是你聽到的那樣,我對你是一心一意的,只有你是好人救我於水火之中……”
尤信一把甩開她的手,怒道:“都到了這步田地,你還有臉說這話?四姑娘,你真讓我噁心。”
四夫人喬李氏朝丈夫看去,同樣一臉的震怒,“我說過的話你都當成耳邊風,如果不是荏兒機緣巧合發現,我們被人算計了還在幫人數錢?現在你聽到了,你這好心收留她的叔父不是好人,我這給她一口飯吃的嬸母不是好人,大房的人真讓我寒心。”
四老爺一臉鐵青,失望兼憤怒地看向侄女,喬家也曾是大戶人家,怎麼就出了這麼寡廉鮮恥的人?把主意都打在自家人身上,好在現在天色漸晚,五侄女夫婦已經回去了,不然真是丟臉丟到親家那兒去了,真是讓先祖蒙羞。
“不是的,我沒這麼說過……”喬芝忙道,這時候她已經怕得背脊生汗,如果因她而讓大房不能被四房所容,嫡母還不知道會怎麼對付她?
夏姨娘也哭着上前解釋,只是她一個姨娘,又有誰會真的看重她?
尤信一臉噁心地看向喬芝,這樣的女人真可怕,表面看來無害又可憐,原來都是虛情假意,這時候他小心看了一眼喬荏,舔舔脣想說幾句求饒的話,無奈喬荏不看他,而是向父母走去。
“爹,這事不能就此姑息,我還有話沒說完……”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靜默。
四老爺也不再固執己見,現在很明顯,他當別人是親人,別人卻當他是可撈油水的外人。
這事一鬧大勢必要波及到大房,沒多時,大房就得了消息,大夫人喬陳氏氣得胸脯起伏不定,帶着兩個兒子兒媳就去了正堂。
一到那兒,就見到小叔喬健平端坐在首位,大夫人同仇敵愾地道:“小叔,這事我也絕不會寬容,你放心,我明天就讓人來領她們母女出去。若不是念在你大哥尚在牢中,我早就將她們趕出去了,早知她們這麼不安份,我……”
話還沒說完,四夫人就冷笑地打斷,“大嫂,到現在你還要隱瞞?別以爲你做的齷齪事就沒人知道?”
“我做了什麼?啊?你倒是說說?”大夫人這會兒也不再道歉,而是怒氣騰騰地道。
喬荏看了真是氣得很,這大伯母一家都是寄人籬下,有什麼資格在她家的地盤上作威作福?“大伯母,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好兒媳?”
“你給我閉嘴,長輩說話如何輪到你一個女娃娃插嘴。”大夫人當即厲瞪一眼。
四夫人拉住想要辯駁的女兒,站在前面道:“她說不得,我說總行了吧。”她的目光看向一臉惴惴不安的喬葉氏,拍拍掌,頓時有一名丫鬟站出來。
這丫鬟當即將親眼看到四姑娘給錢大奶奶這一幕說出來,甚至還學着兩人的神態,甚是惟妙惟肖。
頓時喬葉氏倒吸一口涼氣,直呼:“我沒有,我沒有……”
只是在場沒有一個人信她的話。
尤信卻是一臉的不可置信,他萬分也沒想到自己被人設計是人家一家子的計謀,這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父親常說他嫩不經事的話。如果這件事不是被揭穿,他有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要被矇在鼓裡。
他在袖下的拳頭握緊,自己真是天字號第一大傻瓜,以後看到越是可憐的姑娘越不能同情,這些女人的心計一個比一個深。
四夫人冷冷一哼,“要找證據有多難?去她房裡搜搜不就有了。”
喬葉氏的臉瞬間刷白。
大爺喬紀怒瞪妻子一眼,真想當場甩她一巴掌,家裡什麼環境她會不瞭解?非要在背後搞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喬葉氏忍不住低泣起來,這時候她是萬分後悔,不該貪那點蠅頭小利,這是害人終害己。
大夫人一張臉比去年老了不少,現在更是因爲皺緊而呈老態,瞪視這兩個敗家的東西,她正想着找話來推脫。
這時,二夫人怒氣衝衝地進來,手裡攥着老夫人身邊的潤珠,兩眼張大瞪向大嫂喬陳氏,“大嫂,你說說你從婆母那兒騙去了多少銀兩?如果今天不是茵姐兒回門我過來看看,還不知道你居然瞞着我們連婆母的棺材本也打了主意。”
大夫人頓時臉現驚慌,氣惱地看了眼口疏的潤珠,這個壞事的丫頭,“那是婆母給你大伯送去的,我貪了什麼我?”
“你還狡辯,前兒綜兒剛去看望過大伯,他還在裡面哭訴日子難過,沒一頓好吃,要綜兒給他送點銀兩,讓他能吃上一頓飽飯。”二夫人當即揭穿這大嫂的謊話。
四老爺立馬怒看向喬陳氏,“娘都已經由我這一房照顧了,你還連她都不放過?大嫂,你真是貪得沒邊了,都我們一大家子都當猴子耍。”這回他終於下定決心,“好好好,我四房容不下你們大房一家子,你們今天就給我搬走。”
“四叔父……”喬紀與喬繼忙大喚了一聲,搬出四房,他們一家子住哪兒?
