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晚上回房,好容易見到了一次‘牀’榻被窩,當即感到無比親切。
當即他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戀戀不捨的從被窩裡爬出來。
他到飯堂吃了“早飯”,又與那好久不見的大廚閒聊了半天。才施施然走向試劍坪。
他在試劍坪上找到了七師兄陶鈞,陶鈞與他歲數差不了幾歲,心直口快,‘性’子剛烈,對師‘門’最爲尊崇,腰斬左冷禪之子左飛英一事,曾經給齊御風留下了深刻印象。
兩人在試劍坪‘交’手半晌,陶鈞便愈發心驚,心道他上山閉關之前劍法雖然也匪夷所思,但終究有招式可循。
但他閉關一個多月,怎麼卻到了這般境界,似乎輕描淡寫,隨意揮灑,便能破解我的劍路,而我想要出劍的方位,他全能預知一般。
兩人停手之後,齊御風也不多說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問道:“陶師兄,我想讓你修習嵩山劍法,你看行不行?”
陶鈞聽到這“嵩山”二字,當即爲之一愣,沉聲問道:“齊師弟,你知不知道,勞德諾是什麼人?”
齊御風點點頭道:“他是嵩山派左冷禪的徒弟。”
陶鈞雙眉一挑,當即爲之一驚,哼一聲道:“我原以爲他只是被嵩山派收買,卻沒想到他居然是左冷禪的徒弟!這是大師兄告訴你的?”
齊御風尋思,恐怕令狐沖也只知道勞德諾是嵩山‘奸’細,未必知道這詳細關節。但此時卻又不能直說,這是金庸告訴我的吧?
當即他緩緩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陶鈞雙目圓睜,仰天深呼一口氣。“嘿”一聲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繼而他轉頭拱手向齊御風畢恭畢敬行了一禮又道:“我只恨武功不成,殺不了這人,爲小師妹報仇,還請齊師弟盡心教我,他日與這賊子相逢,也好知己知彼。”
一邊施戴子不禁默然,心道這七師弟念勞德諾年老。平素對他最爲敬重,甚至比對大師兄的尊敬都要多上幾分,此時得知真相,心中自然有一股怨恨之情。
齊御風卻沒想那麼多許多,當即點頭道:“據說嵩山派現在一十七路劍法,是咱們五嶽之中最強的劍術,不過我所知的嵩山劍法,卻是嵩山派前幾代高人所留下,共有二十三路。另外,更有這二十三路劍法的各種破解之法。”
陶鈞一聽,當即也不思索,便道:“那我先學嵩山派的破法。”
齊御風搖搖頭道:“那你還怎麼知己知彼?我的想法是。你將這二十三路劍法盡數學全,然後專攻一路劍法,等到什麼時候能練出嵩山劍法的那種氣象森嚴。端嚴雄偉的氣勢,再專攻一路劍法。務必‘精’研,然後我再用這破解之法與你過招……”
陶鈞急道:“這些劍法都讓人破了。又有什麼用?”
齊御風搖頭道:“劍術之妙,在乎一心,劍法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所謂破法,也不過是招式上佔些便宜,而兩人較量,誰輸誰贏,終究還是要看劍上的功力、領悟如何。”
他看着陶鈞面‘色’猶疑不定,似乎將信將疑,當即笑道:“要不咱們試試?”
陶鈞道:“怎麼試?”
齊御風道:“你使華山劍法,我來破之。”
陶鈞搖頭道:“方纔我使的就是華山劍法,不是都被破解了麼?”
齊御風搖頭道:“方纔我的劍快,又料你先機,現在我慢下來,咱們一招一式的慢慢拆解招式,你看我怎麼破解。”
陶鈞滿臉不信,心說便是你再厲害,難道咱們慢慢使劍,這華山派劍法還能一招便宜都佔不到不成?
華山劍法‘精’微奧妙,天下能擋得住的已屈指可數,有誰膽敢說得上一個‘破’字?更有誰膽敢說是見招拆招,便能全部破解?
