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啓是一個不善言談且面癱嚴重的仵作,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跟屍體打交道的緣故,他整個人都會無時無刻地透着一股子的冷意,讓本來清秀的相貌無形中平添了一分冷酷。
既然這就是攝政王派來協助自己的人,林秋禾自然不好怠慢。叫了青黛收起那一藥箱的東西的同時紅線等人也麻利地上了茶水和點心,而整個過程中冷啓都一直面無表情,雖然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卻不時地掃一眼被放在一旁的藥箱。
等到一旁只剩下青黛這個大丫鬟伺候,他纔開口。
“恕在下冒昧,這些東西有些我能看出作用,可是有些……”他略微一頓,一雙漆黑得如同深淵一般的眼睛看向林秋禾,“既然以後要與林大夫共事,不知道林大夫可否講解一下這些東西的用處。”
這樣直接開口詢問的態度讓向來不喜歡客套的林秋禾一愣,然後就笑着起身,示意冷啓一起過去書桌前。她打開藥箱在書桌上一樣一樣地把東西拿出來介紹。
冷啓話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聽着林秋禾介紹微微點頭,甚至連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他似乎一點都不介意林秋禾口中稱這把刀是用來切開腐肉的,這把刀是用來打開腹腔的,又或者是這把刀是用來剜除細碎異物的。只有在介紹到輸液管的時候,他才第一次出聲。
“林大夫是說,這東西是用來往人體內輸送液體的?”他眉頭微微蹙起,認真而謹慎地看着輸液管和一旁的針頭,遲疑了一下才問道:“林大夫是想要直接把一些藥物輸入血液之中?”
林秋禾爲冷啓的敏銳暗暗吃驚,甚至在臉上都帶出了一絲異樣。她勉強維持鎮定,道:“這只是一個設想,另外人大量失血的情況下也會休克死亡,不過少量流失血液並不會造成死亡……”
“你想用它來給人輸血?那麼供血者呢?你能保證不會因爲失血而死亡,輸血輸出的生命和壽數又該如何,只怕這樣的醫術並不適用於戰場上。”
“往人體內注射藥物我倒是能夠明白,屍檢中也經常發現被帶毒的利刃刺傷比吃藥毒藥的死者發作要快速,同樣的道理,只怕藥物直接輸入體內也會見效更快一些……只是,林大夫又準備從哪裡注射藥物,確保這些原本經過胃部之後流向各處的藥力,不會因爲直接注射而過大?”
“另外,縫合傷口的疼痛足以讓絕大多數人瘋掉,林大夫如何解決此項問題?”
……
冷啓的思維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侷限於時代的考量,然而也許是出於一個仵作的敏銳和對屍體的熟悉,他在林秋禾的講解過程中還是發現了不少的問題。一個個問題犀利到讓林秋禾幾乎有些招架不住。
事實上,要全面使用外科手術來救治傷者還有不少的問題需要解決。這纔是林秋禾盡了全力想要把這一項技術提高爲國事的原因。她在奏章中寫的很清楚,這是一項需要深入研究商討的學科,並且需要一定週期的發展。
送走了冷啓之後,林秋禾就回到書房把目前還存在的問題整理了一遍,從術前準備、麻醉、消毒一直到術後防止感染都一一列上去,然後發現憑藉着她那三腳貓的外科手術知識和經驗,寧邵哲竟然沒有死於術後感染真的是幸運到了一定程度。
當然了,這也跟當時的用藥和手術環境有一定的關係。作爲皇帝,寧邵哲無疑是享受着全天下最好的待遇,可是如果這樣的手術放在戰場上的話……
她必須要找到抗生素和青黴素的代替品纔可以,另外高純度的醫用酒精也是一個關鍵點。
麻醉有麻沸散,可是用量也是一個關鍵點。林秋禾記憶總有着前世家人研究麻沸散使用效果的成果,這點還好說。然而除卻這之外,所有的問題都是大問題。
她該怎麼跟一羣學中醫,從來沒有接觸過微觀世界和西醫的人解釋什麼叫細菌,什麼叫感染?又該怎麼跟他們解釋手術中那些必要的防範措施?
