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貴妻 031 上白綾
又春宮中,宮女小菊眉頭緊蹙朝着屋裡走去,見屋內那安逸坐着的女子,她頓了頓,一句話悶在胸口愣是說不出來。
彩霞見小菊如此,目光微微一凝,笑道:“怎得不進去?”
小菊冷哼了口氣,見玉嬪看了過來,這才走了進去。
玉妮笑道:“可是永福宮裡的那位被皇上冷了?”她放下手上的茶點,輕抹紅脣,看天色,心情格外好。
“回娘娘的話,麗妃娘娘……生了。”小菊低頭,戰戰兢兢地看了眼玉妮。
彩霞眉眼一跳,嘴角微微勾起了笑。只是笑意隱沒的瞬間就見一個白瓷杯子從眼前飛出,小菊那嫩白的額頭頓時紅腫了起來。
“娘娘饒命,是那穩婆辦事不力,被侯夫人看了出來……”
“看了出來?”玉妮雙眼瞪大,目光中閃現出一絲危險和慌亂,“那她可是供出了我們?”
這話一出,小菊渾身一震,不敢置信道:“定不會的,穩婆只說是一時失手就,那就……”
“那就怎樣!”一聲暴喝傳來,小菊擡頭,卻是顫地不敢動彈。
玉妮站了起來,神色慌張,只不過那雙明眸下森然如冰,小菊只覺得近日更爲寒涼,這會兒只能低頭,不敢再多嘴一字。
真是沒用的奴才!皇上到底知道與否?這事,這……“小菊,快去她那,把我的玉佩取回來,萬不能被別人看到,快啊!”她握緊拳頭,開始踱步在房內走了起來。
“是,娘娘,小菊立即就去。”
突地,院子裡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彩霞看去,正見江公公領着三五個侍衛走了進來。小菊一見,身子猛地一晃,如同驚弓之鳥倒退了一步。
江前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卻是低頭說道:“奴才見過玉嬪娘娘。”
玉妮心裡一沉,冷眼看了下江前榮身後的太監,目光定在了太監手上那條潔白如雪的白綾,她心頭一顫,卻是強作鎮定。
“不知道江公公來我這又春宮所爲何事?”
“奉皇上旨意,賜玉嬪娘娘一條白綾,還請玉嬪娘娘上路。”他說着,對着身後的侍衛擺了擺手,面色嚴肅無半分褻玩之意。
上路?玉妮深吸一口氣,心裡一顫,這該死的婆子,竟然把自己給供出來了!
兩侍衛可由不得她多想,抽了小太監手上的白綾便走了過來。
玉妮看那兩人如同來自地域的亡魂,那純白無暇的白綾彷彿有了生命一般,隨着風而漸漸舞動。她似乎可以想象得到,那柔軟的白綾在自己的脖頸處慢慢收緊,似乎一條粗壯的鐵臂將她薄弱的呼吸奪去。
她如夢初醒,哐噹一聲撞倒身旁的紫砂暖瓶,躲到了硃紅大柱後,顫抖地說道:“我要見皇上,他爲何要殺了我?讓我見皇上!”
江前榮眯起了眼,臉色微微一沉,卻並不與她囉嗦。在人間,皇上就是閻王,閻王要你三更死,你還能活得過五更?他朝着兩侍衛使了個眼色,便說道:“辦事利落點。”
玉妮這會兒聽到這話,面色陡然如死灰一般,卻是咬牙道:“我是宰相的人,你們誰都不要動我,宰相一定會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宰相的人?若是你對這皇上說你的凌雲王的女兒,或許皇上會念着你和麗妃娘娘同爲一脈而放了你,偏偏……
“還不給我動手!”江前榮大聲一喝,惹得小菊抖若篩糠,她拼命搖頭道:“請公公饒命,這事與小菊無關,小菊只是聽命行事,還請公公放過奴婢。”
“你個叛徒!”玉妮聽言,竟也不躲了,上來就踹了小菊一腳,痛的她哀哀直叫,哭爹喊娘了起來。
彩霞冷眼看着,並不上前,只是低頭,沒人看到她此刻淡淡的輕鬆神情。
幾個侍衛將玉妮逮住,鐵面之下,還耐着性子說道:“是娘娘不願意上路,那奴才便送你一程。”
說着,侍衛們便將那白綾往玉妮的頭上一套,玉妮握緊拳頭,渾身都顫抖了起來,這白綾如同一條蟒蛇,在她的脖間穿梭,只那麼一瞬間,她就寒毛冷豎,頓時開始瘋狂地掙扎了起來。“放開我,放開啊!”