當下他想了一想,緩緩出劍,使一招華山派的劍招“金雁橫空”,緩緩刺向齊御風,齊御風微微一笑,當即也以手中長劍直指對方劍尖,姿勢甚是古怪,然後上下連抖兩下,以示劍招所要去經過的方位。
陶鈞當即一呆,隨後便感覺他這一招之中,有餘不盡,綿綿不絕,他這一招“金雁橫空”儘管有六個後招變化,可齊御風這一劍卻能將他這六種變化,盡數封鎖籠罩。
倘若兩人真心相鬥,即使齊御風功力和他相若,他也有受傷之虞;要是對方功力稍高,則兩招相逢,他立時便得送命。
他當即不勝駭異,面‘色’鄭重地點了點頭,隨後撤劍又使一招“無邊落木”斜斜一抹,在空中劃個半弧,向齊御風肩頭壓去。
這一式“無邊落木”,後招連綿不斷,取義乃是唐朝大詩人杜甫的詩歌《登高》:“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他這一招如若快速使出,氣勢奔放,雄渾肅殺,便如同千百棵樹木上的葉子紛紛飄落一般,這招劍法須得四面八方的都照顧到,後招方位更是不一,幾乎無可猜度,毫無破法,一向是陶鈞的得意招數。
他自忖這招一使,除非敵手功力高他幾倍,或者劍招快他幾倍,否則絕無可能失敗。
誰知齊御風根本不出劍與他相抗,只伸出手指,指點了他身上五個‘穴’道,陶鈞登時一怔:“怎麼這五個地方又有什麼特別之處?”
他當即凝住身形,慢慢體會,漸漸心中便生出一股惶恐之情,心道這五處方位,但凡他刺出任何一劍,我都來不及閃避,這一招“無邊落木”,卻終究還是讓他破了。
更何況齊御風出劍本來就是奇快,自己這一劍擊出,他就算連刺出這五劍。也並非絕不可能。
接着齊御風又持劍擺了幾個架勢,陶鈞一看。更是凜然心驚,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原來這幾個架勢,齊御風的長劍所在方位實在巧妙到了極處。
“無邊落木”這一招中刺來的九劍、十劍、十一劍、十二劍……每一劍勢必都刺在他長劍之上,這劍勢驟看之下似是極拙,卻乃極巧,形似奇弱,實則至強,當真到了“以靜制動,以拙御巧”的極詣。
當下他不由得面如死灰,對本派武功信心全失。只覺縱然將華山派劍法練到爐火純青,遇到使這種劍法之人,那也是縛手縛腳,絕無抗禦的餘地,那麼這‘門’劍術學下去更有何用?難道華山派劍術當真如此不堪一擊?
齊御風笑道:”陶師兄,還試麼?”
陶鈞心灰意懶,口中苦澀道:“不試了,原來咱們練了這麼多年的劍法,都是毫無用處。”
齊御風搖頭道:“並非如此。陶師兄,這次你使我方纔的破法,我使華山派武功,咱們再練一次。”
陶鈞奇道:“這還有什麼好練?”他嫺熟華山劍法。深知兩人若單純比試招式,這破法如此高明,正壓制住華山劍法。就算他師傅嶽不羣復生,恐怕也非一敗塗地不可。
齊御風搖頭道:“這次卻未必。咱們試試再說。”
當下他手中長劍一挑,一招“金雁橫空”朝陶鈞慢慢刺來。陶鈞眼見長劍刺來,這招式熟悉得不能再熟,當即隨手一劍,便使出方纔齊御風的破法橫空擋住來勢,接着見齊御風長劍攻勢已被封鎖,便順勢一劍刺出。
誰知此時,齊御風手中長劍一變,又是一招“金雁橫空”從頭到尾使了一遍疾向前刺,陶鈞登時一呆,但手中劍勢已變,當即回劍又橫劍一擋一帶一抹,將齊御風攻勢擋住。
齊御風也不變招,手中金雁橫空接連使出,角度方位一絲不變,只是一招未曾使完,便出下一招,層層疊疊,一招“金雁橫空”使得倒如同“百雁迴翔”一般,陶鈞一時無所適從,當即倒退三步。
此時齊御風身形一變,向左前方邁了一步,蹲在地上,從斜下方又使了一招“金雁橫空”。
陶鈞可從未想到有人能如此猥瑣,居然蹲在地上使招,當即不由得一呆。
那“金雁橫空”的破法,起手式要比“金雁橫空”要稍低一些,可是此時齊御風已經蹲在地上使招,難道自己還能趴在地上破解不成?
他當即心中似乎有所領悟,便停住腳步,凝神思索。
齊御風對方纔一招,甚爲得意,當即哈哈笑道:“再試試下一招不?”