一整個下午的思考讓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青黛進來點亮書房中燭臺的時候見林秋禾依然是之前的姿勢,忍不住放輕腳步過去給她換上了熱茶水放在書桌紙上。她無意中掃了一眼書桌之間上面團起了不少的紙團,而最下面的那張紙上也胡亂的寫着一些東西。
“姑娘。”青黛把茶杯放下,放出一聲清脆的響聲。見林秋禾擡頭,這才低聲問道:“晚膳姑娘想吃些什麼?”
林秋禾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見窗戶已經光線昏暗到看不清原處的東西,這纔回過神,“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她一開口,聲音乾澀到刺耳的程度,青黛連忙把茶水遞過去讓她潤喉嚨。
喝了大半杯的茶水林秋禾這才舒服地緩了一口氣,“晚上就簡單一些,小米粥配些下飯的菜就好。”等到青黛離開,她這才起身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回頭看着那些亂七八糟的桌面,她把專門燒廢棄紙張的盆子拿出來一點點把那些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問題和一些解決方案都燒掉,只留下最後的一份擺在書桌上。
她從來沒有自以爲是的認爲在這個時代她佔了近千年醫術發展的優勢就是天下第一人了。也沒有屢次打了御醫院那些御醫們的臉就覺得他們沒有什麼本事,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醫學之上她還遠遠不足。
可是,她就是想要推開那一扇門,憑着她所知道的一切讓這些全國最優秀的醫生羣體們一起研究、一起發展,直到他們有屬於一套自己的外科體系。
那個時候,也許她在衆人眼中就不再是充滿了神奇和不可思議的少女神醫了。
可是,除此這點她並不怎麼在意的虛名之外,她覺得她得到的東西更多。
她所推廣開來的外科醫術一定能夠在未來救下更多的人,她不是心懷天下的聖人,然而學醫之人總歸還是會有一些懸壺濟世那樣的想法。所以,幾十年後外科醫術逐漸成熟時的場景就是她現在努力做下去的動力。
想着林秋禾忍不住輕聲笑出了聲,看了一眼手中團成一團的紙丟進火中燒成灰燼,等到所有的紙張都化成灰燼她這才拎起茶壺澆了水在上面消除隱藏的火災隱患。
而整理好的紙張則被她小心翼翼地全部吹乾折起來夾在了一本醫術之中,決定等到張章休息的時候上門商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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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樣,外科醫術研討班——由林秋禾最後命名——還是在七月底的時候順利建成。而裡面除了林秋禾和協助教導解剖屍體的仵作冷啓之外,還有張章和白朮兩個人輪流坐鎮。
而備選出來參加這個研討班的成員,除了十六個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的大老爺們之外,還有一個女醫師趙悅。
其中一些可以說是林秋禾的“老熟人”了,經過雍尚國三皇子霍亂之事,六皇子發熱不退,以及寧邵哲手術等幾次打交道,林秋禾幾乎將御醫院中的御醫認識了個遍,而這十七人中,有十個都是來自於御醫院,包括女醫師趙悅。而其餘七人,皆是軍醫出生,虎字營本身佔據了三個名額,其餘四人則來自不同的軍營。
這七位軍醫更是跟御醫院的御醫們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常年的軍營生活讓他們多了幾分粗獷的氣息,說話做事也比御醫院那些御醫們直截了當的多。
除了趙悅之外,這兩撥御醫各自看對方不順眼,因此第一次聚在這個研討班中,氣氛就格外的詭異。若不是爲了表示對這個研討班的重視,在雙方心中都頗有地位的張章和白朮都在,這兩撥人說不定還真能動手打起來。
林秋禾和趙悅身爲這裡面唯二的女性,反而坐在一旁低聲說話,氣氛格外的融洽,他們身邊冷啓更是面無表情似乎那一堆人的冷嘲熱諷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只可惜,事情的發展跟林秋禾的預料完全相反。剋制只是這些醫師們一開始的表現,而隨着張章和白朮一直沒有出言阻止他們之間的你來我往,這些人似乎是得到了鼓勵一樣爭執越來越嚴重,軍醫派的人真有人準備挽袖子越過桌子打架的趨勢。
林秋禾看向張章和白朮,兩個人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意思,示意她解決這樣的問題。
她忍了忍緩緩起身走過去,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動作,她喊了一聲安靜也沒有人聽到。林秋禾對這個狀態感到了一絲棘手,而一旁的張章則低聲說:“如果你連這個都處理不好,又怎麼能夠把握住以後的研究方向呢?”