“你們別叫我這叔父了,你們連你們的爹都不理,我這叔父還能指望你們什麼?”四老爺是萬念俱灰了,這個家是真的要散了,“再說你們娘與你們妹妹的行事,我也見容不下,你們都走吧。”
大夫人頓時都要支不住自己的身子。
二夫人立即接上,“別到我們二房來,我還怕你們要使出什麼詭計來害我們呢?走之前把婆母的棺材本都拿出來——”
喬荏看到大房這一攤亂局只覺得解氣,他們在四房住這一段時間,連傭人都在抱怨,多行不久必自斃。不欲多看,她轉身就往堂外走。
尤信到底只是喬家未來的姑爺,這樣的戲碼他不能參與,看到喬荏走,他當即就追去。
“三姐夫……”喬芝止不住流淚地喚他,希望他能再憐惜她。
只可惜,這回尤信沒再看他,而是走得更快。
喬荏在前面走,尤信在後面追,“荏兒……”
喬荏回頭看他,在他面前她一向不會表現出別的情緒來,只是這回到底是氣過了頭,“你先回去吧,我不想看到你。你就看到她喬芝可憐,那我呢?我現在可是差點就被她搶去夫婿,你就一點也沒想過你這樣做對不起我嗎?”
“我……”尤信到底理虧,一時間找不到解釋的話。
“你什麼都別說,”喬荏伸手阻止他,“我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尤信,我一心一意想要嫁你,你倒好,把我的真心往地上踩,你跟她來往時,可有想到過我?”
尤信沒想到喬荏也會有生氣的一天,她一向話都不多,他以爲她永遠都不會生氣,在有些時候,他甚至覺得她缺少了一點生氣,這會兒才知道原來是他看偏了。
看到她要走,他忙上前兩三步拉住她的手,看到她轉頭過去不去看他,遂低聲下氣地道:“我是真知錯了,荏兒,你讓我走,我這就走,等你消了氣,我再向你請罪。”
喬荏感覺到他放開自己的手,頓時也咬緊下脣沒回頭看他,如果不讓他長長記性,往後指不定什麼阿貓阿狗都要往她這兒領,她又不是專收容這些個下三濫的。
“姑娘?”侍女提醒道。
“我們走。”喬荏堅定地往前邁開步子。
在四老爺夫婦的堅持下,喬家大房只得灰溜溜地搬出去。
身在祈福神宮的喬蓁在大比那天才收到喬維的信,信裡雖然只有三言兩語,卻將喬家發生的情況說了出來,最後喬維更是說,大哥與二哥厚着臉皮求到他這兒,他沒搭理,只給了二百兩銀子讓他們出去找房子住,這樣的麻煩不能往家裡領。
喬蓁看到這裡,直嘆這弟弟在有些時候還是太仁慈了,居然給了喬家大房二百兩銀子,別到時候老是回來三房哭窮要接濟,而且在四房惹出那麼大的風波,遂當即就回信告誡他,這樣的牛皮膏藥可是惹不起的,不能有下回了。
把信交由聽露親自送回去,她這才隨筱微往大比的練武場而去。
這時候神宮的所有祭司都在場,爲了這次大比所有的人都卯足了勁,百靈一看到喬蓁,當即冷冷一哼,與身邊的年輕女子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什麼。
筱微朝百靈看了一眼,指了指百靈身邊的少女,“你待會兒若是碰上她,千萬要小心,這個叫玉葉的最近才入神宮,據說在這方面十分有天份,來歷可不簡單。”
喬蓁打眼看去,這少女的長相不算太美豔,只是雙眼微微上吊看起來有幾分兇相,對方看到她,當即挑釁的一笑。
喬蓁微微一笑當迴應,有時候真有實力的人不太在乎這外露的挑釁。“看來頗有幾分意思。”
筱微拍拍她的肩,“總之你小心就對了,不能到時候着了對方的道。”
喬蓁點點頭,她纔不會掉以輕心,念力這個玩意兒若有一個不當,就會變白癡,她纔沒那麼愚蠢,以爲自己天下無敵。
正在氣氛緊張之際,老皇帝的龍駕來臨,所有人都跪下相迎。
喬蓁早在筱微的口中就知道了這大比老皇帝極爲重視,每年都會不定時來抽看一兩場,只是沒想到今天才剛開春,老皇帝就來巡視了。
不過想想也對,發生了闖宮奪琴一事,老皇帝看來是十分在意緊張,不然不會如此上心的。
她很自然地在人羣裡找起年徹的身影,從昨天到今天,她沒再見到他,心下也沒有埋怨,知道這個時候他必定要忙碌得很,而且還有歐博的事情也壓在他肩上,好在從他傳來的消息都是向好的方向發展。