陶鈞此時只覺得腦中隱約想起點什麼,卻又拿捏不住,當即便沉聲道:“好,你使‘無邊落木’。”
齊御風點點頭起身,當即腳尖一點地,如飛龍在天,拔地而起,躥起一丈多高,接着在空中翻一個筋斗,從天上倒懸而下,臨近陶鈞頭頂之時,手中劍光一吐,便使出一招華山劍法中的“無邊落木”。
只見他劍招變幻,竟然將那“無邊落木”的十幾劍一同刺出,劍光縈繞,竟然將陶鈞團團罩住,一時登有萬‘花’凋零,一片死亡肅殺之感。
施戴子本來在一邊一言不發,只覺得齊御風所言,似乎有所誇大,但此時見到齊御風這般劍術,卻也禁不住凜然一驚,他生怕齊御風爲了意氣之爭,傷了陶鈞這個師弟,但一時也措不及防,也來不及持劍阻擋,當即大驚呼喊道:“齊師弟,手下留情!”
繼而他便聽到叮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齊御風一個筋斗,穩穩地落在地上,一邊陶鈞卻毫髮無損,卻動也不動,只是低頭苦苦思索。
施戴子見齊御風方纔一連在空中刺出十幾劍,都快愈電閃,卻準確無比,最後一劍正落在陶鈞劍尖之上,長劍輕輕一彎,便翻身落地,心中不由得大爲感嘆,心道這幾日不見,他居然又有這般神奇的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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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鈞想了半天,皺着眉頭道:“劍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劍招‘精’熟,換個方式或者將劍招連起來使,敵人便破不了這招?”
齊御風鄭重點點頭道:“不錯。正是此意。”
陶鈞點點頭,一拱手正‘色’道:“好!還請師弟教我這嵩山劍法。”
齊御風在思過崖之時,便尋思着這華山派日後的大敵,首當其衝,便是嵩山派。
那嵩山根深葉茂,據說‘門’下有千人之衆,就算華山派一時贏了,也恐怕難以根除,如若華山想長期佔到上風,還是要有‘精’熟嵩山派劍法之人。
令狐沖所學雜而不‘精’,他學劍雖然領悟劍意極快,但不求甚解,對死學招式並無興趣;樑發則老成厚重,端凝如山,正適合泰山派劍法的劍意;施戴子機巧靈敏,又有些市儈,學那已算計聞名的改良版‘玉’‘女’十九劍正爲合適;英白羅則年輕跳脫,華山派除了自己之外,靈狐劍法數他最‘精’。
而剩下的人中,就屬這個陶鈞最爲嫉惡如仇,一身正氣,寧折不彎,儼然是個不曾黑化的“小君子劍”。
嵩山派現任掌‘門’左冷禪雖然爲人不堪,但嵩山派劍法卻堂堂正正,一經使出,猶如千軍萬馬奔馳而來,長槍大戟,黃沙千里,以氣勢雄偉,狠辣端正見長。
陶鈞若是得了這種劍法的劍意,日後再到思過崖將所有嵩山派劍法都專研一番,再根據獨孤九劍的要旨,能夠洗去其中拘泥不化之處,做到行雲流水,任意所至,定然也能成爲一代劍術名家。
而且這華山上屬陶鈞記憶最好,片刻之間,便能記錄下多‘門’劍法,再給他來個填鴨教學,不信他記不住這嵩山劍意。
當即他一招一式,便將嵩山派各路劍法,傳給陶鈞,所幸這嵩山劍法儘管內蘊深厚,氣勢雄渾,劍招劍勢卻不像衡山派劍法或者雁‘蕩’山劍法那般繁複華美,講究矯夭變幻,千變萬化,都是洗練快捷、清雋古樸的招式。
陶鈞只學了一天,便學會了三套劍法,共七八十招,到了七天之後,便盡數學全,他每日刻苦不已,幾乎天不亮就在齊御風‘門’前等候,晚上也到了子時才上‘牀’睡覺。
齊御風填鴨不成,自己反而成了陶鈞的活字典和跟班,在一邊不斷提點,當即心中叫苦不迭。
所幸兩人這般練習,半月時日,陶鈞雖然有點日漸憔悴,但也已然將那二十三套劍法練得像模像樣,就連偶爾使出華山劍法之時,都是奔騰矯夭,有一股子嵩山劍法的氣象森嚴之意。
漸漸看他劍法慢慢成形,衆人都十分欣慰,樑發、施戴子、英白羅也都各有所得,‘女’弟子們也都統一練習‘玉’‘女’十九劍,由劉語晴詳加指點。
每日衆人都忙碌不已,只是偶爾有不通之處,才向齊御風請教。
唯獨剩下九師弟舒奇,每天都會用他那一雙幽怨的眼神,可憐巴巴的看着齊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