林秋禾心中一凜,然後轉頭看向冷啓。
“冷仵作,通知外面守着的人,我們需要一具屍體!”
她刻意加重“屍體”兩個字的音量,果然這個詞還是引起了這些醫師的注意,所有人漸漸安靜了下來,看着在場中年紀最小,甚至看着還有一些稚嫩的林秋禾。
林秋禾毫不退讓地看回去,“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林,是張御醫的同門師侄女,也是這個外科醫術研討班的發起者。”她一眼看過去,那些被她打臉過的御醫們紛紛避開其鋒芒,而曾經有幸參與過寧邵哲手術看過她滿手鮮血深入寧邵哲內腹治療的御醫更是心中一顫。
軍醫們不知道深淺,然而各個也都是人精看到對面那些御醫的表現就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只怕這小姑娘不好惹,更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沒看張章和白朮對於這林醫師的強勢都只是含笑看着,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嗎?
“本來今日只是想進行一些溫和的討論,讓大家先適應適應的。不過,我看大家都是精神十足,所以決定趁機先講一下當初皇上遇刺之後,所做的腹腔手術,讓大家對於外科醫術有一個側面的瞭解。”林秋禾脣角帶笑,然而冷意十足。
冷啓聽到林秋禾的要求,沒有任何遲疑就起身離開,這會兒林秋禾說完她的開場白他就帶着人擡着一具屍體進來了。
而讓人意外的是,換了一身虎字營軍衣的寧卿竟然也跟在後面。
所有人見他進來都連忙起身行禮,寧卿伸手示意衆人都坐下,這才沉聲道:“外科醫術的事情皇上很是在意,這才特意安排在虎字營中進行,本將軍既然得了皇上的信任,自然是希望諸位能夠和睦相處在學術上有讓皇上滿意的進展。”
他說着環視一週,“今日本王就再這裡留守,看諸位共事研究,也好明日去宮中跟皇上回話。”
本來就被林秋禾恐嚇了一番的醫師們這會兒更是覺得亞歷山大,林秋禾回頭看了一眼寧卿飛快地笑了一下這才提着手術箱走了過去,“冷仵作負責記錄,勾畫人體結構。”
她說着上前,打開手術箱用線繩綁好衣袖,然後帶上口罩和手套這才伸手解開了裹屍袋。一旁的士兵立刻配合過去把裹屍袋取下,剝下了死者的衣物。只留下最後一塊遮羞布擋住了屍體的要害部位。
林秋禾手持手術刀,對準屍體的腹部一刀下去。
“這就是當初皇上受傷的部位,因爲刺客所用的兇器,導致傷及了腹部的內臟……”她說着擡頭,只見一羣大老爺們都臉色蒼白,本來圍在當做解剖臺附近的他們全部齊刷刷了後退了兩步,然後才尷尬地停下腳步面面相覷。
林秋禾一揚眉,“諸位站那麼遠,真的能夠看清楚嗎?”