三朝回門之後,喬茵也給她寫了信來,把自己婚後的情況跟她提了一提,讓她安心,說是夫婿待她很好,哪怕婆母與小姑有些小摩擦,但也不算個什麼事,至於歐博,喬茵隻字未提。
看來五姐姐是真的放下曾經的情郎了。
只是張望了兩眼,就看到年徹挺拔的身影,看到他朝自己看了一眼,她回了一個眼神,在這衆人阻隔之際,他們只能用眉目傳達情意。
“我都要被你們甜死了。”筱微笑露出兩個酒窩打趣。
喬蓁笑了笑,大方道:“你羨慕啊,趕緊離了這神宮去找一個。”
筱微做了個算了的手勢,她纔不對情愛感興趣,這時候她的目光看向冷夜,像冷夜一樣成爲大祭司更適合她,過慣了這樣自由的日子,她纔不想過那種樣樣要看丈夫與夫家衆人臉面的生活,那不適合她。
後宮的鐘貴妃也領着女眷來看熱鬧,裡面自然有太子妃羅氏與蕭側妃這兩個兒媳婦。
待衆人就坐後,冷夜站出來主持,宣佈這次大比正式開始。
一衆弟子都屏息靜氣,做爲一連三天的大比第一天是一級祭司鬥法,所以有一部分不用上場的弟子都極爲放鬆。
揭開大比的順序,第一場居然是喬蓁與那個叫玉葉的少女,這讓喬蓁頓時吃了一驚,看來有人針對她,頓時眉尖輕輕一皺。
就連冷夜也極爲吃驚,這大比的順序不是他排的,但也沒想到喬蓁會是第一個出場。
後宮女眷中的福郡主劉雪宜與表姐蕭寧低聲道:“聽說年徹曾向這個喬蓁求過親,我看也不怎麼樣嘛,長得可不比表姐。”
蕭寧也朝喬蓁看去,默默地與她一較高下,身爲兵部尚書的孫女兒,就算相貌上大家不能分個高下,但在家世上,這個叫什麼喬蓁的女子跟自己那是沒法比。“長得也不怎麼好,年世子看上她什麼?”
“誰知道?”福郡主聳聳肩道,然後湊近這表姐咬了咬耳朵。
蕭寧聽得羞紅了一張臉,橫了眼這表妹,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她的年紀也不年輕了,曾經眼角高也挑花了眼,沒想到還有這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玉葉真的靠得住?”她不禁又看了看那玉葉,這女子身材瘦削,看來不像是很大厲害的樣子,不過倒是面相兇了點。
福郡主帕子掩嘴輕輕一笑,“她是我們的人,如何能不聽我們的?好不容易纔趁這次神宮換血將她送進去。我啊也算了解了一番這所謂的念力,你等着吧,如果她喬蓁變成了白癡,這年徹還能再看得上她?到時候,不就是表姐的?”
蕭寧這時候才知道念力原來還如此危險的,這時候她咬了咬脣不着痕跡地看向年徹,只看到他俊美的側臉,她的一顆芳心不停地跳動,到頭來自己還是能挑到個好的。
福郡主早就把這表姐的神態看在眼裡,也好,這樣的人好擺佈,將來也不敢與她相爭,想到未來婆家的祖母年馮氏說的話,她就傲然地端起茶碗輕茗一口,沒有人能騎在她這個未來公主的頭上。
蕭寧卻不知道這表妹在想什麼,當然各人有各人的算盤,這時候她把目光注視到比武場時,只見到一身神宮藍白服飾的喬蓁已經緩緩走到場中央,微風拂過,這喬蓁倒也有幾分飄飄欲仙的樣子,她也不禁嫉妒紅了眼,暗暗抓緊手中的巾帕。
年徹卻是暗自放出念力,就怕喬蓁有個閃失,這時候他朝冷夜看了一眼,對方也選擇了與他一樣,如果那白頭老男人不是與他一樣擔心喬蓁,他必定要與他爭鬥一番。
冷夜也看了看年徹,嘴角抿得很緊,他與喬蓁在神宮裡面幽會如何能瞞得過他?只是他沒有藉口也沒有能力去阻止,他不能禍及喬蓁。年徹就是吃定了他這一點纔會如此不將他放在眼裡,頓時鼻孔輕輕一哼。
兩人互不搭理,井水不犯河水。
喬蓁剛站在比武場上,對面那個有着吊眼的玉葉就已經發動了攻勢,雙眼凝聚念力向她襲來。
這股念力來得極爲兇猛,她一時間只能沉着應戰。
兩人的念力一碰撞,頓時如飛沙走石一般聲勢浩大。
年徹與冷夜同時皺緊眉頭,喬蓁的進步他們都知曉,也看在眼裡,可是她這個叫玉葉的對手,分明就不是一級祭司的實力。
這時候年徹憤怒地朝冷夜看去,他身爲大祭司連這個都沒有察覺?居然讓人混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