尖長的指甲恣意肆虐地揮舞了起來,侍衛一時不查被抓了個紅痕,這會兒更是覺得耽誤事了。兩人也不急着給上房樑,只是對視一眼,便開始一左一右開始用勁了起來。
這宮中,不願上路的人多了,總不能讓她們老死,有些事還是得親力親爲。
玉妮只覺得喉嚨梗塞了起來,一口氣還未吸進來就被嗆了出去,她那因着養尊處優而紅潤如桃的臉頓時漲紅,如同豬肝一般,看得幾個看久了宮中美女的太監侍衛撇過臉。
她扭曲的五官更是讓小菊驚了起來,原來一個人死的時候可以這般醜陋難看。只不過下一瞬,她的身子猛地顫抖了起來。
玉妮的臉漸漸由豬肝色變成了慘白,似乎此刻,她的魂魄就要被那陰間收了去。她瘋狂地張開手臂,尖銳的指甲在空氣中揮舞着,那瞪大的雙眼幾乎要將瞳孔撐爆了去。
“住手,給我住手!”幾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江前榮眉頭一蹙,這聲音,他尤爲熟悉,下一瞬,他回頭行禮,“奴才給聖母皇太后請安。”
那鳳袍掃了開去,直直越過他,走到兩侍衛前,愣是打斷了這場絞刑。
剛獲得空氣的玉妮,啪地一聲跪了下來,劇烈地喘息了起來。天知道重新獲得空氣是怎樣的美好。只不過看到眼前這張臉,她哭了起來,“太后,救我,救我。”
她點了點頭,看玉妮脖頸間拿到紅痕,面色陡然一冷,皇上竟真是下了死令。她掃了眼江前榮,目光一沉,“她,哀家帶走了。你只管回去和皇上說一聲就好。”
“這……”江前榮眯起了眼,並不直接答應。皇上下了旨,天下也只有太后能讓皇上改變這金口,只不過這先斬後奏,定是皇上不喜的。
“哀家是皇上的生母,難道你這奴才還敢違抗了哀家不成?”
還不等江前榮回答,屋外的一聲笑讓這緊張的氣氛瞬間化了開去。
“妹妹還真是有意思,哀家還以爲這二十年來,妹妹變了,沒想到還是這般自我,皇上是皇上,是天子。皇上的話是聖旨,即便你是皇上的生母,也不能違背了皇上的意思。記得前朝金太后便是干涉皇上的決議而被處以極刑的。”
這話說得輕巧,卻是讓聖母皇太后的臉色發沉。皇上是她的兒子,她哪裡會不知曉皇上對皇權的絕對掌控慾望,自己曾經略微干涉,他便是一次警告。這麗妃娘娘孩子保住了,本也無大事,皇上爲何要趕盡殺絕呢?
這麼一想,她只覺得額頭滲汗。皇上雖說疼惜麗妃,但他到底是如何想的?是不是一早就想除了宰相在宮中之人。
她深深蹙起了眉頭,思緒紛亂。
端木麗華眯起了笑,“今日,她動了手還被抓了個正着,這謀害皇嗣之罪當初落在石妃的身上,她也差點丟了性命,就算是保住了命,皇后之位也是保不住了。你還想什麼事都沒有把端木玉妮帶走,那這石妃復位也不爲過了。”
聖母皇太后深吸一口氣,冷眼看着端木麗華,現下是絕不能讓石妃復位的,兩家撕破臉,一旦石妃復位,宰相府即便要屈居第二,怕是那石將軍也不肯了。
她到底要怎麼做?
端木麗華見她眉宇間出現了猶豫和思慮,便踱了兩步,“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玉嬪主動請求入住冷宮,就能保住一條命。日後你製造個機會,他日或許可以捲土重來。”只不過,這一旦入了冷宮,這輩子怕是沒有這出頭之日了,一切皆爲泡影罷了。
聖母皇太后眯起了眼,有些狐疑地看了下端木麗華。現下宰相府如日中天,她自然是有信心能夠讓玉妮與皇上藕斷絲連,這韜光養晦,日後或許能一舉擊敗麗妃和石妃。
她如此一想,看了眼一臉淚痕的女子,便對這侍衛說道:“把她帶去冷宮。”
端木玉妮哪裡能知道他們心中所想,這不死還要入冷宮,即便是在裡頭待個一時半刻,她便毛骨悚然了,這會兒,她躲了開去,哭求道:“太后,不要,我不要去冷宮。”
聖母皇太后也累了,想着日後再告知她厲害關係,也不多說,揮手便讓侍衛帶了她下去。
玉妮大聲嚎啕了起來,“我不要去冷宮,救我,救我啊。”
冷宮裡的瘋女人,冷宮夜裡如貓一般的哭泣叫聲,冷宮裡沒人知道她是誰,沒人知道,她的野心,更沒有人知道她的恨!
隨着端木玉妮的離去,端木麗華也只是笑了笑便回了延壽宮。只不過,這端木玉妮,怕是隻能做困獸之鬥了。
聖母皇太后一番思量,想着今日累了,明日找宰相來商討一下事宜。
只不過,她並不知道,明日發生的事情將會打破她所有計劃,而端木玉妮,更不會知道,明日之後,或許只有她記得宰相府,宰相府哪裡還顧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