我就不信,我鎮不住你們這些千年前的老古董們!林秋禾忍下心中的不適,強自鎮定的給自己打氣,命令自己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展現任何的軟弱或者是不適。
……
一堂並不算是多成功的解剖課讓所有的醫師都對林秋禾和冷啓兩個人退避三舍,等到從那滿是血腥味的教室中離開時,所有人都忍不住深深呼吸了兩口新鮮的空氣,在轉頭看到林秋禾一臉平靜地出來就有種想要逃的感覺。
林秋禾笑眯眯地看着衆人,道:“冷仵作已經畫好了簡單的解剖圖解,記錄了整個解剖的過程,格外不如抄一份帶回去研究。這裡晉王殿下說會放上冰山降溫,保證屍體在三天內不腐壞。下一次的研討就定在後日吧?”
衆人聞言全部動作一頓,回頭看過去卻見最後出來的寧卿正好點頭,“也好,這次諸位的表現我都會一一回稟皇上。諸位都是皇上挑出來的精英,今日的研討我雖然只是旁聽,卻也覺得諸位在外科醫術上面頗有看法,想來時日長了定然會有一個讓人滿意的結果的。”
胡蘿蔔加大棒的模式,百用不厭。
林秋禾站在外面看着那些醫師都離開,這才鬆了一口氣笑着回頭看向一旁的寧卿。“今日多謝王爺助陣,不然我還真不見得能夠壓制得住這些人。”
能夠被選來的,可以說大部分都是青年才俊。這些人就算不持才傲物,心底也是有着矜持和驕傲的。讓他們配合她一個未及及笄的女醫師做什麼外科研究本就是一件難事。
寧卿聞言笑了下,並不領功。
“依我所見,只怕就算我不去,林大夫一把利索的手術刀外加手術剪也能夠震住那些人了。”他說着看向了張章和白朮,“更何況還有兩位院判在。”
兩人點頭示意,定下了後日由白朮前來坐鎮就一起拱拱手就一起離開。
等到人都走了,林秋禾這才擡頭看了看似乎比京城裡面開闊了不止一點的天空,長長舒了一口氣。
“怎麼,害怕?”寧卿笑着示意她一起走,“還有時間,我帶你換一套衣服去散散心?”
林秋禾點了下頭,跟着寧卿去了他在虎字營的營房,簡單洗漱了之後換上一身虎字營的軍衣,把頭髮完全束起來一身的颯爽英姿就從內屋走了出來。
在外間等着的寧卿聽到聲音回頭看過去,一瞬間就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眼神隨着林秋禾的一舉一動而變化。
“怎麼?”林秋禾不安地拉了下衣襟,快要十五歲的少女身體正處於發育中,然而寧卿幫她準備的衣服並不是緊身的,略加掩飾的話應該沒有特別異樣的感覺吧?
寧卿見她動作這才連忙移開了目光,有些尷尬地掩脣咳嗽了一聲。
“沒事,只是……你意外地適合穿軍衣。”他說着回頭,除了耳垂微微發紅之外再沒有一絲的異樣,“走吧,我教你騎馬。”他說着起身,掀簾子出去就見外面早有黑霧和黑澤等在外面,而他們身後四匹棗紅大馬正安靜地等待着。
林秋禾跟着出去就雙眼一亮,雖然上次被黑霧帶着進京城並不算是一個特別好的經歷。然而對於騎馬這項運動她可是從來不排斥的,在這種古代女性運動最多是散步的時代,一個人在屋裡偷偷練練瑜伽之外,多一些戶外運動也是好的。
因爲林秋禾此時是男裝,寧卿也就少了些顧忌,親自扶着她上馬,然後才翻身上了一旁的馬伸手一手抓着他那匹馬的繮繩,一手輕輕扯動林秋禾胯、下馬的繮繩,帶着她去後院他一個人的小校場。這裡距離虎字營的大校場還有一定的距離,只能夠隱隱約約聽到一些呼喝的聲響,除此之外小校場的邊緣就是樹林偶爾還會有一陣涼風吹來。
雖然已經入秋,然而今年的秋老虎也格外的厲害。這小校場之內卻比京城中多了一絲涼意。林秋禾騎在馬上由着寧卿拉着她在校場裡面轉了一圈,膽子就跟着大了起來想要嘗試着自己來試試。
