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上剛用過早膳,旺財媳婦便過來回話兒,說是陶陶齋京城的少東家吳七爺過來拜會。並遞了帖子上來。
此事前幾日已提過,梅清心知必是爲骨瓷一事,她自己也有些着急,這接二連三若干事體,讓她本想安安穩穩過過小日子的打算全盤落空,更加意識到財富的重要性,所以非常希望陶陶齋能將骨瓷製作成功。
吳七是和旺財一塊兒來的,因爲打的旗號是說受陳父所託送東西來的,身後還跟着四個丫鬟,捧着大包小包的物品,難爲他想得周到,全是些湖南特產。梅清也不客氣,讓梧桐和木收了東西,領那幾個丫鬟去園子裡逛逛,只留下旺財媳婦和阿平在旁邊服侍。
那吳七看起來有二十歲上下,五官生得十分飽滿,特別是鼻樑既高且直,讓整張臉十分生動,身量不過中等,穿一件銀灰色的圓領織獅紋素緞長袍,隨便一站卻甚是挺拔,頗有幾分氣勢,想來他年紀輕輕便能執掌陶陶齋京城的生意,應該也是有些門道的。
兩人見過禮,方知原來吳七名啓太,是吳家長房嫡出的老三,按大排行則行七,故此稱吳七。
分賓主落座之後,吳七倒是極爽快的,直奔主題而去。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包裹,打開來時,裡面另有紙封着,再拆時,竟還有一層絲的方巾,待將方巾打開,才露出塊巴掌大小的瓷片來,取了放在桌上,道:“陳姑娘請看。”
梅清舉目看時,那瓷片做成方形,顏色瑩白,望之玉潤脂凝,晶瑩剔透,用手指輕輕叩了叩,聲如擊磬,梅清不禁露出笑容,道:“恭喜吳七爺,竟然製成了!”
吳七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道:“不瞞陳姑娘,貴管事送來的幾百斤材料,按姑娘囑咐的比例,與我們窯廠原來的坯料混合了,算下來也有近千斤材料,竟只成功製出這麼一塊兒來。
這塊兒是第二窯所出,當時我等欣喜若狂,如此美質,前所未見,只道成功在望,誰知之後又制了幾窯,全無所獲。所以今日冒昧前來請教,相必是我們技藝欠佳,竟有負姑娘所託。”
梅清笑道:“大家合作而已,聽吳先生如此說,倒也有些運氣在其中。成功的這一塊兒想必在窯中是位置擺在中間的罷?”吳七略回想了一下,點頭稱是。
“那就是了,”梅清接口道:“我當日曾和吳掌櫃說明,最難的便是溫度,必須連續兩個時辰非常穩定,所以務必要派最老道的師傅控火。想必第二窯控制得最好,這塊兒又在中間,相對變化較小,故此得以成功。這溫控之事,也沒什麼竅門可言,全靠經驗,多多試製,自能掌握火候。”
這個道理吳七也知道,只是如今上次梅清給過去的材料已用完,他便是想多試也無計可施。
梅清見吳七張了張嘴,又閉上,再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口。心下暗笑了一聲,主動開口問道:“可是上次的材料都用完了?”
吳七連忙點頭,索性站起身來,長揖爲禮:“吳某爲了此事,幾致茶飯不思,萬望姑娘能再給些材料過來,我們吳家願意高價購買,若能僥倖成功,絕不會獨食而肥!”說得斬釘截鐵。
又道:“上次姑娘給的定金,按之前的約定,自當奉還。材料需價幾何,還請姑娘告知。”說着將一張銀票推過來,正是上次梅清在陶陶齋留下的。
梅清便讓旺財媳婦將銀票收了,直言道:“材料我手上已沒有了。”
吳七聽得此言,失望之情溢於言表,連男女之防都忘了,直勾勾看着梅清的嘴脣,只盼着還有下文。
果然沒有失望,只見那紅脣微動,梅清接着道:“此事這陣子我也重新想過,其實便將這材料的方子告訴你們也是無妨的。”
吳七聽了倒大吃一驚,萬沒想到陳姑娘竟肯將方子告知,只一轉念間,便明白了,自是有所要求的,馬上道:“若是陳姑娘肯將材料方子告知,吳某願以身爲誓,絕不泄漏!”
他久在生意場中,自然知道這賭咒發誓未必能取信與人,又道:“還可以重金擔保,陳姑娘儘可開個價來,吳某隻要能辦到,絕不推辭。”
梅清擺擺手,道:“你我雙方合作,以誠爲貴,有吳七爺出面,梅清並無顧慮。主要是這材料十分簡單,若是我時常讓人去採買,一則引人疑惑,若是有心人留意,反而容易泄密。二則因這材料原不是用作制瓷,所以極難買到質優的。吳七爺在京城多年,當有手段能弄來好的,是以梅清願放膽一搏,將材料的方子告知,還望吳七爺多多費心,早日報來好消息。”
說着便從袖中取出一紙,遞與吳七。
原來梅清前幾日聽說吳七要過來拜訪,便已想好,不再提供材料,而由吳家自去準備牛骨粉。
吳家這種陶瓷世家,底蘊豐厚,自然有自己的路子。這試製程序可長可短,梅清並不想將自己耗在這上面,寧可擔點兒風險,直接將技術交出去,最後靜享其成即可。
反正若是此事失敗,她還有多的是別的技術可以拿來賣,只是此時不想太過驚世駭俗,所以先攻一樣而已。
吳七接過紙來一看,方子極簡單的,只有一樣:牛骨粉。下面另寫明瞭這骨粉的製作要求等等。心中激動,趕緊袖了,原本還有些雙方合作的想法要商量,見了方子也都拋在腦後,立時便告辭而去。
梅清見此,更加放下心來,這個吳七顯然是個性情中人,並不僅僅是做生意,而是真心喜愛制瓷,與這樣的人合作要比純粹的生意人好得多。
送走吳七,正準備用午膳,陶府的三夫人唐琳卻派了個媳婦過來,送了幾樣時興的果子來。曹敏知舅母派了人來,自是喚上來見了,過了一會兒,竟帶着人過來梅清屋裡。