寧卿只是略微指點了她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就鬆開了手沒有對此加以阻撓。不過,他卻是放慢了速度跟在林秋禾身邊小心謹慎地護着她,生怕有什麼意外情況出現。
如此繞着馬場緩緩跑了兩圈,林秋禾這纔在寧卿的指導下雙腿微微夾緊示意胯、下的馬匹稍微的加速。寧卿特意給她安排了一匹溫順的馬,這會兒早就有些不耐煩的馬小快步跑起來,林秋禾就渾身有些緊繃在寧卿得提醒下這才略微放鬆身體隨着馬奔跑的節奏上下微微起伏。
對於不習慣騎馬的人來說,這樣的姿勢和節奏卻是一會兒的功夫就會感覺到腰痠背疼。林秋禾堅持小跑了兩圈這邊寧卿就俯□一下子抓住了她手中的繮繩示意馬放慢了速度。
“注意休息。”他低聲說:“騎馬可不是一兩天的功夫就能夠學會、精通的。”他說着翻身下了馬,手在馬身上輕輕拍了一下那匹馬就長嘶一聲跑開了,然後他就扯着林秋禾那匹馬的繮繩帶着她一路走到了小樹林那邊,才扶着她下馬。
等到下了馬,林秋禾才覺得自己的腰都僵硬了。如果不是堅持練習瑜伽的話,她懷疑她都不能保證正常姿勢走路了。
她學着接過寧卿拿過來的糖餵了馬,然後摸摸它的鬃毛這才學着寧卿之前的樣子在它身上輕輕拍了一下。棗紅色的馬步調輕快的離開,寧卿笑着看林秋禾目送馬匹遠去回身,這才低聲說:“喜歡嗎?”
林秋禾雙眼發亮,用力地點了下頭。
“提前送你的生辰禮物。”他笑着說,示意林秋禾一起坐在樹蔭下的木質凳子上,一旁早就有黑霧送上的熱茶。寧卿倒了一杯遞過去,“以後這匹兩歲的馬就是你的了,你可以給它起一個名字。”
林秋禾聞言回頭看向那匹歡快奔跑着的馬,笑着說:“就叫紅棗吧?”
紅棗?!
寧卿一愣,當初給林秋禾挑選馬的時候他並沒有特意只注意溫順這一個條件,挑選的是耐力和戰力保持最佳之外最溫順的戰馬。因爲依照他對林秋禾的瞭解,這個平日裡面看起來溫和的女子,實際上內心深處一直都是桀驁不馴的。一匹真正的戰馬纔是最適合她的,只是看林秋禾的樣子似乎是把它當成了母馬?
想到這裡,他遲疑了一下才提醒林秋禾,“這是一匹戰馬,並不是母馬。”
戰馬?
林秋禾雙眼一亮,心中最後一絲遺憾也隨之不見了。然而對於名字,她並沒有糾結太多,“就紅棗好了,到底是不是一匹英勇善戰的馬,並不會因爲名字而改變。”
只是紅棗跟了她之後,只怕上戰場的機會就不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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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最開始的那三節讓人印象深刻的研討課,例如隔着手套拿起屍體內解剖出來的內臟研究形狀和功能,把器官切下來,然後再縫合上去,檢查每一個細節,一直到中秋節前的那一節課,幾位膽大的軍醫把在他們看來已經解剖到零散的屍體重新縫合起來。
這些人不愧是整個國家醫學的巔峰代表,林秋禾對他們的膽識和接受能力暗暗讚賞,然後轉頭就面無表情的示意御醫派這邊把軍醫派們縫合好的屍體再重新拆一遍,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錯誤的地方。
而整個過程中,她全程參與,加上軍醫派的冷嘲熱諷,御醫派們克服了內心的抵禦和不滿,全程合力把那具可憐的屍體又重新拆了一遍,果然找到了幾處錯誤。
然而因爲沒有屍體的對照,軍醫派們果斷否決了御醫派們的指責,雙方爭執起來,而早就取下了手套去翻記錄的趙悅在兩幫人吵得最熱烈的時候給御醫派填上了壓倒性的籌碼。
軍醫派們憤憤不平,林秋禾這才站出來。
“我希望各位在研究的時候要認真再認真,不要忽視任何一個細節。因爲一旦我們在戰場上使用這樣的外科醫術救人,一個失誤死去的可能就是在戰場上拼殺,豁出性命來保家衛國的將士。”
“庸醫殺人不用刀,如今我們拿着手術刀站在了手術臺前,若是學醫不精就是比庸醫更加可怕的庸醫。”
這些人又哪裡不知道這些,因此吵得面紅耳赤的兩幫人這才安靜了下來,林秋禾叫上冷啓一起把整個屍體恢復到了最初的樣子,然後由兩幫人檢查記錄。
這一次每個人都拿着他們的記錄本子一樣一樣對照,直到確信屍體正確才由御醫派這邊進行了第二次的縫合,然後這具放在冷凍室中被御醫們折騰了大半個月的屍體這才入土爲安。
這之後就是中秋節了,林秋禾很仁慈的給這些醫師們放了一個長達三天的假期,從中秋節開始算一直到第四天他們才需要重新回到這裡繼續進行研討。
看着那些快活地離開的醫師們,林秋禾不由在心中吐槽:中秋小長假,希望你們喜歡。
在小校場裡騎着紅棗小跑了兩圈,林秋禾就和寧卿一起回去。
明天就是她十五歲及笄了,事實上早在幾個月前,攝政王妃就爲了這件事而忙碌起來,反而是林秋禾本人對此沒有太大的想法,私下多次勸了王妃要儘量低調。
內心深處覺得虧欠林秋禾良多的王妃怎麼可能會被輕易說服,這個時候作爲林秋禾明面上唯一的長輩,張章就派上了用場。王妃雖然不能親自操持女兒的及笄禮,然而卻是作爲正賓出席了林秋禾的及笄禮,至於贊者本來應該是王妃的女兒寧羽或者是林秋禾的好友陳自晴的。只可惜寧羽耍脾氣跟林秋禾不合,而陳自晴還未出孝,最後則選了還未來得及出京的顧容。
至於其他人選也都是王妃親自挑選的合適人物或者是林秋禾的至交好友,整個及笄禮雖然不算特別隆重,然而卻是格外的鄭重。
等到王妃對林秋禾說:“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時,兩人四目相對,林秋禾只看到王妃的雙眼一片溼潤然後視線就模糊了。她只隱約看到王妃跪坐在了她的身邊拿起梳子細細地給她梳理頭髮盤起,然後拿起一根早已經準備好的簪子輕輕插、入她的髮絲之間。
之後顧容上前象徵性地幫她正了下簪子,然後退開。
及笄禮一步步順利的走下去,然後王妃再次淨手上前進行二加、三加,那一句句祝福和勸誡的話寄託着她對林秋禾所有的感情,直至最後定字的時候,王妃深深地看了林秋禾一眼,最後公佈了那個埋在她心底多年的一個字。
佑。
林佑,不,實際上是寧佑。
她看着面前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心中有着太多的不捨和愧疚,然而如今林秋禾就這般亭亭玉立地站在跟前,卻又讓她有一種滿足的感覺。
這是她的女兒,她從攝政王的口中知道林秋禾的任何一件事情,甚至是林秋禾都沒有在意的小事她都完全放在心上。她對這個女兒歉疚,也爲整個女兒驕傲,同時還爲她擔憂。因此等到林秋禾上前謝禮的時候,她低聲多囑咐了一句。
“女子當獨立、自尊且自強,然不可忘記女性本有的柔靜之美,不要忘記根本。”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女主算是~~~成年了~~嘿嘿~~~滾動~~~~
這周總共下了兩場雨,一場四天一場三天~~~覺得自己都要發黴了~~~~
感謝
麼麼噠~~~
大家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